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羊》

【人非草木】

崎岖的山路，漆黑的夜晚。

“不要杀我！爹！娘！”

少年无助的叫喊声，回荡在山洞里。

外面尸体遍地，马车狼藉，车上的货物被撬开，死者身上的金饰全都不见。

贼寇已经扬长而去，空留残肢断臂，凶刃如洗。

“救我！谁来救救我！”少年嗓子都哭哑了。

“你叫什么名字？”

洞口传来幽如鬼魂的声音。

“你！别过来！别过来！”少年突然看见洞口飘荡的人影，下意识的抓起手边的碎石，“嗖”的掷出，可石头穿过那人，飞到后方。

“你这时想起反抗了，山贼杀你父母之时，为何没有这般玉碎之志？”

那人声音冰冷，时远时近。

“我………”少年暗自啜泣，“我…怕…”

那人渐渐现身，面容淡漠。

“别怕，山贼不在了，你叫什么？”

少年半信半疑，犹豫说道。

“我…我叫谷若树。”

“若树么？”那人仰头叹息，

“人非草木，岂能任人芟夷？”

【浩然之气】

“你听说了么？公羊大师破例收了一个徒弟？”

“公羊大师不是已经退隐江湖许久么？”

“是呀！听说他当年一人连败五大掌门，实力高绝。”

“是谁呀！这么有福气？”

静室内，师徒二人盘膝对座，谈古论今。

“树儿，你随我修炼许久，对于武功一道，可有见解？”老者屈指捻棋，落子问道。

“回恩师。”

谷若树徐徐道来。

“武之一道，最重气度胸怀。心胸宽广者，兼济天下而有余，心胸狭隘者，常为眼前蝇头之利所迷，斤斤计较，步步争先。”

老者头也不抬，淡淡说道，

“你可知你名字含义？”

少年一愣，脱口而出，“爹娘希望我如同大树一般，茁壮成长…”

老者吐出一口气，看着徒弟，眉头微蹙。

【大树飘零】

“东汉时，汉光武帝刘秀手下又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军，名叫冯异。”

老者缓缓说着。

“他不仅功勋卓著，而且品德高尚，从不争功，打仗时，身先士卒，如树荫一般为人乘凉，胜利之后，又谦让有礼，犒赏部下。人们觉得他像大树一样可靠，于是就有了“大树将军”的美称。”

少年静静听着，一字不漏。

“日暮途远，人间何世？将军一去，大树飘零。”

老者复又说着，“你的爹娘，是希望你像这位大叔将军一样，所以给你取名“若树””

“您是如何知晓？”

少年诧异。

“因为你爹娘便是我杀的。”

老人声如碧水，静而无波。

【孰能无情】

“骗人！”谷若树大声惊叫，“师傅您…您是在说笑吧！堂堂“剑儒”公羊浩然，怎会…”

老者一言未发，将一枚玉貔貅扔到谷若树面前。

少年认得，那便是他娘亲生前最爱的玉饰。

此刻，无需赘言。

“啊啊啊！”少年愤怒与悲伤交织，恨意同哀伤共鸣。

“你现在，还要气度么？”老者依旧不看他，

“你的胸怀呢？”

“杀父弑母，不共戴天！”

望着少年刺来的剑，老者嘴角微扬。

【母爱至深】

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公羊浩然轻剑弑贼，写意行善。

“恩…恩公！”女子奄奄一息。不远处，是倒在血泊中的丈夫，气绝已久。

“这玉饰请收下。”

公羊浩然扶起女子，为她注入真气。

“不要麻烦了，我命不久。”女子语气断断续续，神情昏醒难分。

“幼子若树，生性胆小，就藏在左近，若是恩公遇上他，还望将此物予之…”

公羊浩然默默点头。

“顺带捎…捎一句话。”女子愈渐虚弱。

“爹娘…不能再陪你了，好好活下去…”

女子气弱游丝。

“别…去………报…仇…”

【归去】

谷若树一剑刺死师傅。

老者死的很凄惨，咽喉中剑，死在自己的绝学“正气长存”之下…

之后谷若树去云游四海，寻遍九州，

找到了当年仇敌。

悉数杀尽。

谷若树握着那枚貔貅，上面传过来的暖意，是爹娘的。

或许，

还有一个人的。

【附】

（谷、公羊，二人名字出自于

《春秋谷梁传》《春秋公羊传》）

《哀江南赋》节选        南朝梁 庾信

日暮途远，人间何世？将军一去，大树飘零；壮士不还，寒风萧瑟。荆璧睨柱，受连城而见欺；载书横阶，捧珠盘而不定。钟仪君子，入就南冠之囚；季孙行人，留守西河之馆。申包胥之顿地，碎之以首；蔡威公之泪尽，加之以血。钓台移柳，非玉关之可望；华亭鹤唳，岂河桥之可闻？

孙策以天下为三分，众才一旅；项籍用江东之子弟，人惟八千；遂乃分裂山河，宰割天下。岂有百万义师，一朝卷甲；芟夷斩伐，如草木焉！江淮无涯岸之阻，亭壁无籓篱之固。头会箕敛者合从缔交；锄耰棘矜者因利乘便。将非江表王气，终于三百年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