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二爷爷家的婚恋风波（一）

      齐二爷爷是我隔房的爷爷辈，名齐，排行老二，故而晚辈都称呼一声“齐二爷爷”。齐二爷爷身材高大，声音洪亮，脾气也暴躁。因为当过多年的兵，所以那句:我们当兵的人从来不拉稀摆带的！也成了他的口头禅。

    是的，齐二爷爷对自己的事情，十分干净利落，从来都不拉稀摆带。人老了，牙坏了，影响吃东西了，花钱戴假牙。半天功夫，说整牙就整好了！想吃荤腥了，马上骑上摩托车赶到离家八里路外的街上下馆子。对着馆子服务员吆喝：“来碗纯肉丸子，放点嫩豌豆尖。”不一会儿功夫，红汤肉丸子上桌，烫上青葱翠绿的豌豆尖，加入两勺秘制红辣椒，颜色上红绿皆宜，味道上肉荤的鲜美加上青菜的清爽，简直绝配。吃完抹抹油嘴，满意而去。冬天想吃青枣，买，12一斤的大清枣，拳头般大小青枣啃得咔嚓咔嚓作响，吃完再回家。过年了，一年到头忙了一整年，是该整身好衣裳，买，从头到脚买身新的。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从大人们的八卦聊天中知晓齐二爷爷家里有些难事，其中比较难的就是两个老大不小的儿子婚事，当然最难的就是齐二爷爷对待除了自己以外的事情，都是拉稀摆带的。

    放学回家，村里传来了好消息，齐二爷爷的大儿子在外地打工，今年要带女朋友回老家过年了。这个消息随着轻风从村头吹到了村尾，吹遍了村落里各个犄角嘎达。

    新媳妇还没上门，家院里外已经站满了村里的婆婆大婶，村里邻居都登门提醒，我也跟着妈妈婶婶们去到了二婆婆家里，听到她们嘱咐齐二婆婆一定要把房前屋后以及院落的卫生搞好点，不要让人家姑娘大老远来了却没有地方下脚。

    然后二婆婆和婶婶们说到这里又忍不住责怪埋怨二爷爷当时不听邻居叔叔的话，生两个儿子的人了，早该修缮房屋为后面娶儿媳妇做好准备了。毕竟，不栽梧桐树，哪来的金凤凰呢？要是早听话修缮了房屋，现在新媳妇要上门了，房子漂漂亮亮的，心里也有底气了，二婆婆哪里会愁得饭都吃不下呢？齐二婆婆提到这些，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对着齐二爷爷一顿输出。齐二爷爷这个时候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了。

      过完年后，大儿子和未过门的媳妇要走了，有儿媳妇的婆婆婶婶又都来给二婆婆传授接待儿媳妇的经验教训。告诉二婆婆，一定要包个大红包，这样显得自家人对别人的重视，这是促成这门亲事的第一步呢！二婆婆觉得很在理，但是手足无措，毕竟平时也是二爷爷当家管钱，自己身上没有一分钱，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时婶婶大娘和二婆婆的目光都转向了二爷爷，齐二爷爷瞬间转移目光，生怕此时惹祸上身。

      邻居大嫂看不下去了，直接拉着齐二爷爷说，你平时对谁都可以抠，这事确实是抠不得呢！这是大娃娃的终身大事，你可要给足了娃娃辈的脸面呢。但是齐二爷爷也有自己的看法，这还未过门呢，万一以后他们不成，这个大红包可不就打了水漂嘛！万万不可这个时候就出钱。再后来，大家都看不到二爷爷的身影了，他自己躲出去避风头去了，留下二婆婆一个妇人家张罗这些里里外外。

      齐二婆婆眼看着之前众人也劝不动齐二爷爷，现在更是找不到他的影子，今后估计也是完全指望不上他。齐二婆婆只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出门借钱。“哐哐哐…，淑华…，哐哐哐…，淑华…”。大清早，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停，还在睡梦中的我被这阵急促的敲门声和呼喊声吵醒。我妈赶紧从灶房出来开门，原来是齐二婆婆。此时的齐二婆婆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我家，满面愁容不舒，满腿是稀泥，我妈紧接着招呼她坐下，于是，两个人窸窸窣窣地拉起了家常。过了好久，二婆婆才说明来意。

      原来她在来我们家里之前已经去过好几户邻居家借钱了，可是街里邻居也都知道，这个二婆婆又不当家管钱，谁敢把自己的血汗钱借给她呢！万一还不上钱，谁又能拿她怎么样呢！于是借钱无果。现在到我家，是希望我妈看在她们平时的交情上，能借点钱给她应应急。

      我妈也为难地表示：可不是我们不借，实在是家里也困难，你也看见了，我们两口子拖家带口的，实属不易。娃娃还在读书，随时都要用钱呀。几番拉扯下来，可算是堵住了二婆婆的嘴。于是，二婆婆只好撑着年久失修的大黑伞，挽着裤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迈进风雨不透的前路。

      大儿子女朋友第一次来男方家，也没有见到红包，又怕赶不上车，两个年轻人也匆匆道别离开。

      后来听说齐二爷爷的大儿子和女朋友分手了，女孩说，她素不知道原来住房还可以修在半山腰的。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厨房还可以挨着牛圈的，人在这边吃饭，老水牛就在旁边拉大便。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情境的姑娘，每顿吃饭都是闭着眼睛把饭咽下喉去。说道这些，齐二婆婆又掉眼泪，又红眼眶，又哽咽地指骂齐二爷爷的不中用，不成事。反观齐二爷爷呢，他此时反而暗喜当时幸好没有拿见面红包给那女孩，不然可不就是打水漂了嘛！

    齐二爷爷的红包钱确实是没有打水漂，不过他大儿子这次的婚恋却是实打实地打水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