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太阳,好想你安好
(一)
“娘,我出去了!”白泽嘴里叼着一片叶子,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
“你这孩子……记得早点回来。”昏暗的屋内走出一个稍显老态的妇女,带着几分无奈的疼宠。
白泽咧嘴一笑,不在意地跑远了。
……
白泽穿梭在村子唯一一块麦田里,脑海里惦记着和伙伴的约定。他竟没有注意到,金色的汪洋中,一丝丝黑气蔓延开来,不一会儿就将他包裹着卷向空中。
他惊恐地挣扎,眼睁睁地看着那片麦田不断缩小、缩小,直到只剩下一个金黄色的小点。
泪水似无穷尽般,像断线的珠子不断掉落。裹挟着黑气的晶莹泪珠在阳光下如蒙上了一层灰尘。
死气沉沉。
这最原始、也是最为罪恶的颜色令人从心底里感到压抑和恐慌。
“抱歉……请你撑下去。”突然,一个空灵的女声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虚幻至极。
虚无缥缈的声音带着一抹苍凉。
白泽的哭喊一歇,还不待他探寻声音的来源,那丝丝缕缕的黑气就化为一个漩涡,将小小的身影吞噬殆尽。
(二)
白泽带着好奇,清澈的眸子小心翼翼地看向蜷缩在角落的女孩――她的黑色长裙被汗水浸透,一头与稚嫩脸庞形成鲜明对比的雪丝散乱地铺在地上,还有几缕湿嗒嗒地沾在毫无生气的脸颊。
这是个无比狼狈的女孩。
也或许不是孩子。
“你不走?”女孩扯了扯苍白的唇瓣。即使没有睁开眼,她好像也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不走。”白泽摇摇头,“你是好人。”
女孩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想笑出声,但此时虚弱的身体能支持她如此说话便已是极限。
“好人吗?我以前也这么定义我自己呵。”
“但,所有人都说我是害人精。时间久了,我也觉得我是个坏人呢。”
白泽不解地看着她,“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你?”
“我,做过很多不可原谅的事啊。”女孩勾起嘴角,淡淡地笑了笑。
她不想多说。
白泽似懂非懂,却也识趣地闭上了嘴。
“喂,你叫什么名字?”女孩好像了恢复了一些力气,伸了伸懒腰道。
“诶,我吗?我叫白泽,神兽白泽。娘说,白泽是瑞兽,取这个名字能保我一生平安。”白泽眨眨眼睛,“你呢,你叫什么?”
女孩似乎是没想到他会那么问。
“巫尔。”她想了许久,才缓缓道,“我叫巫尔。”
(三)
自从那次的初遇后,白泽似乎成为了那块麦田的常客。
巫尔说,只有那里才能找到她。
可是,没有。
白泽去了一次、一次、又一次,巫尔就好像没存在过一样,寻不到一丝踪迹。
他也崩溃过,哭闹过,甚至在麦田里不吃不喝不睡地待了近三天。
而现在,他长大了,成年了,那个女孩也成为了一个梦。
一个,他无法触及的梦。
“你好。”这声礼貌的呼唤将白泽拉回现实,“我叫千秋。”
我叫巫尔。
这句话,与十几年前的那道空灵嗓音完美重合。
白泽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频繁的想起巫尔了,今天的反常似乎昭示着有什么即将要发生。
叫千秋的少女咬着唇看着这个她爱慕了数年的男子。敏感的她感觉到,白泽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那种眼神说不清的复杂。
“学长,我……”千秋话才说了一半便被打断。
“白……白泽……快回去……你摊……上大事儿了……”一个急匆匆赶来的男人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白泽上去扶住那人,“何叔,怎么了?”
“别问了,快回去……!”
白泽被他推着,连东西都来不及整理就赶回了他自小长大村子。
那个离城不远却封闭得诡异的村子。
白泽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使他的心一刻都无法平静。
“白泽?”
当他风尘仆仆地站在村门口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得有些陌生的声音。
他不敢置信地抬头,有些失神地盯着那绝美的面庞。
“巫尔……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二十几岁的青年,此时却脆弱地像个孩子。
巫尔没有回答。
她抬手,比了比她和白泽的身高。
她只到白泽的腰部。
白泽也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你……没有长大?”
巫尔璨然一笑,悄悄将一个纸条塞入他的掌心,而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白泽想追,却发现自己无法挪动脚步。
他觉得,他要永远失去这个朋友了。
是朋友吧?
又或者,曾经的朋友。
……
白泽,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或许已经走上了火架台。不要来找我,这是我应得的惩罚。你该是已经猜到了,我拥有一些不寻常的能力,而我,无法完美地控制它。如果要寻找一个词语来定位我,那大概是巫女吧。我活了几百年,会一些小法术,帮过很多人,可是,我害了更多人。失控的能力伤害了我的朋友、老师、甚至父母。你也被我伤害过吧,就是那种可怕的黑气。我是被放逐的人类,世人厌弃我才是理所应当。看完这封信你就忘了我吧,好好去过你的生活,千秋她很好。
巫尔
千秋?巫尔怎么会知道千秋的?她……一直都关注着我?
白泽傻了,与此同时,对巫尔的感觉也明确了。
他丢下信纸,不顾一切地跑向村内一直以来都荒废掉的地方――据说是行刑的场地。
“不要――”白泽到时,火已然被点起。
窜得高高的火舌映照这巫尔恬静的神色。
她脸上,有解脱。
她受够了。受够了百年如一日的孤独,受够了看着别人因自己而死的那种绝望。她活在痛苦里太久了,她不想撑下去了。
在她等待着死神的降临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扑过来。她听到一声闷哼,还有颈间温热的液体。
“巫尔,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巫尔被白泽推出火焰圈,她无助地看着当年的男孩被掉落的木块和火光吞噬。
又是这种感觉……
可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巫尔扬起头,她的周身出现温润的光泽。
这时,全村人跪伏在地,虔诚地道:“恭迎月神归位。”
是的,她是月神,望舒,这个村子隶属于她。
和月亮一样,转世的她被黑暗围绕,仿佛看不到光明。
但其实,光明就在身边。
白泽就是她的太阳。他说,你是好人。
是,她一直都是。她只是被痛苦禁锢在了死胡同,走出转角,就是光明。
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称心如意,老天夺去你一样东西,也会赐予你许多。
不要过于执着。
“我娘说,取这个名字能保我一生平安。”
“我叫白泽。”
少年的笑靥历历在目 ,只是物是人非。
我的太阳,好想你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