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王亭之谈如来藏
王亭之谈如来藏
(王亭之系谈锡永上师的笔名)
拨开如来藏的迷雾
王亭之指导一个细佬,写了一篇文章,谈佛家的「如来藏」。多伦多大学的教授看了,认为观点甚新,可以解决掉千百年来对於「如来藏」的种种争论。
这个细佬对教授说:「这不是新观点,只是传统而已。」教授讶曰:「我因为你这篇文章,查遍图书馆,没有人有这样的观点。事实上亦非照你这观点来解释如来藏不可,照前人的说法,有许多地方说不通。」细佬闻言大乐,立刻禀报王亭之。
王亭之对於「如来藏」的认识,多谢甯玛派敦珠法王的传授,法王传授了一些口诀,拿著这些口诀来读「如来藏」一系列经论,立刻便生胜解,能拨开重重误解的迷雾,正确认识「如来藏」的本义。口诀之可贵,即在於此。
王亭之近来写了一些文章,在《内明》发表,谈「如来藏」,已引起台湾一些佛教学者的重视,向《内明》索取王亭之全部文章。如今听说多伦多大学的教授又有些反应,看起来,王亭之已能不辜负当日法王的咐嘱矣。
至於如来藏的种种,明日再谈。
(加拿大明报22-05-96)
洗衫洗出「如来藏」
佛家有一个很重要的思想,名为「如来藏」。什么叫「如来藏」,自晋代以来至於今日,一向很难说得清。
然而偏偏就是这个说不清的思想,却成为中国佛教发展的主导。禅宗、天台宗、华严宗、律宗,都依「如来藏」思想来建立自己的经论判别体系,或以之作为建立修持系统的见地。
有一篇论著,很影响中国的佛学思想,那就是传为马鸣菩萨造的《大乘起信论》。在论著中,将「如来藏」说为众生的本体。一切众生都有这个本体,只是受到贪瞋痴的污染,所以众生才不是佛,倘若一旦能将「如来藏」的污染除去,那就成佛了。因此,天台、华严两宗的「止观」,便是修习如何清除「如来藏」的污染。律宗则认为若能持戒,则戒体放光,如是便清除了污染。禅宗的见性,是要打破无明,而无明者亦正是「如来藏」的污染。
总而言之,修持便等如洗衫,洗乾净,「如来藏」显露,那就成佛了。
简单来说,中国佛家的修持就是这样。
(加拿大明报 23-05-96)
唯识家大破「如来藏」
中国佛家根据《大乘起信论》发展出来的「如来藏」思想,一直有问题,所以天台、华严两宗对此有很激烈的争论,争论持续差不多五百年,如今不争,只是无人有兴趣再争而已,并非问题已经解决。
至於天台宗本身,亦有两派争论,结果分裂,有一部分祖师下山,另创「山外派」。两派至今的理论仍未调和。
民初时,杨仁山居士提倡学「唯识」,培养了很多人材。
这群唯识学者发现《大乘起信论》有问题,於是跟日本一些佛学家相继发表文章,指斥其为伪作,托名马鸣菩萨所撰,实质上是中国人自己写的。
他们的意见,自然受到传统佛家的反对,由是引起争论,弄到如今还有些天台宗的人,对唯识家甚为不满。「哦,唯识之马,哼!」简直是嗤之以鼻。
而唯识家则极力破「如来藏」,不遗余力。他们认为「如来藏」思想根本不成体系,只是印度空宗的旁支。於是乎,新一代的佛学家便闻「如来藏」之名即吐口水矣。
(加拿大明报 24-05-96)
印顺判死「如来藏」
在唯识家攻击下,「如来藏」思想已经够惨,谁知这还不算,印顺法师也否定「如来藏」为佛家的了义,认为这种思想,只是释迦牟尼随顺众生的说法。有如小孩夜啼,母亲随顺小儿,拿个奶嘴塞在他口中,小儿吮著吮著便肯睡觉了。
印顺法师一向研究空宗,并不认为唯识是佛家的澈底见地,何以竟会跟唯识家联手否定「如来藏」呢?
原来,他是受了法尊法师的影响。法尊法师繙译了很多西藏密宗格鲁派(黄教)的论典,格鲁派谈空,以中观应成派为止境,同时大破「如来藏」的「他空派」。「他空派」说「如来藏」,跟中国佛家的说法大致相同,因此印顺法师既跟法尊法师是太虚门下,又替法尊的译作润饰文字,所以便发表一系列文章,判「如来藏」思想为「真常唯心」。这样一判,中国几个佛家宗派立刻动摇,而印顺法师也就成为如今佛教界的泰山北斗了。
「如来藏」一名,因此便有人连提都不提,勉强提,也说中期後期不同,打哈哈算数。
(加拿大明报 25-05-96)
原来只是心理状态
当年甯玛派敦珠法王向王亭之开示「大圆满」,说修习的见地即是「如来藏」思想。王亭之闻言大吓一惊,给唯识家批,遭印顺法师判的不究竟思想,有如塑胶奶嘴,怎可能是甯玛派最高法门的主导思想耶。
王亭之於是向法王请教,一请教,便请出许多口诀。原来「如来藏」思想,西藏甯玛派所传竟跟中国佛家之所传不同,亦与藏密「他空派」不同。法王教王亭之,怎样用甯玛派的「如来藏」观点来读《楞伽》、《胜鬘》、《维摩》、《宝性论》等一系列经论。王亭之经他一拨,真可谓终身受用不尽。
然则「如来藏」是什么呢?原来只是一种心理状态。凡夫的心理,受贪嗔痴污染,这种病态心理即名为「藏识」(阿赖耶识),至於佛呢?他即使像释迦那样,生活 在充满贪嗔痴的世界,要应付许多贪嗔痴的事,可是他的心识却不受污染,是故其心理状态就是「如来的藏识」,名为「如来藏」。
这样一来,「如来藏」便既不受唯识家的破,印顺法师亦只判对了中国「如来藏」。 (加拿大明报 14-08-96)
复活「如来藏」
读过《心经》的人都知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接下来便是一大堆无乜无物,然後才能「究竟涅盘」。这一大堆「无」,便是对病态心理的纠正。纠正到圆满,那就是佛的心理,是名为「如来藏」。
「大圆满」要修,就是修这个「如来藏」。所以修甯玛派的「大圆满」,等於做心理治疗,按著次第一路治,便有可能在一生之中将心理治到圆满,所以说可以「即身成佛」。
甯玛派因此便完整地保持著当年印度祖师传下来的「止观」,那是一套很完整的修习过程。由小乘止观起修,一直修到中观应成派的止观,那就完成了「大圆满」的前行修习。所以,如果否定了「如来藏」,便简直再无「止观」可修,而释尊当年教弟子修的,只唯「止观」而已,说的一切法,亦只是修习「止观」的理论指导。他又不是哲学教授,若不实修,所说便成空话。因此,要将印度所传,藏密保持的原汁原味「如来藏思想」在汉地复活,实非小事也。 (加拿大明报 15-08-96)
六十年前佛家大论诤
王亭之译《宝性论》既成,有杂志社约写一稿,谈关於此论种种。文章在港台两地发表云。王亭之欣然应诺,於是立刻大忙。
关於《宝性论》,其实问题甚大,可以牵涉及六十年前的一场佛家大论诤。这次论诤由梁启超引起。他介绍日本学者的研究,认为《大乘起信论》乃是伪作, 再加上他自已的考证。文章发表之後,章太炎、太虚等立即加以反驳。而南京支那内学院一派则为梁启超声援,以王恩洋最为激烈。他的文章开头一段说--「无明 彰,正智隐。似教兴,大法替。世界有陆沉之忧,慧日无烛幽之望。自昔衔悲,都非喜诤。痴迷苟警,僭妄何辞。南无佛法僧,敬礼性相轮,拔众出污泥,料简《起 信论》。」
结论是:《起信论》为外道的观点,全非佛法。
这样一「料简」,自然引起轩然大波,台宗大德立刻围攻王恩洋,而王恩洋却不再回答,大概认为他们搔不著痒处。
可是《起信论》却是华严、天台二宗的要籍,然则问题到底如何耶?这场关於《起信论》的论诤,延续多年,後来西藏的一些论典,由法尊法师译出,才由印顺法师据之作出结论--《起信论》并非外道,只是印度佛家「真常唯心」系的著作。
自此以後,便没有什么人讨论《起信论》的真伪了。可是後来印顺法师却写了一两本书,对所谓「真常唯心」颇有微词。由是便动摇了天台、华严、禅宗、律宗的根本「如来藏思想」。其中最受到批评的即是《宝性论》一书。
王亭之用藏文本跟汉译对读,发现了一些问题。再用庄士顿整理的梵本对照,才知道《宝性论》译师勒那摩提,属「他空派」,即跟《起信论》的作者同一派系。 因此他在翻译时便改动了一些名词,引入「他空见」。由是决心将本论重译,前後三年,时译时辍,各方友人纷纷以资料相助,参考校勘,真可谓用功甚勤也矣。
如今要写的文章,王亭之只如实介绍「自空」与「他空」两派的论点。然而文章实不易写。一个月来眠食皆废,只写成两个论题,尚有三个论题未写也。
何以讨论《宝性论》这么重要?
原来汉藏许多教派所修的「止观」,完全根据「如来藏」思想来建立。这思想若一旦被动摇,则所修止观无从建立。
西藏甯玛派敦珠法王所传,属如来藏的「自空」见。既「自空」则不能说之为「真常唯心」;而《宝性论》则为甯玛派最重视的论典,照目前勒那摩提的汉译,的确有「真常唯心」的「他空见」;然而岂非连甯玛派的修习见地都有自空与他空的矛盾耶?
王亭之的新译,以藏译为主要根据,参考梵本及日人的研究,将本论的「自空见」完完整整表达出来。如是,则可解决上述的矛盾。这样一来,受益的不只是甯玛 派,连华严天台的止观都可以重见光辉,因为修「自空」须从「他空」入,所以华严天台两宗祖师所建立的止观,一点也没有错,不能因为他们先随顺「他空」的观点即谓之为见地有误。同时,「如来藏」思想实亦不能称之为「真常唯心」,盖依次第而言,「他空」之上尚有「自空」也。问题重大,值得费心血研究。
(加拿大明报 16-08-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