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儿糕

2017-10-17  本文已影响0人  缪四儿

文/缪四儿

在京杭大运河畔,古镇张秋的东侧,桥头旁。每逢镇子上的大集或者贸易会,就有一对老夫妇,在路边支起个简易摊子。一锅一灶,一堆柴火。

摊子不起眼,老夫妇更不起眼,一个黑陶瓷盆,盆里放着和好的黄粘米面,里面掺着枣子。不同于普通的枣子,颜色发黑,吃到嘴里细腻软糯,甜里又透着股子香。

锅子用几块砖头架起来,烧的软柴火,就是麦秸之类的,比起烧煤烧木柴的这比较费功夫,但是这个讲究的就是火候。锅里加了油,老太太开始用一双布满青筋的大手团起一个个枣糕坯子,老爷子勾着腰在一旁烧火。

油锅里泛起小浪花,老太太就把经过细致加工的坯子放进热油里,然后继续下一个。看她的手,肉皮松松的,血管突突的,做起枣糕确实从容灵活。先团的细腻光滑,再转着圈捏的圆圆的,扁扁的。

短时间做好了五六个,坯子下到锅里,用筷子轻巧的翻腾两次就变成了金黄色,枣子也透着黑亮亮的光泽。不用尝,那种流油的甜蜜色泽,就让嘴里充满了欲望,“咕咚”泛滥的口水撞击喉头发出巨大的声音。

小笊篱捞起一个个黄灿灿的糕子,浓郁的枣香扑鼻而来,迫不及待的把钱放进摊子上的盒子里。五毛一个,先来上五个,正好一锅,后面排队的发出不满的声音。

老爷子依然低头烧着火,老太太手里仍是那么从容不迫。团一个坯子翻腾一次,团好坯子的同时正好该出锅。没有吆喝,没有推销,只是在用纸包好递到你手里的同时嘱咐一句“热,慢慢吃,别烫着”。

老太太有近八十的年纪,一个小髻挽在脑后,穿蓝布大对襟褂子,小脚,裤脚用绑带扎住,鞋底子白色的边缘透着整洁。不知道年轻时是大家户的闺秀,还是嫁了这老汉的普通民女,又不知经历了怎样的风风雨雨,如同这几百年的古镇,透着股子神秘。

老汉木讷本分,老老实实的认真烧火,偶尔看一下锅上,和老太太配合的严丝合缝,一种无言的默契。

离开古镇二十多年了,那种味道儿还是在口腔里时时泛起。甜甜的,软软糯糯,枣子的香气,黄粘米的滑溜爽口,嚼起来恰到好处的筋道。一两个总是不小心就下了肚,有猪八戒吃人参果那样的意犹未尽。

那时候一块钱是一顿饱饭的价格,能买四五个烧饼,八九个馍。所以对枣糕的欲望总是要克制一下,我宁愿小心的品尝两个枣糕吃个半饱,也不愿吃两个相比之下索然无味的大烧饼。把没满足的口腹之欲留到下个大集的日子,要等到五天之后。

后来离开了那里,偶然有机会回去,抱着希冀迫切赶过去。街道扩宽了两倍,当年的青石板路也变成了柏油的。京杭运河窄了一半,桥头两侧被垃圾填塞了大半。

摆摊的都是花红柳绿的廉价服装,路两边不见了当年的带着飞檐雕刻着梅兰竹菊的青砖老屋,代替的是浅黄色门框,红砖粉瓦的单调两层小楼,到处是一副廉价的浅薄。

找人打听,都摇头不知。自己算来,又不由得哑然失笑,即使是活着,那对老夫妇也得是百年的老鸳鸯了吧。

古镇不见了,老夫妇不见了,当年那些做法地道,口味淳朴、传统正宗的美味吃食也随着那些青砖灰瓦烟消云散了。夕阳西下,带着没满足的失落,怏怏离去。那味道,从此只能在记忆里回味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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