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炮——鄂尔多斯人的仪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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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一让你出院,我就去放几个二踢脚!”这是我和我孩子在病房里计划着出院时最先安排的第一件事。
二踢脚是一种只能听响的炮仗。
定~杠~
我们当地人是这样模仿它点燃后的声音,在模仿时尾音拉得越长,说明这炮仗越响亮。简单的两个字,通过鄂尔多斯人的模仿,就能瞬间了解到二踢脚声音的特色和穿透力。它的用途广泛又灵活。但没有人一次只放一支,他们通常会放十几支或者更多。而具体放多少大家基本上都会根据自己的心意选一个吉利数字。他们给炮声定义了一个专门的量词叫“响”。
鄂尔多斯这座城市里几乎每天都能听到放炮声,这里的人们是我见过的最热爱放炮的一群。大大小小的事情,大大小小的节日。他们都要放炮。主打的就是一个字——“多”。
他们自己放的时候自己开心,轮不到自己放的时候替别人开心。总之,放炮这件事在这个城市里被放纵也被包容。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他们都能找到理由去放炮。婚丧嫁娶,春节辞旧这些全中国人都会放炮的日子自然不用说,他们必须放。而其他凡是从鄂尔多斯这个地界路过的落脚的节日,鄂尔多斯人一个都不放过,必须被拉进炮竹堆里,留个响儿。
从农历日子里面数,腊月二十三、大年初七、二月初二、三月二十一、八月十五;从公历日子里面数,元旦、情人节、三八妇女节、五一劳动节、五四青年节、六一儿童节、国庆节、圣诞节。这些节日全过下来每个月都能听两次响儿。就这,都不能说鄂尔多斯人放炮的日子多,因为他们聚会还会放炮,过生日放,搬家放炮,买了新车也放,孩子满月要放炮,十二岁生日也要放,做买卖的开业要放炮,彩票站中出了大奖也要放,像我呢,孩子大病痊愈,出院的日子也想放。
而让全城人都特别期待的,应该是高考放榜和中考放榜时的炮声!一个小小的城市在那几天里就好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村子,一声声炮竹声在告诉全村的人,咱们村有人考上状元啦!听到炮声的村民们,不论手里正在做着什么都会马上心领神会,随着炮声嘴里念叨着“这又是谁家的孩子?考好了呢!”心里替这孩子高兴,也为孩子爸妈开心!而填志愿的那几天伴着炮声全城人又能跟着开心好几天。
鄂尔多斯人放炮的理由多,数量和品种也多。满大街卖炮商铺,从城南走到城北,大的小的一家挨着一家。
他们都有一个明显的招牌,单字一个——“炮”。红底黄字,通常门头有多大,字就有多大,城管对他们也貌似有特殊的宽容,由着他们。有的人家在街边的大院子里卖炮,就把一个两米宽三米高的大门刷成招牌,不例外,也只是单字一个——“炮”。冲击力比任何设计独特的艺术门头都要强,凡是路过,都要被它洗脑。
买炮的人们看到这个字自然会进去,不管品牌是什么,老板是谁,只要你写着一个“炮”字,他们进去了准不会空手出来,因为品种多到让人没办法拒绝,从小孩子手里拿着就能放的小甩炮,到专门铁架子架起来才能放的大礼花弹。总有一款适合你。
少则几百块,多则几万块。回家放地下室或是凉房里,等着时机一到,拿出来放!而对于卖炮人讲,真正大主顾买了炮都不会自己往回搬,他们会给老板留一个地址拜托老板用货车送到他们家里。因为他们买的炮不是家用车能放得下的。
鄂尔多斯人放炮是全民性的。从小孩儿到老人,从男人到女人,普通家庭少点买,家里有矿的批发着买。老百姓买了回家放,官方政府买了在市政门口放。居家过日子的在小区门口放,开店办厂的在店门口放,总之在这座高原小城,全民都热衷于放炮。
白天听到放炮,随炮声你也许会隐约看到清澈空气中远远地有一团灰色的烟,而夜晚的炮都少不了礼花弹,如果正好赶到农历十五前后有人放炮,月亮下独自雀跃的那家人就会变成那晚最浪漫的画师,他们在青黑色的天空里,在皎洁的月光下画出一朵闪光的花,像人间伸向月宫的手,仿佛在邀请天上的人也来和他们一起分享那份快乐!如果遇到全民放炮的大节日,高原小城的夜空就会被烟花点亮,再配以万家灯火,一片繁华景象。
放炮自然会有很多污染,空气里的硫化物会被高原的大风吹走,而落到地上的炮竹纸屑则由环卫工人负责,这种临时性的特别垃圾,在其他城市是没有人专门服务的,至少城市环卫局不会负责。但在鄂尔多斯,政府官方会像宠溺自己孩子一样,宠着她的市民。你要放炮尽管放,放完了我派环卫工人来打扫。
所谓爱民如子大约就是这样吧。
有的礼花弹一个底座就重达几十斤,清扫队伍会派专门的运输车配合人工一起清扫,不管大家制造多少垃圾,第二天早上城市街道还是那么干净整洁。而放炮欢乐的人们也会为自己制造的垃圾负责,比如结婚放炮,通常主家会准备几份红包,放炮后给扫垃圾的环卫工人。一则分享他们自家的喜悦,二来表示自己的歉意,毕竟给别人添麻烦不是鄂尔多斯人的风格。
我孩子出院那天我们没有放二踢脚。离开医院,走在北京的大街上,少了一份分享的快乐,少了一点仪式感。
我们娘俩商量着回鄂尔多斯的第一天就放炮,放一天,白天放二踢脚,晚上放礼花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