山里山外

离开山里的时候，正是立冬时节。那个时候，山里，风已渐有寒意；山外，却依旧阳光温暖。从工作过八年的山里回到城市，我却发现，这城市的暖，已无法让我心生暖意。清晨，挤在人头攒动的公交车上，听着车里车外的喧嚣声，于我，城市的温度感竟生出了一种粘滞度，令人欲挣脱不出。此刻，我多希望能让我再次触及到山里的空气，再次触摸到那种清冽的感觉。或许，只有那种感觉，才会让我的心真正温暖起来。

傍晚时光，停在城市十字路口的红灯前，看着周边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听着周边的车子一辆辆驶过，我的灵魂渐渐开始游离出躯壳。周边的所有，也慢慢淡出了视线。恍惚间，我又置身于黄昏的山里。山里的路灯投射出的光线虽说是昏暗的，但我却喜欢这种暖色调。它让山里的黄昏有了一种很柔和的感觉。特别是雨天，更特别是烟雨天，那斜风、那细雨，与昏黄的灯光相映成景，那种韵味，我不知道在城市里，是否会再次相遇？山里的黄昏，值得我为之留恋的，如今回想起来，是愈来愈多了。车道两边的湖，白天看过去，是属于尘世的美景；黄昏时间，却仿若海市蜃楼。湖中心的小岛，在模糊的视线中，看上去像是一叶小舟，停泊在水中央。在灯火的辉映中，竟有了张继«枫桥夜泊»之风骨。这样的意境中，我们的车子也如同一叶扁舟，从湖中心划过，划进慢时光。

身边的人，突然间匆匆动了起来，我意识到，城市的十字路口，已亮起了绿灯。随着人流，我的脚步也不觉间匆匆起来。我又开始想，已有多长时间，我没有过这样匆匆的感觉。在山里走路，你永远会有一种散步的感觉。即便是有时，手头的工作在催促着让你的脚步加快一些，但走的再快，那份从容却一直在。枝头上，鸟儿清脆婉约的叫声，让你再急促的脚步也会尽量放轻；草丛间，漂亮的、芳香的那些花儿让你忍不住就会停下来看上两眼，深呼吸两下；如果你正抬头远望，你就会看到山中的雾气，萦绕在半山间，萦绕在房子的顶端，构成了一幅幅虚淡的水墨画。那种美，那种感觉，我想我的文字是无法复制出来的。此刻，在城市的人来车往中，我的心忽然就疼了一下，好怕，从此以后，有些感觉，我永远不会再有了。

所幸，我还住在乡下。只是乡村如今是发展的太快了，没几天，通了一条路，没几天，多了一家店，再没几天，你忽然发觉，原先的安静，已离你有些远。从前乡村里，那种“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已无从寻觅，不过，我仍然喜欢乡下，那种由来已久由岁月凝练而成的的乡村质感是一直在那儿的。特别是离开山里后，我更加迷恋乡村。或许，乡村生活，会多少缓释一下我对山里的想念吧。

向晚时分，城里的工作结束后，车子将我送回乡下时，我会感觉，我将自己的慢时光也一起带了回来。或许，假以时日，我会再次适应城市的一切。但山里八年的时光，有些东西已根深蒂固，时间也仿佛凝滞在了那里。曾经的每一个细节，每一段往事，在城市温暖的阳光下，回想起来，都令人恋恋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