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宋词（4）

夜读·宋词（4）

      北宋初年的隐士众多，林逋便是最著名的“四隐士”（陈抟、魏野、种放）其一。陶渊明是“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隐居于僻静之所；而林逋选择了无数文人墨客纷至沓来的胜地西湖孤山，倒是有种“大隐隐于市”的风度。多年后当地官员在西湖的苏堤上建了个“三贤堂”，这三贤中两位是做过杭州知州的白居易、苏东坡，另一位就是终生布衣的林逋。

      林逋字君复，杭州钱塘人。幼时好学，通晓经史百家。终生不仕不娶、无子。惟善绘画，工行草，书法瘦挺劲健。诗自写胸意，多奇句，风格澄澈淡远。《山园小梅》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两句冠绝古今咏梅诗。又酷爱梅花、仙鹤，自谓“以梅为妻，以鹤为子”，人称“梅妻鹤子”，卒后宋仁宗赐谥“和靖先生”。今存词三首，诗三百余首。后人辑有《林和靖先生诗集》四卷。

      今读他的词三首：

霜天晓角·冰清霜洁
冰清霜洁。昨夜梅花发。甚处玉龙三弄，声摇动、枝头月。
梦绝。金兽爇。晓寒兰烬灭。要卷珠帘清赏，且莫扫、阶前雪。

      这是一首抒情词，侧重于写对梅花的赏爱。上阙写初冬的夜晚下了第一场雪，催开了枝头的梅花。“玉龙”，是笛子的美称。全曲主调出现三次，故曰“三弄”。由于笛声嘹亮，引得月影西斜，似乎也为一睹初绽梅蕊的新姿。下阙写词人珍视梅花的开放，从入夜陪伴直至天明。拂晓，词人急不可耐地卷起珠帘，并叮嘱家人不要扫去阶前的积雪，而要这白雪与红梅相映成趣，构成一个“冰清霜洁”的琉璃世界。

点绛唇·金谷年年
金谷年年，乱生春色谁为主？余花落处，满地和烟雨。
又是离歌，一阕长亭暮。王孙去，萋萋无数，南北东西路。

      这是一首咏草的杰作。词人以拟人手法、清新笔触，借吟咏春草抒写离愁别绪。“余花”两句，写无主荒园细雨中春色凋零，绚烂的花朵已坠落，连枝头稀疏的余花，也随蒙蒙细雨而去。“满地和烟雨”，境界阔大而情调惆怅。下阙直写离情。长亭，亦称十里长亭，古代为送行饯别之处。“又是离歌，一阕长亭暮”，词人正是抓住了这个时刻，摄下了这幅长亭送别的画面。最后“王孙”三句，“王孙”旧指贵族公子又指远游之人。凝望着远行人渐行渐远，背影消失了，唯见茂盛的春草通往四方之路，茫茫无涯。

长相思·吴山青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
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这首词写两情相悦的男女难舍难分的送别及别后的刻骨相思。纵然林逋终身未娶，谁又能说他不解风情呢？没有过刻骨铭心相恋，怎能写下如此一往情深的作品？上阕写景，景中衬情。写行人坐船离去，一程又一程，两岸青青山色在迎接着离人，它们那里知道这对情人内心的离别之情呢？敦煌曲子词中有《浪淘沙》写别情：“看山恰似走来迎，仔细看山山不动，是船行。”此词的构思从中脱胎而出，却更加含蓄精练。下阕抒情，以情托景。分别时刻到了，两人再也忍不住泪水。“罗带同心结未成”，写美满的爱情终于落了空。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是林逋的宿命，又是多少难成眷属的有情人宿命。

      寂寥的孤山上，林逋用诗意书写了日常，用梅花涂写了节操，用白鹤放飞了志向，用诗词书画勾勒了恣意人生。

      霜天晓角，词牌名。又名“月当窗”、“长桥月”、“踏月”等。以林逋《霜天晓角·冰清霜洁》为正体，双调43字，前段四句三仄韵，后段五句四仄韵。

      长相思，词牌名，又名“吴山青”“山渐青”“相思令”“长思仙”“越山青”等。以白居易词《长相思·汴水流》为正体，双调36字，前后段各四句三平韵一叠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