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你之外

一，失忆

      我努力去搜索记忆中关于你的一切，真奇怪，原来跟一个人如此真切的感受，突然都变得模糊起来。我努力想某个时刻某个地方我和你当时的表情是怎样的，但是我都失败了，我只记得我们在笑，其实笑什么也许都没有关系吧，那时我只是觉得，你在，就都好。

      我在那种心满意足的欢喜里忘记了表达，忘记了书写，多像巴特说的那样，快乐，只要求它一个就够了。所以这么多年我就在这种心满意足的欢喜里度过，并且忘记记录，忘记书写，以至于突然分别降临，我没办法找到一点关于你我更多的痕迹。和他人一样喜欢给你取一个特别的称呼，这种特权让我们彼此，说我们才懂的笑话，如今一切消失，那些东西都在记忆里慢慢消失，好像我从未生活过一样，说来真像一场梦。这样说起来那些小说里为了躲避从前伤害而失忆的情节就非常合理了。

二，多面体

    人本身是一种多面体，因其矛盾而各有生趣，一味严肃就易显得呆板，一味嬉笑又常显得轻浮，因而这度就不好把握了。和能在其中获得某种适度的，就称为优雅。我达不到那种优雅的境界，因为这种优雅也是有代价的，它意味着你必须把自己认为宝贵的东西都当做稀松平常的东西分享给大家看，意味着那种珍重被稀释了。我徒然地笨拙地守着这片青草地，冬天已经来了，它们全都枯败，我只能在我体内的那个春天里感受它们原有的亮色，那里阳光八万里。你是最宝贵的，我从来不愿向人提起，这属于我自己一个人的幸福，好像人们的了解只会消解我的幸福感。总而言之，我们努力寻找的真在慢慢消失。

三，我们的痛苦

      那天，你打电话哭着说那些同事们的无为，你说你忙碌，却又觉得毫无乐趣可言。你说这种工作根本不是你想要的，你越是说越是泣不成声。

      我不敢过于真切地去接触鲜活的生命，但我又非常想去接近，因为我在那些生命里感受到了某种跳动的自由的东西，他们对我来说充满了吸引力，但我又怕自己破坏这种感觉，于是我就在这种思绪里倍受煎熬。我从里那里听到某种未来的负重强加在你身上的声音，微弱却又无可避免，当这些力量无形地挤压里，使你的精致容颜，你的轻盈灵动的肢体，使你的纯净心灵都开始变形。你的微笑也显得有气无力。这个时候我比任何人都难过，比我自己当初陷入这种扭曲的时刻还要难过，但要逗你开心我又好像没有了那种力量，我显得苍白和单调，站在你面前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起。

    正像罗兰.巴特提到的那样，你的痛苦是你的，我无法介入其中，我们只能在一边无力地观望对方在这种煎熬之中无法抽身，还为自己这种无力观望而羞愧。这痛苦正在慢慢消解我们的关系，这才是我感到难过的东西。

      我总是怀念那时心无芥蒂的年纪，你知道我，我也了解你，那时你是跳跃的，灵动的，虽千年能变化。每个日子都在跳舞，那时阳光也总是熹微的撩拨着人，我想着那远去的大学时光，在这种遥远的温度里找到一种叫做牵挂的东西。

四.你，就是我

  软弱和悲凉在深夜入侵，两次把你从梦中唤醒，它们要你干嘛？要你反省吗？你知道这个世界正在变大，对于某些人来说所有事物都是塑料般易碎的，会带来希望也会带来失望。你在发出的短信里语言如此凌乱纠结，看上去被某种焦虑的东西占据着。你被某种无良的猜忌打扰了，你被那种东西包围，那种活泼的机趣被那些所谓的成熟稳重击打的越发稀薄了。你曾经那样深情地爱过这个世界，如今却越来越呆板机械，这些东西正在一点一点侵蚀你。越是排斥越是深入其中，你坐在笔记本面前发呆，伴着行动贫乏的肉体和两手空空的疲倦，在这种灯光下失魂落魄。

五.感应

      从我和他人的苍白对话里，我明白自己的狭隘。这狭隘却已经成了我真挚的伴侣，一边陪伴我，一边吞噬我。我守在这个破窗前像要等待什么，心里默默地念叨。终于两只也可能是一只象征腐朽的老鼠进来了，不肯入睡，怀着黑夜的饥渴。它们试图在几块饼干的碎粒里面找到一种快感，终于我转身离开，黑夜破窗而来，与我内在的腐朽一起跳着堕落的舞蹈。

六.为了忘记你

      “它仅仅在你不在的地方——这就是写作的开始。”

                                        罗兰.巴特《恋人絮语》

      从我开始恢复书写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在某种程度上说明我和你已经开始分裂了。当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是不必也从来没有想过记录，我从未想过表达，因为每一天我都觉得被某种快乐充满，一种丰溢使我忘乎所以。如今我再也没办法完全地进入这种状态。我一边努力写着关于你的零星小事，一边又知道你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你在我的文字里脑海里消失。

     

七.除你之外

      除你之外，我找不到一个另一个你。

      除你之外，我会找到另一个你。

八 . “看上去如此孤单，如此孑然一身，如此生气勃勃，如此相信未来。”    ——《南回归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