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江湖精选版武侠江湖

游侠1

2018-05-02  本文已影响28人  飞燕无尘

第一回 酒楼琴声起,高墙人独立

都城早春,柳絮纷飞,晌午时候,城中一处繁华酒楼坐满了客人,大多是锦衣公子,他们谈笑风生。蓦然他们安静下来,只听见西边马蹄声越来越近,夹着铃声,他们的目光聚集门外。不知何时,门口停下一辆华贵马车,华盖边上系着铃铛。许久马车里传出乐声,婉转悠扬,如流水行云一般细腻柔和,拂人心魂,,一曲作罢,余音绕梁,满座皆惊。车夫将马鞭一扬,马嘶铃响,众人才回过神来,酒楼内议论纷纭,却无人寻出,他们知道那马车早已无影无踪。酒楼客人陆续离开,小二不停地忙碌,他收拾好桌子,环顾四周,只见还有一位少年公子尚未离去,在自斟自酌。小二走过去,笑问:“公子,还有什么需要。”少年瞧他忙个不停,想来很是辛苦,以手示意道:“来,坐下,我请你喝酒。”小二摇头道:“公子尊贵,小人怎可…。”话未说完,只听身后有人道:“既然楚公子这样说,你就不要推辞了。”小二回首,原来是酒楼掌柜。掌柜将酒送到桌上,笑道:“公子慢用。”他转头对小二说:“都城商贾之首楚老爷的公子请你喝酒是你的荣幸,还不坐下。”小二见楚公子剑眉星目,气度非凡,乃少年豪杰,便坐下拿起酒坛道;“敬公子。”楚公子道:“你我不分尊卑,应如朋友,把盏长谈。”小二笑道:“你我不如抱坛而饮,若一杯一杯,喝到何时。”楚公子笑道;“这般喝法虽如牛饮水,但最为豪放,小二哥言之有理。”二人抛却烦恼,放肆酣饮,直喝到夕阳西下,但却都没有醉。楚公子告辞小二出了酒楼,望向云天,胸中豪情万千,纵身一跃,只见少年身法如鹰击长空,往城西而去。楚公子忽然停下了,望着面前一堵很高很高的墙,仿佛望着一位可敬的对手,他想起初学轻功时,自己总是越不过这堵高墙,那是一个云淡风轻的日子,少年双目如星,望着墙头,纵身一跃,只差一点,少年的手已够到了,他想不能放弃,少年用双手攀住墙,想爬上去,这时他望见那边墙下站着一位少女,少女望着他,忽然一笑,少年觉得她的笑很美,但他很尴尬,不知道是上还是下,人总会面临选择。最终少年跃过了墙,已是夕阳西下。楚公子心想那天若是未能攀上墙头,她望着的又是什么呢?楚公子望着高墙,正如那天的少女一般,他看到了天上的云。

楚公子站在参天古树上,注视着阁楼窗内的亭亭少女,少女漫读书卷,静如幽兰,靠窗的书桌上堆着各种古籍。许久,少女阖上书卷,朝窗外望去,楚公子见她眉头紧锁,面容忧愁,心想:她是有什么心事还是为书中之人所哀呢?他瞥见树缝间游走的虫子,绕来绕去,毫无目的,始终困在这树上。他忍不住叹道:“万物皆为自身所困。”转念心想:我为她所忧而忧又是否有意义呢?” 忽然,他看见她提笔在纸上写字,写完后她放下笔,嫣然一笑,站起身来,接着他见她从阁楼上缓步而下,往别处去了,楚公子凌空一翻,使出入云式,稳稳落在窗边,伸手将纸取出,纸上娟秀的字迹道:顾盼望云飞,山高无流水。他拿笔在纸上添了两句:辗转念梦遥,花香人已醉。便将纸笔放回原处,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从高楼上飘落,身轻如燕。他为何高兴,只因他姓楚名云飞,他见纸上“云飞”二字,便内心欢喜。楚云飞像鹰一样飞出去了。

白梦遥见过了他留的字,她知道他来了,也知道他会走。此时她正静静地站在阁楼下,望着盎然春色,群芳争艳,而她却为花儿感到悲哀,对着花说道:“花儿你为什么要盛开呢?你追求一时艳丽,却不为欣赏,不过我一直都在,我是欣赏你们的。”一个人若是对着花说话,本身就很悲哀了。忽然她又为花儿觉得不公平,心想:为什么花儿只能静静呆着,而鸟儿却能自由地飞翔。白梦遥望向天空,天空中没有飞鸟,她想起了那个来去如风的少年,她觉得自己像是院子里的花,院子里的树,而他则是墙外的鸟,墙外的云。夕阳早已沉落,夜幕降临,白梦遥登上阁楼,回到屋内,点起了蜡烛,渐渐外面更黑了,而屋里则越来越亮,她捧起书来读,孤单的一个人,影子在墙上摇晃。月如玉盘,楚云飞拎着酒壶,躺在旧宅的屋脊上,他只望着一处,那里有她,他觉得明月就在阁楼上,照的那里很亮,为什么他能看到那阁楼,只因为他与她之间不过是一墙之隔。

第二回 常言父母亲,谁问子女心

楚府新宅里很少能见到主人楚清风,但总能见到他的左膀右臂,神算子崔冲,大漠飞鹰方平。此二人一文一武,相辅相成。楚云飞听见崔冲打算盘的声音就头疼,听他说话就想睡觉,但却喜看方平练武,听他讲江湖奇闻。方平厌倦大漠黄沙,风尘碌碌的生活,便一路南下,寻求平静,到了都城,留在楚府。楚云飞与他兴趣相投,得其真传“飞鹰二式”。很少有人知道楚府旧宅在哪,旧宅就在白府旁边,此时楚云飞就在旧宅,他躺在屋脊上,才是半夜,酒已喝完了。楚云飞听见脚踏青瓦的声音,他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里除了他,只有他父亲。楚清风将一壶酒递给他,自己站在冷风中喝另一壶酒,他每饮一口都忍不住咳嗽。楚云飞劝道:“你再喝,病怕是好不成了。”楚清风笑道:“酒要不喝,此时我就得病倒了。”楚云飞见他面色蜡黄,容颜憔悴,鬓已成霜,忽然感到寒意,他害怕自己成长,因为那样父亲就会更老了。楚云飞跟父亲并不亲近, 他能跟方平谈天说地,却跟父亲说不上几句话。楚云飞没有见过母亲,也不常见到父亲,他小时候逃离书院,父亲便让崔冲来教自己,他觉得父亲从来没管过自己,无论他闯什么祸,崔冲都会帮他解决。楚云飞喝了一口酒,望向父亲,觉得父亲深沉神秘,父亲很少笑,但在喝酒的时候笑的最多。楚清风笑道:“长夜风萧萧,唯有酒里醉得逍遥。”他重重地咳嗽起来,之后又笑起来,黑夜中这笑声不免让人觉得凄凉。楚云飞不知他得的是什么病,也不知他为什么喜欢待在这里,楚云飞不知道的太多了,他猛灌一口酒,便把一切都忘了,他觉得这时候实在太黑了,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夜里最黑的时候是接近凌晨的时候。

白府与秦府皆是书香门第,世代交好,到这代白修生与秦淳意气相投,结为兄弟。这日秦淳拜访白府,白修生在内厅接见了他。秦淳作揖道:“白大哥,好久不见。”白修生笑道:“是啊,来,请坐。”两人坐在上首,仆人上了茶,就退下了。秦淳道:“维儿,搵儿上京赶考,定能金榜题名,做父亲的是否该考虑他们的婚事了。”白修生道:“维儿与你女儿倒是一对,只是我年少风流多情,如今有三个女儿,着实令我操心。”秦淳道:“搵儿无论娶了谁,都是他的福气。”白修生道:“我让人请她们来,秦兄弟看谁与搵儿般配。”说完命仆人去请三位小姐。仆人忙跑了出去,很快他已通知了两位小姐,但他忘了三小姐住哪,不过他记得另一个地方,他来到一处往外散着药味的屋子,他知道三小姐自小多病,这里有个婆婆一直为她熬药。仆人敲门道:“辛婆婆,你在么?”只见门开了,露出一张布满皱纹丑陋的脸。辛婆婆沙哑道:“什么事?”仆人道:“家里来了客人,老爷请三小姐过去。”辛婆婆道:“你回去吧,我会告诉小姐的。”说完关上门。仆人松了口气,他面对老爷时也没有这么紧张。

秦淳正低头喝茶,只听外面有人笑道:“爹。”先到的是白修生最疼爱的二女儿,只见进来一位活泼少女,她笑道:“原来是秦叔叔来了,我好久没见到秦叔叔了。”很快大小姐也来了,大小姐知书达理,进来便问好:“爹,秦叔叔。”秦淳经常见到她们,却没见过三小姐。秦淳心想:搵儿让我来见见三小姐,不知他钟意的三小姐什么模样。”等了许久,三小姐终于来了,秦淳见走进一位明眸皓齿,冰肌玉骨的少女,心道:“果如搵儿所言,气质如兰。”白修生道:“遥儿,来见过你秦叔叔。”白梦遥道:“秦叔叔好。”白修生留秦淳吃饭,仆人摆上山珍海味,白梦遥因病忌口,很快吃完退席了。她缓步慢行,穿过花园时,驻足望了一会儿花,然后到了门口,早已有一辆马车等着她,她上了马车,马车往东而去。街上很快响起马蹄声与铃铛声,白梦遥只在晌午出来,她抚着眼前的琴想起了已故的娘亲,回想起跟娘学琴的日子,那时候虽然枯燥无味,却很快乐。白梦遥听着外面喧嚣的声音,希望这条路更长一点,马车忽然停了,她知道到酒楼了。

第三回 江上清风逝,天边白云愁

酒楼楚云飞在等琴声,刚放下酒杯就见方平面色焦急进来了,方平低声在他耳边道:“老爷病重,快回去。”楚云飞心如落冰窖,失了魂一般跟着方平回家去了。楚云飞一进房间,就见妙手名医应回春正在诊脉,楚云飞见他不住地摇头,心凉了大半,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应回春从没有见过这种病,但若是给他时间,他还是可以治愈的,可楚清风已病入膏肓,又常喝酒,这病是治不好了。应回春叹道:“若是我五年前能见到令尊,定能医治他的病。”应回春是三年前来都城的,他医术高明,不久成为都城名医。命运注定他们相逢恨晚,徒留遗憾。楚云飞靠到床边,见楚清风面色憔悴,眼神无光,轻唤道:“父亲。”楚清风扭过头望着他道:“你来了。”楚云飞落下泪来,只不住点头,旁人都默默退了出去,房间里只留下他们父子,寂静的可怕。许久,楚清风开口道:“其实我早该告诉你,我从未娶妻,当年我去城外翠山,路过溪边闻婴儿啼哭声,便捡回了你,只可惜你亲生父母并未留下消息。”楚云飞觉得那些都是虚幻,只有眼前人重要,他哭道:“爹。”楚清风从怀里摸出一块美玉,道:“每当我看到它都会想起一个人,可惜我再不能想了,这玉你带着,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接着楚清风断断续续讲起年少经历,他父亲早亡,与母亲相依为命,住在江边村落。年幼的他学会了捕鱼,每天划船到渡口贩卖。他傍晚回来时常常看见一位少女伫立江边,只不过他靠岸时少女已离开了,直到有一天秋高气爽,他将船靠了岸,她还没有走,似乎在等他,他走过去看见她眼角泪光,他知道她伤心,却不知怎么安慰,只能拥抱她,给她温暖。他们说上话了,他知道了她的名字阮寻琴。阮寻琴的父亲在江的另一头,她时常望着那边,在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因矛盾分开,那天来了消息她父亲想见她们母女,不幸的是她父亲已是垂死之际。楚清风与阮寻琴如同反向的大雁,刚遇上便分开了。那天风很轻,秋雁高飞,楚云飞送她们母女渡江,他划得很慢,可时间是慢不下来的,到了渡口,她在他耳边说了些话,对他笑了笑,便离开了。楚清风还未讲完,就含笑逝世了。楚云飞惋惜至极,他很想知道后面的故事,但世间的遗憾太多了,他只能深深叹了口气。他想起父亲的养育之恩跪了下来,重重地磕头,他哭不出了,因为父亲永远离开了,再也听不到,感受不到了。

清晨时分,楚清风逝世的消息传遍了都城,满城悲痛。楚府挤满了哀悼的人,这些人大多是受过楚清风帮助的。但随着楚清风的棺椁抬出了城外,他们又回归了正常,忙碌起来,无关自己的悲痛总是忘得最快,而当白秦两家公子高中的消息传回来时,满城人全然忘了之前的悲伤,都又高兴起来了。白秦两府门前皆是贺喜的人,而他们要恭贺的人却还在回来的路上。中午,楚云飞独自一人站在父亲的墓前,恨没有珍惜以前的光阴,他想象自己沉在酒缸里,醉得不省人事,那样就能忘记所有的忧愁。风吹着树叶,也带来脚步声,楚云飞没有想到会有人来,更没想到这人竟带了他想要的酒。小二将酒递给他,楚云飞发觉他的手变了,变得白皙修长,他奇道:“你是什么人?”“我是个过客。”小二喝了口酒道:“我曾与武林美人吟诗作赋,也与京城名捕捉拿犯人,还有很多事,可都成为过去了。”

楚云飞道:“你来都城作甚么?”

小二道:“我是追寻一个人来的。”

楚云飞道:“什么人?”

小二道:“我的师兄应回春。”

“你是鬼手不医华莫宜。”楚云飞听应回春提起过,应回春评价师弟医术高明,性格古怪。华莫宜平生有三不医:无理之人不医,无救之人不医,无心之人不医。很少有人能找到他,因为他漂泊不定,形象多变。能碰上他是缘分,楚清风是有些运气的,他曾在酒楼遇到华莫宜,华莫宜抹着桌子对他说:“你真是没救了。”楚清风喝着酒笑道:“我知道。”华莫宜很少见到这样淡然生死的人。

华莫宜仰头喝酒,许久才道:“我见过你父亲,可惜无人能医好他。”

楚云飞静静望着墓碑。

华莫宜道:“你认为什么病最难医。”

楚云飞道:“心病。”

华莫宜道:“不错,我尝试了解各种人的生活,从而了解他们的心,便有把握医治心病。”

楚云飞重新打量他,道:“你很特别。”

华莫宜道:“美人因忧而病,我与之吟诗作赋,解其忧愁,捕快终日辛劳,积得病患,我帮之缉拿犯人,他的病不治而愈,唯有寻心病之根由,方能医治心病。”

楚云飞道:“朋友是治愈心病的良药。”

华莫宜点了点头道:“人生若得一知己,实乃幸事。”

楚云飞心想:朋友是良药,那亲人不也是,我却没能帮父亲排遣忧愁。他抬头望着变化的云,心里想着关于父亲的事,却想不出,只因楚清风不想让他担忧,从不倾诉心中的烦恼,只借酒消愁,愁更愁。

第四回 生死本不离,何须妙手医

午后阳光明媚,楚云飞却觉得很冷,华莫宜要回酒楼,楚云飞便送他一程。他们从西门进去,越往东走,越是人声鼎沸。楚云飞听见锣鼓声传来,只见一队人马迎面过来,左右有人举着牌子,写的意思是白秦两家公子高中。那马上的两位公子,神丰俊秀,满面春风。楚云飞并不喜欢读书人,他觉得读书人腐朽不堪,呆板刻薄,言辞莫不是者也之乎,行事常论规矩方圆。楚云飞读过些书,也算读书人,这便矛盾了。锣鼓声早已远去,楚云飞想象自己骑马在大漠飞奔,沙子在阳光下发光,他又想象仗剑江湖,独自浪迹天涯。只因他一时迷茫,诸多思绪便涌上心头。

白秦两家联姻的事已传遍两府,辛婆婆在去药屋的路上也听说了这事,她并没有见过秦府公子,只听丫环们说是善解人意的君子,而仆人们说是表里不一的小人。辛婆婆只认为秦搵不是好人,即使现在不坏,总有一天也会变坏,因为她见过太多这样的人。辛婆婆不想让白梦遥离开,因为只有白梦遥关心她,她照顾白梦遥无微不至,辛婆婆害怕白梦遥也会改变,她觉得自己会被抛弃,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她想死或许能解脱,而她们始终要在一起,死也算一种永恒。辛婆婆进了屋子,将门紧紧地关上,午后阳光很好,但阳光并不能照到所有的地方。白梦遥早已将窗户打开,她觉得心闷,微风吹拂进来,她深深地呼吸,望着窗外,只有忧愁的时候,她会看窗外风景。白梦遥已知道这事,她年幼时与秦搵有过一面之缘,知道他为人正直,她并不算是最悲哀的,可她从未想过这事。白梦遥觉得自己像是风筝,决定命运的线不在自己手里,连逃离也不能。她很享受此时的宁静,在这种环境下,她不去想太多事。夕阳红的如火烧一般连周围的云霞也映的血红,许久的宁静被打破了,辛婆婆推门进来,手里端着药,手却抖得厉害,望着白梦遥的背影。“我刚想你差不多要来了。”白梦遥转身笑道。辛婆婆望见她笑,心里平静下来,语气温柔的道:“小姐,该吃药了。”

楚云飞已回到旧宅,旧宅里只有他一个人,他飞上屋檐,静静地躺着,他不喜欢待在屋子里,因为屋里看不到天,他观察着天上的云,云是不断变化的,他心想:命运不正如这云变幻莫测。前些天他一个人并不觉得孤单,但如今永远一个人便真的孤单了。楚云飞想去找她,但又怕打扰她,他心想:她是不是孤单的一个人呢?落日西沉,天渐渐黑了,楚云飞觉得更冷了,四周寂静极了,他很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没有人。他朝阁楼那边望去,没有亮光,觉得奇怪。他越过墙,远远看见树那边有人,那人却一动不动,待靠近一看,竟是有人上吊自尽了。借着皎洁月光,楚云飞看到一张丑陋可怖的脸,不禁道:“是送药的婆婆。”辛婆婆已经断气了,楚云飞感到不安,他来不及多想,飞身进入阁楼,只见白梦遥倒在地上,楚云飞踩着碎片走过去,伸手探息,已是气若游丝,却仍有一丝生机。楚云飞背负着她,飞出阁楼,月夜下,整个人如流星一般。

应回春的医馆是从不关门的,因为没有门,只悬着一张匾,匾上书着“妙手回春”四个字,应回春是个孤儿,他永远记得那天他生了病,因为好几天讨不到饭,肚子饿着,正是在他绝望的时候,师傅出现了,后来师傅收留了他,他立志要如师傅一样悬壶济世。他出师后游历四方,拯救苍生。此时他正在庭院里观察草药,忽听得疾风呼啸,楚云飞已到庭中道:“应大夫。”应回春看了病人一眼,便知她中毒了。他进屋找解药,楚云飞跟了进去。应回春取出解药递给楚云飞道:“给她服下。”楚云飞放下她,找来温水,将药给她服下。许久,白梦遥睁开眼睛,如梦初醒,脑中一片空白,她慢慢起身,显得有些虚弱。楚云飞望着应回春等他说话,应回春道:“醒了就没事了。”白梦遥道:“应大夫,我怎么到这儿了。”应回春道:“你中了毒,是楚公子送你来的。”白梦遥记得昏倒前喝了辛婆婆端来的药,其他的便记不得了,她说道:“多谢救命之恩。”应回春笑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楚云飞没有说话,心想:若是我没有去,结果会是怎样。他不敢往下想了,可他却没想到已死的辛婆婆,这便是少年心性,只猜想虚幻。

第五回 梦后楼台锁,月满待云归

白梦遥望着楚云飞,发觉他腰间一块佩玉,甚感眼熟,却想不出在什么地方见过。她觉得多想无益,是时候该离开了,楚云飞也告辞,应回春道:“慢走。”白梦遥刚出去,便在门口停住了,楚云飞也停下了,匾旁挂着的灯笼发出亮光,街上寂静无声,白梦遥好奇道:“能借你腰间的佩玉一观吗?”楚云飞取下玉递给她,白梦遥借着灯光观摩着玉,楚云飞不知她为何对父亲给他的玉感兴趣,他见她眉头紧锁,忽然想伸手抚平她的眉心,他没有那么做,因为他不想打扰她,他抚不平她内心的忧愁,白梦遥想起曾在母亲的屋里见过这样的玉,那玉后来随母亲葬了,她发现这玉上镌刻着小字“一生寻琴”,似乎明白了什么,问道:“这玉你是从哪得到的?”楚云飞道:“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白梦遥知他父亲已逝,自觉失言抱歉道:“对不起,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伤心了。”她将玉还给他,心想:他知道关于玉的事吗?楚云飞将玉挂腰间,心想:这时候该不该告诉她婆婆的事呢。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楚云飞伤心道:“我去找你的时候,看到婆婆自尽了。”白梦遥想到婆婆对她的关怀,不禁潸然泪下。楚云飞忽然不想浪迹江湖了,只想陪着她,作为朋友,他不忍见她伤心,轻声道:“死的人也不希望活着的人为之伤心,你不必太伤心了。”

白府,楚云飞带着她越过墙,来到树下,白梦遥见婆婆的尸首悬在冷风中,心感悲凉,不忍在看,楚云飞跃上树,抱下婆婆的尸首,月色皎洁,庭院里泛着白光,他们将婆婆埋葬,就葬在这棵大树下。白梦遥觉得失去了一个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她想:这里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楚云飞道:“我想离开都城了,你跟我一起走吗?”白梦遥还有父亲,她不能离开都城,她牵挂父亲,又怕自己成为拖累,说道:“我不能跟你走,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吧。”楚云飞尽管已猜到结果,却仍有些失落道:“ 我只希望你自由。”白梦遥从小就没有自由,她深居闺阁,对外面知道的很少,她很羡慕楚云飞一个人没有羁绊。白梦遥忽然想起年幼时曾有一位师父要带她修行,如今她想躲避纷扰,便有了这个念头。她说道:“我想随师父修行,你不用担心我了,师父曾说翠山梅花开时很好看,我想去看看。”楚云飞知道翠山梅香寺以梅花闻名,她的师父就在梅香寺。他道:“明天我离开都城了 ,我会回来的,保重。”白梦遥道:“保重。”楚云飞虽有些不舍但还是离去了,白梦遥望着他的背影,这阁楼里只剩她一个人了,而明天这阁楼就空了,她决定离开这里,而辛婆婆永远留在这里,白梦遥忍不住叹气,她不知这深院高楼锁住了多少人。

第二天清晨,白府退了婚约,白梦遥坐了马车,前往翠山,半个时辰到了山脚下,白梦遥下了马车,便让马夫回去了,只见高山巍峨,绿荫覆盖,云雾里露出古寺半角飞檐,白梦遥独自一人登阶而上,到了山上,她没有进寺,只在寺门外等着。她以为他会来,但又想:他知道我等他吗?楚云飞牵着一匹黑马,站在一条古道上,他一早便在这等着,他想再见她一面,去翠山的路并不多,只可惜他等的这条路不是她走的那条路。有时候错过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白梦遥还真等到了一个人,这个人竟是秦搵,白梦遥望着一袭白衣,温文尔雅的他有些惊讶道:“你怎么来了?”秦搵道:“我听说你来这里修行,是因为病的缘故吗,你还好么?”白梦遥道:“我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谢谢你关心。”秦搵望着她,想起年幼时到白府游玩,迷失了方向,到了一处姹紫嫣红的花园,他看见她低首在花丛中自语。秦搵对她一见钟情,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心。秦搵道:“你对我有没有过一丝情意。“白梦遥不想伤害他,却不得不伤害他,她道:“我只把你当做哥哥,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秦搵知道挽回不了,他想问的也问了,便没有遗憾了,他勉强笑道:“我懂了,珍重。”他下山去了,白梦遥很佩服他,也只是佩服他,她进了寺,寺里的梅花还未开。

楚云飞上了马,他知道等不到了,可他却没想到直接去找她,他躺在马背上,望着天空,拍了拍马的头,说道:“马儿,马儿,你想去哪儿便带我去哪儿。”马儿似乎懂了他的意思,沿着路飞奔而去,楚云飞离开都城了。

第六回 青衫书生文,白衣少年武

楚云飞骑马进了驿站,看见酒旗招展,便下马进了酒肆,只见屋里已坐着一位白衣少年,他瞥了楚云飞一眼,就仰头喝酒,神情傲然。楚云飞径直走到里面坐下,点了酒菜,不久,便听到外面有人道:“青旗沽酒趁梨花。”只见一位少年书生背着包袱,拿着书卷,走了进来道:“好诗须好酒,小二上酒。”他刚坐下,将包袱放凳上,小二已将酒端上来,他手里的书却没有放下,每喝一口酒他都要读首诗。白衣少年似乎被书声所扰,显得不耐烦,不停地饮酒。书生酒量不是很好,才读了几首诗,就满脸通红,语无伦次,他将书收好,便伏在桌上睡了。白衣少年起身走了出去,楚云飞见他经过书生旁,出手取了包袱,便追了出去。楚云飞追上他,正欲说话,白衣少年忽抽出腰间软剑,反身刺出道:“跟着我作甚么?”楚云飞不退反进,出掌反问道:“那你拿包袱作甚么?”白衣少年见这掌快印到胸口,撤剑回防生气道:“我要烧他的书。”只因他厌烦读书声,便想烧了书。楚云飞低身避剑,变掌为抓,夺回包袱笑道:“书没了可以再买,你又何必烧书呢?”白衣少年无言以对,只听他吹了一声口哨,屋后奔出一匹雪驹,少年飞身上马,那马向楚云飞直冲过来,楚云飞慌忙闪到一边,显得狼狈。那马向门外冲去,马上少年仰天笑道:“日后若是再见,定要让你见识我的三十六式御风剑。”楚云飞笑道:“这人行事真是出人意料。”他进了酒肆,看见书生醒了,满屋子找东西,他将包袱还回道:“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书生打开包袱,找到一本书,翻出一封信,仔细检查了一番,才放心道:“还好没丢,有了这引荐信,我去京城就能拜得名师。”楚云飞对他包袱里满满都是书感到惊讶道:“你到底看了多少书?”书生笑道:“书中自有黄金屋,当然多多益善,在下江水逝,不知兄台高姓大名?”楚云飞道:“在下楚云飞。”江水逝道:“楚兄闯荡江湖,自然无意仕途,而我要去京城拜师,图取功名,想来楚兄不会与我同行,在下只能独行,告辞。”楚云飞道:“保重,江兄。”江水逝笑着离去了,楚云飞飞身上马,骏马迎着风,风吹起他的长发,他觉得世上人千奇百怪,这一路上不知会遇到什么人。

楚云飞下马向林间樵夫问路,樵夫指出距此处最近的安城的方向,楚云飞道谢上马,顺着一条小路慢行,行了不久,只听见身后阵阵马蹄声,来势汹汹,路两旁树林密布,楚云飞准备往一边避让,只听有人道:“小子,闪开。”为首的黄衣劲服男子平日嚣张跋扈惯了,手里马鞭向楚云飞抽去道:“小子,你敢挡安威镖局的路。”楚云飞见马鞭打来,使出云式,避开鞭子,手指扣住黄衣男子的手腕,将他拉下马,而后凌空一翻,回到马上,马失去了主人,长嘶一声,往林间奔去,黄衣男子急忙起身追马,余下的人不禁哈哈大笑,“哈哈,好功夫。”只见一位黑袍中年人骑马上前,楚云飞见他黑衣黑刀黑马,人如黑夜般深邃,心想:此人必定功夫了得。黑袍人道:“那位兄弟实在鲁莽,冲撞了小兄弟,是他的错,不知小兄弟要去哪儿?“楚云飞道:“在下去安城投客栈。”黑袍人道:“既然是去安城,不如到我安威镖局做客,我平生最喜结交豪杰。”楚云飞抱拳道:“那恭敬不如从命。”黄衣男子已将马追了回来,满头大汗,正欲发火,黑袍人瞪了他一眼,他默不作声了,但心里记恨。楚云飞与镖队同行,策马飞奔,到傍晚时,他们进了安城,才缓马慢行,不久到了安威镖局,镖局门前左右威武石狮,门上挂着“安威镖局”的匾,匾下站着整齐的人马,当先一人迎接道:“大哥。”总镖头黑袍人马狂笑道:“马烈,给你介绍今天结识的楚云飞兄弟。”马烈抱拳以礼,楚云飞见马烈身着灰衣,神情冷漠,心里不以为意,也抱拳示意。楚云飞下了马,随马狂进入镖局,刚跨进门槛,见外庭摆着兵器架,许多人练武切磋,又跨过一道门,内院里植有翠竹,目光尽处是雕梁画栋的厅堂,匾上龙飞凤舞写着“威风”二字,从内走出一威风凛凛的白衣少年,正是酒肆遇到的白衣少年,楚云飞心道:原来是他。少年目光直逼楚云飞道:“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楚云飞无奈道:“我也没想到。”马狂笑道:“原来你们早见过了。”少年抽出剑道:“今日让你见识我的剑法。”楚云飞道:“出招吧。”

第七回  剑出如流水,花开终是落

只见剑光一闪,少年的剑已快削到楚云飞的肩,楚云飞低身出掌,少年不经意缩了一下左手,下一秒他想起自己左手是没有包袱的,现在他没了束缚,整个人更加灵活,他收剑圈转,楚云飞只能撤掌,在都城他平时与方平切磋,方平是不用剑的,楚云飞并不了解剑招。少年的剑行云流水,招招攻势,楚云飞只能闪避,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少年步步紧逼,却也奈何不了楚云飞,一个剑法精妙,一个轻功卓绝。两个人从内院斗到外庭,拆了数十招,又从外庭斗了回来,仍是难解难分,镖师纷纷喝彩,马狂见他们胜负难分,便道:“钰儿,住手吧,你太沉不住气了。”马灵钰收剑,冷哼了一声。马狂拿他没有办法,带着镖师进入威风堂。楚云飞没有进去,他跟着马灵钰从屋檐上飞过去,只见屋后长着满满鲜花,姹紫嫣红,花间有一亭,亭里坐着一位风姿绰约,花容月貌的女子。马灵钰似乎不愿意见到她,他停住了,但要过去就必须经过花间亭,马灵钰走了过去,浑身散发着剑意。楚云飞能感受到,却不明白。马灵钰进了亭子,女子莺莺细语道:“后面是你朋友?”马灵钰回头,才发现楚云飞站在后面,因为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亭里,他冷冷地说:“不是。”他望着女子,目光似冰,而女子望着他笑,楚云飞从未见过如此冷的目光和如此美的笑,他觉得困惑,跟着马灵钰出了亭子,马灵钰回头道:“你跟着我作甚么?”楚云飞笑道:“能把你的剑借我一观?”马灵钰哼道:“不给。”楚云飞道:“你的是什么剑?”马灵钰抽出剑神采飞扬道:“银笙剑。”楚云飞见这剑细如柳枝,韧如蚕丝称赞道:“好剑。”马灵钰将剑收起,飞进屋子,砰的一声关上门,楚云飞知道他有心事,可他猜想的再多也没用。

威风堂里镖师们豪饮烈酒,谈天说地,而马灵钰很快吃完饭就回去了,楚云飞站在屋檐上对月畅饮,晚风习习,吹来阵阵花香,他向后空翻,落到花丛中,手里的酒壶向口中倒酒,芳气袭人,酒香扑面,人已醉了七分,楚云飞好像看见了两个月亮,他觉得困倦,醉卧在花丛中。半夜镖师们醉醺醺离去,楚云飞仍然未醒,又过了很久,楚云飞稍稍醒转,四周寂静,只听见女子声音:“再喝一杯。”又听到男子声音:“好酒。”楚云飞一听到好酒便坐了起来,只见花间亭里坐着两人,正是马狂和白天遇见的女子,女子斟酒很慢,马狂喝的极快,仰头就是一杯,楚云飞觉得诧异,但不以为意,他拿起酒壶喝酒,酒壶停在嘴边,他的目光凝视着黑暗中,蓦然从黑暗里走出一个黑影,黑影走到亭里灯光下,楚云飞才看清他的模样,正是马烈,马狂隐隐觉得不对劲,但仍笑道:“你还没睡?找我有什么事?”马烈道:“如果让你将安威镖局拱手让给别人,你甘心吗?”马狂冷道:“不可能,我绝不会…”马烈道:“如果是让给我呢?”马狂愣了一下,但还是摇了摇头。马烈冷冷吐出一个杀字,刹那间出现十几道黑影将花间亭团团围住,马狂冷冷环视,灯光照在这些人脸上,他们神情冷漠,马狂怒道:“我平日待你们不薄,你们却背叛我,为什么?”马烈道:“大哥你真是愚蠢,总想着对所有人好,却不知当两个镖师有争执时,无论你怎么做,皆不能两全,他们都是被你抛弃的人。”马狂道:“不,是你们放弃了自己,既然如此,你们怎么打败我。”他的手已握在刀上,只要刀在,他什么都不怕。马烈笑道:“大哥,你已中了酥骨散,还有力气挥刀吗?”马狂吃了一惊,他暗运真气,发现竟提不上真气,他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中毒的,他看到酒杯心想:难道酒里有毒。他望向女子,却只看到背影,女子根本没有看他,他叹道:“我真是愚蠢。”忽然一人提刀斩向马狂道:“还说什么,去死。”楚云飞吃惊道:“是他”原来出手的是白天嚣张挥鞭的黄衣人,只见刀光一闪,黄衣人惊恐后退,接着倒了下去,一刀封喉,马狂的刀又快又狠,楚云飞没想到黄衣人竟这样死了,他忽然害怕起来,面对这样的刀法,他没把握能保命。时间似乎静止了,没有人敢先出手,因为不知道马狂是否还有力气出刀,马狂只能拼了,他忽然出刀,三个人倒下了,他们根本没反应过来,马烈抽出刀,一刀扑去,刀锋飘忽不定,马狂横刀抵挡,却没想到刀锋急转向下,马狂腿上中了一刀,他怒吼一声,向前劈出一刀,马烈有意退让,但胸口却还是挨了一刀,马狂耗尽力气,他直直的站着,刀在手里,马烈松了口气,但疼痛使他紧张起来,楚云飞酒已经醒了,惊了一身冷汗,他们的刀让楚云飞觉得渺小,他恨自己无用,他想如果自己武功盖世,也许就能阻止他们了,马烈忍住疼痛,他不能松懈,他知道斩草要除根,楚云飞当然也知道,他趁着夜色,从花丛中潜行逃出,去找马灵钰,最后他回头望了一眼,马狂模糊的身影仍是站着。

第八回 镖局之深仇,剑谱之旧恨

楚云飞撞门进去,忽剑光一闪,忙道:“是我。”“是你”,马灵钰收剑又道:“你来做什么?”楚云飞道:“有人要害你,快走。”马灵钰犹豫了一下,道:“我相信你。”楚云飞省去了解释的麻烦,他听到这句话心里渐渐冷静下来。马灵钰刚要从门出去,楚云飞拦住他道:“他们会从那条路过来。“马灵钰转而去打开窗子道:“从这边走,有路可以出去。”楚云飞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道:“来不及了,不如反其道而行。”楚云飞重又将门关上,带着马灵钰飞身上梁,藏在黑暗中。他们刚躲起来,便听到敲门声,马烈在门外道:“我刚刚看见院里有黑衣人,你没事吧。”马烈见无人答应,推门进去,接着道道黑影跟了进来,马烈发现床上无人,而窗户开着心想:不好,谁走漏了风声。”马烈命令道:“他从窗户逃走了,跟我追。”说完闪出窗外。楚云飞见黑影出了屋子,刚想松口气,却听到窗外惨声连连:“你…为什么…”马烈疏忽了一次,绝不容许自己再疏忽,他仔细检查了尸体,发现跟着他的人都死了,寻思道:到底是谁?楚云飞知道马烈杀人灭口了,他只希望马烈别回来,可出乎意料的是马烈回来了,因为他在窗外没看到脚印,感到不对劲,他哈哈笑道:“我知道你躲在屋里,你父亲已死,你却不敢报仇,真是个缩头乌龟。”马烈想激他动手,只要他一现身,就有把握一击必杀。楚云飞知道是激将法,可他感到马灵钰气得发抖,怕是会忍不住,便紧紧按住马灵钰,可马灵钰仍是咬牙切齿,捏紧拳头。马烈不知道屋子里有几个人,只要他们在暗处,马烈就不敢轻举妄动,他又笑道:“从今以后,这安威镖局唯我独尊,你不恨吗?”楚云飞想起了崔冲说过遇事莫慌要动脑子,他知道马灵钰心神不宁,也知道马烈受伤了,心想:先动手不行,不如拖延时间。”楚云飞喊道:“你谋害亲兄弟,实在可恨。”马烈道:“阁下何人?”楚云飞想办法拖延道:“在下鬼手不医。”马烈吃了一惊,他听闻鬼手高深莫测,心想:鬼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听声音有些像白天的少年。”马烈的伤口还在流血,他不能再犹豫,既已知道了方位,他只能赌一把,赌他的刀够快。他笑道:“原来是…”话未说完,他一跃上梁,手里的刀划破了黑暗,只听得梁上刀剑相撞之声,间杂猎猎掌风,忽然马烈落下来还没到便凌空穿门而出,他受了重伤,没有把握只能逃走了,楚云飞见马灵钰摇摇欲坠,忙扶住他,他刺了马烈一剑,却中了一刀。

马灵钰忍着疼痛指着屋子的北面道:“带我去那。”楚云飞背着他跃了下去,到了他指的地方,纳闷道:“这里只有一堵墙,什么都没有?”马灵钰指着墙上一砖道:“把它取出来。”楚云飞五指成爪,将砖取出,只见砖是中空的,犹如抽屉一般,里面似乎有本秘籍,楚云飞刚想取出,忽然黑影一闪,带着一阵香风,只见一只纤长的手抢先取出了秘籍。楚云飞道:“是谁?”马灵钰已认了出来道:“是你。”只听见女子冷冷的声音道:“不错。”马灵钰冷道:“我早知你不是好人,可惜我父亲被你迷惑了,害得我母亲气走了,你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夺取我家的剑谱。”女子恨道:“我只是取回本来属于我的东西,是你父亲他们欺骗了我父亲,害得我父亲郁郁而终。”马灵钰道:“不可能,我不信。”女子道:“你家传刀法,为什么会有剑谱,你不疑惑吗?”马灵钰心乱如麻,听不进任何话,女子道:“既然我取回剑谱,便不为难你们,不过你们要告诉我华莫宜的下落。”楚云飞心想:她一定是跟着我进来的,听到了那些话。楚云飞猜的不错,花冷柔在楚云飞之后进来的,她没想到他会知道马狂的事,不过她本来打算救马灵钰,楚云飞的出现没有影响她的计划,反而使计划更完美,她在马烈受重伤时曾犹豫是否要出手,不过她放弃了,她知道马灵钰更恨马烈,直到她认为墙中的是剑谱,她才出手取回了剑谱。楚云飞不知女子与华莫宜是朋友还是仇人,他为了华莫宜考虑只道:“我不知道他在哪。”花冷柔道:“他行踪不定,想来你们也只是听说过罢了。”马灵钰对着楚云飞耳边说道:“找机会靠近她,我要夺回剑谱。”可惜花冷柔没有给他们动手的机会,她使出轻功,离开了屋子。楚云飞留不住她,只能背着马灵钰从窗户出去,马灵钰指示着方向道:“走这边。”楚云飞沿着路出了镖局,到了街道上,街上寂静,只听见楚云飞的脚步声,他不停地飞奔,已快到城门,楚云飞见他手指着城外,寻思:他想去城外,可城外有人能医治他吗?他不敢多想,使飞鹰出云式从城墙上越过,而后稳稳落地,紧接着狂奔,马灵钰望着天上的明月,想起马上要见到的人,不禁落下泪来,楚云飞知道他哭了,他觉得这泪水似乎流进了心里,又从眼眶流出来了。

第九回 城外茅草屋,若山浮云崖

楚云飞带着马灵钰到了城外茅屋,推门进入,只见屋内灯下坐着一位女人正织着衣服,马灵钰叫了声娘,就哭得说不出话,女人怔了一下,放下了针线,抬起头来道:“钰儿?”楚云飞见她衣着朴素,容貌憔悴,心里不禁叹气。马灵钰见到了母亲,放松下来,眼前一黑昏迷过去。楚云飞将他放到床上,不禁吸了一口冷气,只见他胸前的白衣已被血染红。女人解开他的衣服,只见胸口一道可怖的伤口不住地流血,女人忍住泪找到止血药,将药粉洒在伤口上,然后仔细地慢慢缝合伤口。楚云飞看到汗水从她的额头流下,可她却不舍得留一点时间给自己,直到最后包扎完伤口,她才用手帕拭去了汗水。女人一直坐在床边,慈爱地望着儿子,楚云飞完全被忽视了,可他心里却觉得温暖,他走出门外,坐在一块冰冷的石头上,望着月明星稀的夜空,只听见呜呜的风声,他想:如果我能有这样的母亲该多好。楚云飞想象母亲用慈爱的眼神望着他,可是他却看不清母亲的脸,他从没有见过母亲,脑海里母亲的一切都是空白。楚云飞在屋外坐了一夜,也想了一夜,可想象不能成为现实。清晨,楚云飞正看着青草上的露珠,马灵钰出来了,紧跟着女人也出来了,“钰儿,你伤还未痊愈,为什么急着走?”马灵钰勉强笑道:“我再不回去,爹会担心的,我还会来的,只不过要很长一段时间。”马灵钰没有说实话,有时候谎话更好一点,女人忍着泪道:“你要少闯祸,别让你爹担心,去吧。”马灵钰转过身去,不禁落下泪来,他想到父亲的死,他不敢回头,大步迈出,只要他不再来找母亲,便没有人知道母亲的住处,他抹去泪飞进树林中。楚云飞追上去,回头看见女人仍伫立在屋前。

山林中唯有鸟鸣声,两人沿着小路走了许久,马灵钰忽然停了下来道:“你没有必要跟着我,你该去你想去的地方。”楚云飞知道他现在一定很伤心,他能做的只有陪伴,他道:“我没有想去的地方。”马灵钰道:“这是我的事,你不该搅进来的。”楚云飞心想:若是我当时没有喝醉,没有倒在花丛中,便不会有后来的事,冥冥之中仿佛注定。楚云飞道:“我会帮你的,相信我,我们不是朋友吗?”若是以前,马灵钰会觉得高兴,而如今谁跟他做朋友,就会有危险,马灵钰是不愿给朋友带来麻烦的,他低下头道:“我没有朋友。”楚云飞按住他的双肩道:“你抬起头来,看看这周围的树,它们经历风雨成长为参天大树,从不畏惧困难,我们也会历经磨难,而后成长,树不会走,迎着风雨,人却可以躲雨,我就像树不会逃避,这是我跟你的命运,它们一直陪伴彼此,我们当然要共患难。”马灵钰抬起头看见他的笑犹如冬天的阳光,心里觉得温暖,马灵钰也笑了,他想:我何必为了虚无的困难,而自寻烦恼,我该珍惜眼前的朋友啊。楚云飞想起了曾经对华莫宜说的话“朋友是治愈心病的良药”。马灵钰道:“清平派离安城不远,我们去清平派拜师学艺。”楚云飞道:“不错,我们需要提升实力。”两人前往清平派。

半路上,忽然两人听到身后有人喊道:“前面的兄台等一等。”他们停下,回头一看,只见一位手拿折扇,风流倜傥的青衫少年赶上道:“在下李不谙,两位兄台可知若山浮云崖怎么走?”楚云飞见他面如玉,目如星,神情流露自信,眼神中透出睿智暗忖道:“此人不一般,怎么会出现在荒郊野外。”马灵钰道:“若山人迹罕至,你去那儿做什么?”李不谙笑道:“当然是拜师,难道你们不知道玄虚道长在浮云崖收徒?”马灵钰道:“我怎么没听过玄虚道长。”李不谙折扇一开道:“玄虚道长淡泊名利,少为人知,其实乃清平派高手。”马灵钰心想:去清平派太引人注目,不如去浮云崖拜师。他道:“我们也打算学艺,不如结伴去浮云崖,我认识路,”李不谙道:“好。”他将手心的三枚铜钱收起,心想:卦象果然不错,往南会遇到贵人。楚云飞见他折扇上画着八卦,惊奇道:“李兄难道是天机门的人?”李不谙笑道:“我只是跟父亲学了一点皮毛,从没有拜入门派。”太阳高升,三人边走边谈,沿着路前往浮云崖。

第十回 青年持宝剑,老者念旧物

安城酒楼,青年靠在墙角,衣服破烂,头发蓬乱还缠着干草,他闭着眼,怀里捧着一柄宝剑,忽然他睁开眼,伸手一抓,手里是一锭黄金,只见门口站着一位灰衣人,他望着青年道:“我想请你杀两个人。”青年捏着头上的干草道:“一锭黄金可不够。”灰衣人向外一招手,只见有人抬进一个箱子,箱子一开,满满的黄金,酒楼里一阵惊声,可青年毫不吃惊道:“不够。”灰衣人冷冷道:“天价一剑,名不虚传,事成之后另有重谢。”青年起身道:“杀什么人?”灰衣人从怀里取出画像放到箱子上道:“他们在浮云崖。”青年道:“事成之后怎么找你?”灰衣人道:“我在安威镖局等你的消息。”灰衣人走出酒楼,哈哈笑道:“马灵钰你们是逃不了的。”笑完之后,马烈失落起来,在那次重伤之后,他觉得自己变胆怯了,也许他不想轻易失去一切。苏剑从不畏惧,因为他自信,他展开画像,看到上面的少年面孔,心道:“这次一定有趣。”掌柜满脸笑容走过来道:“小人眼拙,让小人好好款待少侠。”苏剑冷冷道:“你将箱里的黄金分给乞丐,一分也不能拿。”说完他迈出门,不曾想竟遇到了故人,他笑道:“是你,没想到在这碰到你。”门外站着的是花冷柔,她劝道:“你杀不了他们的。”苏剑诧异道:“为什么?”花冷柔道:“浮云崖上有高手。”苏剑笑道:“我从不怕高手,高手越强,我的剑越快。”花冷柔道:“清平派玄虚道长听说过?”苏剑沉默了,他向远处望去,陷入了沉思。花冷柔看着他,回想起那天夜晚,他仅凭手中的剑,连杀十几人,月光洒在他脸上,她看见他脸上全是血,他如同狼,他的剑是狼的锋利爪牙,所有人都倒下了,而他久久地收剑站着,她见他倒下,才敢走过去,她曾犹豫要不要救他,因为他太危险了。她转念之间瞥见他笑了,她心道:疯子。他将剑递给她道:“送给你了,我怕是不能活了。”她见剑上月华流转,仿佛剑是月亮,她见他并不坏,笑道:“我会救你的,我不会拿你的剑。”后来她救了他,他伤好后她便离开了。

苏剑抚着宝剑道:“你知道这把剑叫什么吗?”花冷柔道:“什么?”苏剑叹道:“清平剑,正是清平派的宝剑。”花冷柔怔了怔,她实在没想到这把剑的来历,她似乎明白为什么他出现在这里了。苏剑望着他的剑自语道:“人的生命短暂,而剑不变,剑如果被埋没,便是永恒,我不是它的第一代主人,也绝不会是它的最后一代主人。”花冷柔听说他来了安城,便知道马烈会找他,两人的相遇绝不是简单的重逢,花冷柔道:“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苏剑道:“无论什么忙我都会帮的。”

浮云崖,玄虚道长的考验且不细说,最终他们三人通过了考验,意想不到的是一位娇小玲珑看似柔弱的少女也通过了。天色已暗,玄虚抚着白胡须望着他们四人笑道:“从今日起,李不谙、马灵钰、楚云飞、温小瑾,你们拜入我玄虚门下,相互谦让,不可争斗。”四人抱拳道:“谨遵师命。”玄虚引他们入屋,屋里简朴,唯有各式各样的剑稍显华丽,玄虚道:“这些都是我收藏的剑,你们可以任选一柄。”李不谙当先选了一柄白鞘长剑,拔出剑来,剑身上的游龙栩栩如生,马灵钰见屋里没有女子佩剑,寻思软剑对他没什么用,便把银笙软剑赠给了温小瑾,温小瑾笑盈盈道:“多谢师兄,我很喜欢。”马灵钰取了一把黑鞘长剑,剑身锋利,楚云飞也拿起一柄黑剑,刚欲拔剑,只听玄虚叹道:“那柄剑断了,当年本以为能阻止他,可惜清平剑终究是挡不住的。”楚云飞看见墙角靠着一柄剑,没有鞘,只用布包裹着,很不起眼,但他对它感兴趣,他解开布,只见剑身如雪,而剑上的血迹如同绽放的梅花,玄虚道:“那剑是我最初下山历练,除恶扬善之剑,至今不忍弃,罢了,你既选了它,它便属于你了。”楚云飞握着这把剑,仿佛同一位朋友握手。玄虚道:“从今日起,传你们玄虚剑法,天地万物之变化,莫不玄虚,剑法之精妙,旨在瞬息万变,而变化可分顺逆,顺则自然,逆则扭转;可分快慢,快者眨眼之间,慢者恍然不觉;一切重在随心,而心之所变,最为玄虚,不可听闻,不可察觉,一瞬千丝万缕,一瞬空然,玄虚剑法分万物篇和心神篇,你们要从万物领悟心神,万物篇分风,雪,云,雨…你们选择适合自己的。”说完长袖一挥,只见桌上多了几本剑谱,马灵钰学过御风剑法,他不假思索选择了风,楚云飞选的云,温小瑾选的雨,最后李不谙是雪。楚云飞翻开剑谱,只见纸上开首写道:“青天之云,无人触之,余观其形,猜其神,心感奇妙,云看似柔,故此剑法在柔,玄虚在变,云之变为顺,为慢,此剑法称流云。”楚云飞看着画的剑招,沉浸其中,玄虚看着他们全神贯注的样子,眼眶不禁湿润,心想:剑法终于有了传人。四人为剑法所吸引,不知天将白。

第十一回 相见会恨晚,离别是不谙

春去夏来,骄阳似火,知了栖息树上,不知疲倦地鸣叫。玄虚离去,云游四海。浮云崖上,李不谙懒懒地躺在树上,他闭着眼睛却没睡着,因为知了的声音太大了。他不讨厌知了,反而觉得他跟知了很像,说的再多,也不被关注。起初他自认为博学多才,无所不晓,在练完剑后想找人说话,马灵钰一心复仇,拼命练剑,很少有空。他找温小瑾说话,温小瑾知晓一些,可他知道的太多,温小瑾生性顽皮,没有耐心听他说,楚云飞是有耐心,可他对一窍不通,李不谙觉得对牛弹琴,没了兴致。渐渐他练完剑后会躺在树上,他总是在想:知道的再多又有什么意义?他觉得知识越多,忧愁越多,倒不如做个一无所知的人,可世上有这种人吗?呆子并不多,李不谙算聪明人,他不是呆子,当然不知道呆子的想法。他忽然想:知了叫知了,可知了并不知,父亲给我起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呢?父亲没有告诉他,但李不谙大概可能猜出了。楚云飞坐在树阴下,看着地上的树影,剑放在一旁,依旧用布缠着,树影在动,楚云飞心想:树影在动,是由于树枝在动,树枝会动是由于风吹,万物遵循着什么规则,剑会动是由于手动,归结到底是人的变化。玄虚没有教他们心神篇便离去了,只说心神的境界要靠自己感悟。马灵钰站在骄阳下舞着剑,汗水不断从额头流下,他心里却想着师父离去前对他说的话:“仇恨使你成了狂风,狂风摧毁一切,而柔和的春风带来细雨滋润万物,你要问自己风从何处来?”马灵钰不懂,但他始终记着师父的话。温小瑾靠在树上,她望着马灵钰,明亮的双眸变得黯然,她知道他有心事,可她不敢问,她见他不分昼夜地练剑,感到心疼,有次楚云飞与马灵钰在竹屋里喝酒,她刚想进去,却听到他们提起一位女子,她停在门口,猜想马灵钰学剑是为了钟意的女子,忽然感到失落,她又听马灵钰说恨那位女子,又猜想女子辜负了他,心里又为他伤心。无端的猜想仿佛走在没有边际的荒原,走的越远,愈感荒凉。她觉得自己变了,自从与他相遇,她还记得有次自己贪玩,追逐着山里的动物,迷失了在丛林中十分焦急,天黑后,她反而平静下来,心想:他们在做什么?会有人来找我吗? 冷风吹拂,她静静地坐着,蓦然四周传来剑声,一个人影慢慢接近,他找到了她,笑道:“师妹。”她见他显得疲惫,忙扶住他,心里暖暖的。她知道他很关心自己,她以为只有他找来了,可她不知道这里藏着阵法,李不谙为了破阵思考了半天,将方法说出后累倒了,楚云飞将他背回去,马灵钰用剑破了阵法。

李不谙在等温小瑾说话,他觉得她的声音清脆如空谷黄莺,能让他静下心,他低头望见温小瑾眼神的方向,似乎明白了什么,李不谙并不失落,他向往自由,适合一个人放浪不羁的生活。李不谙问道:“云飞师弟,你学剑是为了什么?”楚云飞想了想道:“为了有能力帮助更多的人,师兄你呢?”李不谙将折扇展开笑道:“为了仗剑江湖,逍遥自在。”楚云飞看见折扇上写着逍遥两字,字迹潇洒,很有感触。李不谙道:“师妹,你呢?”温小瑾道:“我希望离开了家,离开了你们,我的剑能保护自己。”楚云飞望向马灵钰,心想:他练剑是为了报仇,可没有仇恨之前又是为了什么?马灵钰收起了长剑,心想:今天那个人会来吗?自从他们相遇,那个神秘的人常在夜里指点他剑法,他们相识不久,却信任彼此,亦师亦友。

安城酒楼,苏剑站在门外,看着来往的行人,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马烈找上了他,冷冷地道:“之前你因玄虚的缘故不便出手,而如今玄虚半个月前已经离开,为什么你迟迟不动手?”苏剑笑道:“前些日子我与朋友比试剑法,耽搁了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明天我就去浮云崖,并给你答复。”马烈道:“你最好不要食言。”说完马烈转身离去了。苏剑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黯淡,心想:果然在她意料之中,可她这么做是为什么呢?花冷柔没说什么只是让苏剑夜里去教马灵钰剑法,苏剑也没问其中缘由,但他似乎明白了。苏剑叹道:“明天,这一天终于来了,而明天会过去,这一切终究会结束。”他进了酒楼,从怀里取出信放到掌柜面前道:“明天早上将这封信送到安威镖局。”掌柜点头道:“明白,你放心。”他取出银子放在桌上道:“来壶酒。”掌柜愣了愣,他从没见他喝过酒,但还是替他取来了酒。苏剑带着酒出了酒楼。

浮云崖,深夜,其他人都睡着了,李不谙还没有睡着。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想:走还是不走?李不谙想去青莲山庄,只因六月青莲山庄有侠义会,这是他期望了许久的。只是其他人没空去,他也不舍得离开,李不谙心想:错过了侠义会,要在等三年,我可以去了再回来。他起身穿上衣服,提起长剑,准备开门离去,忽然他停下了,拔剑在桌上划了几下,又环顾屋里,他想起了当时他们齐心协力在草屋旁搭建了竹屋,那时的欢乐此刻却成了惆怅。他忽然想:回来会不会见不到他们了,又想:也许有一天我们都会离开这里。他推开门,冷风灌了进来,他急忙出去并关紧了门,他望着屋旁的另一个屋子,温小瑾便住在那里,他想起每次自己在树上睡过头,她都会过来在树下喊道:“大师兄,吃饭了。”李不谙不明白为什么小事记忆更深刻,但事实就是这样。他将剑背负身后,走到崖边,向下一跃,整个人如雪一样从崖顶飘落。

第十二回 离恨亭落雨,荒凉坟重聚

六月六日,雨

都城酒楼,清晨,华莫宜将黄历向上翻了一张自语道:“六号,是时候出门了。”他取了桌上的酒壶,悬在腰间,刚出门遇到掌柜,掌柜知道他要远行,等在这只为了给他一把伞,掌柜道:“年轻人真是粗心,把伞拿着,早去早回。”华莫宜习惯地接过伞,他见掌柜自己没有打伞,衣襟被雨水打湿了,道:“你快回屋吧。”掌柜指着华莫宜腰间酒壶笑道:“酒别多喝。”说完进了屋。华莫宜见他进去,便撑开伞出了酒楼,他望着这熟悉的街道心想:三年了,此行不知能否如愿。三年来,每逢六月六,他都会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除了他只有另一个人会去。

安威镖局,马烈坐在威风堂内,看着手中的安城地图,心想:到底在哪?她一定在安城附近,城里已找过了,难道在城外?忽然一位黄衣人跑进来道:“马镖头,安城酒楼掌柜送来一封信。”马烈接过信道:“你去吧。”他拆开信只见上面写道:“他们已死,我在城外离恨亭等你。”马烈相信苏剑的实力,却不信任苏剑,他心想:为什么他不来镖局,要约在城外,他完成了任务,却不急着领赏,实在奇怪。马烈放下信起身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耍什么诡计。”他豪气顿生,拿起刀,飞出了镖局。

浮云崖,溪流顺势而下,到平缓处汇成一条河,温小瑾坐在河边,看着雨滴到河里泛起的波纹,她很期盼雨天,喜欢下雨带来的清新气息,可此时她却不开心,李不谙走了,她手扯着青草道:“你为什么要走,难道我们对你不好吗?”可惜她怎么问也得不到回答,她抬起头,淅淅沥沥的雨落到脸上,冷冷的感觉,可时间久了,忧愁仿佛被雨洗去,一股暖流从心里升起,她相信他们会再见的,她想:也许分别才知珍惜,是该回去了。温小瑾懂得了四人一起练剑的日子是多么可珍,因为在不经意间可能会有人离去。

浮云崖,雨打到竹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竹屋里,他们喝着酒,楚云飞摸着桌上的剑痕,心里空洞的不知滋味,马灵钰轻声念着桌上的字:“青莲山庄,有缘再会。”他灌了一口酒问道:“你知道他为什么去那儿吗?”楚云飞回想一下道:“大师兄提到过青莲山庄,他曾说想去参加侠义会。”马灵钰道:“他为何离开我们,去陌生的地方?”楚云飞刚想回话,忽然听到破空声,只见一箭飞进,钉到桌边上。楚云飞拔下箭,取下纸条,展开一看,纸上道:离恨亭,有人会帮你杀马烈。楚云飞刚想开口,忽然后颈一疼,眼前一黑,昏了过去。马灵钰稳住他,抱歉道:“对不住了,我不能让你冒险。”马灵钰不知道字条的可靠性,他不想让朋友卷进来,复仇要由他承担,他拿起剑,出了屋子。温小瑾刚上崖,看见他的身影,心里疑惑,追了上去。两人刚走,苏剑从树上跃下,他没有拦温小瑾,却走进了竹屋,一切全凭直觉,他将手里的弓放到桌上,拿起了酒仰头灌下,他很早决定了去清平派请罪,只因遇到了花冷柔,这事才耽搁下来,而如今她交代的事做完了,他也该去清平派了。苏剑叹道:“此生怕难见面了,相见不如不见。”若是回来遇不到花冷柔,也遇不到马灵钰,苏剑便了无牵挂,去清平派负荆请罪。苏剑内心苦闷,他望着对面的少年,期望他醒来好向他倾诉,也想问一些事。

离恨亭,雨渐渐大了,檐角的水不断落下,命运的凑巧使人意外,他们在亭外,远远地眼神交汇,空气中弥漫杀气,雨水显得不安,落到地上四处飞溅。两人同时拔出刀剑,冲向对方,他们霸道果断,因为身体里流淌着同样的血。花冷柔藏身树林中,远远观望,她从怀里摸出银针,捏在手中,如果马灵钰有危险,她会帮他。她在马狂死后一直在想:虽然报仇了,却让他失去了父亲,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她知道失去父亲的痛苦,在矛盾中渴望得到救赎,忽然她视线转向别处,道:“又有人来了。”温小瑾追上来了,她见马灵钰被逼的后退,来不及多想,抽出软剑上去道:“师兄,我来帮你。”马灵钰恨道:“你走。”他更恨自己,拜师学艺,苦练剑法,仍然落下风,现实非他所想的那样,他将剑握的更紧,一剑刺出快如疾风,温小瑾轻身飞起,软剑向下刺出仿佛落雨,马烈嘲笑道:“两人合力,何足为惧,雕虫小技罢了。”马烈长刀一竖,刀身挡住了长剑,而后将刀一转,拨去长剑,刀尖抵住软剑,力道使软剑弯如满月,温小瑾撤剑倒飞,马灵钰又欺身上前,出剑斜削,须臾间斗了十几个回合,温小瑾渐渐体力不支,雨水混着汗水从额头流下,马灵钰有所察觉,慢慢冷静,雨水浸湿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变得冷酷,招式不急不缓,处处护着温小瑾。马烈忽然觉得怪异,无论他怎么攻向虚弱的少女,都会被马灵钰防住,他望见他的眼神,吃了一惊,很快又镇定下来,眼神也变得一样。花冷柔看着他们的眼神心想:也许用不到银针了,还是收起来吧。马灵钰忽然明白了师父对他说的话,心想:风是从心里来,我想着复仇便是狂风,而我想着保护师妹,便是柔风。他顿悟心神篇,心想:能赢。马烈见他眼神变柔和,用力劈飞了软剑,趁机斩向马灵钰,温小瑾拿不住剑,眼睁睁看着软剑划断雨线,落到地上,“叮”的一声,马灵钰回过神来,见刀劈来,忙横剑一挡,挡住了一刀,刀回又出,又挡住一刀,忽然“叮”的一声,长剑断了,原来从开始到现在,马灵钰一直抵挡,而马烈有意只劈剑身一处。所有人吃了一惊,唯独马烈哈哈大笑,劈出一刀,马灵钰没有看刀,却望着温小瑾一笑,而当他看见温小瑾也笑了,忽然心里不安。温小瑾扑到他身上,用力地搂住他,手遮住了他的眼,她想用身体挡住刀,她心想:疼吗?会死吗?可脸上却挂着笑容。花冷柔焦急地飞出银针,打向马烈右手的穴道,她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温小瑾没有感觉到疼痛,她想:至极的痛是感觉不到的吗?她觉得很困很累,缓缓闭上了眼睛。“啊啊啊啊啊”马灵钰用力将断剑向掷出,他眼中黑暗,心也失去了光明,断剑只扎在马烈胸口。而花冷柔看到的是,马烈的刀停在半空,她以为银针起了作用,而当看见马烈收回了刀时,她愣住了。在温小瑾保护马灵钰的那一刻,马烈想起了往事,曾经他们兄弟相争,他劈飞了大哥的刀,用刀指向大哥,而她忽然出现,挡在了刀前,他赢了打斗却输了一切。大雨倾盆而下,毫不顾及人的感受,马烈眼神黯然,他向天喊道:“输了,老天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输,我武艺谋略都比他强,为什么还是输给了他,不,是你,我输给了你,我不服,不服。”马灵钰睁开了眼,愣了愣,没有想象中的血流,温小瑾安静地躺在他怀中,他望向马烈,而马烈也望向了他,马烈道:“我输了,好好照顾你母亲。”而后他抬起手,抓住断剑往里一刺,剑刺穿了胸口,血不断涌出,地上的雨水被染成血红色。马灵钰惊讶地张开口,他没有见过父亲离开时的情景,他想父亲是不是一样痛苦的死去,他忍不住流泪,本来他想一个人来,自己死了便去见父亲了,而后温小瑾来了他只不想她受伤,可结局却在他意料之外,同样,花冷柔也意外,她忽然觉得马烈不是很坏,而自己却为了复仇伤害别人,实在可恨。花冷柔叹道:“如今我的仇恨结束了,可不知江湖中还有多少仇恨。”她想去看看父亲,独自向远方走去。马灵钰将温小瑾抱进亭中,然后冒着风雨,将马烈的尸体埋葬在亭外,他抬起头,看见匾上“离恨亭”三字道:“希望人在江湖却能远离仇恨。”在一阵大雨过后,雨渐渐小了,细如愁丝。

华莫宜见雨小了收起了伞,停在了一荒坟前,墓碑上写着“花家第十二代主人花凌天之墓”,他蹲下身子,伸出白皙的手,拔除坟前的荒草,荒草生命力旺盛,多而韧。华莫宜花了半个时辰清除了杂草,他重又站直身子,像一棵树一动不动。他在等,等她,用一天的时间等她。

浮云崖,楚云飞醒转过来,他看见衣衫褴褛的苏剑也不管,急忙往外冲,苏剑拦住他道:“你不用担心,有人会帮他的。”楚云飞反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那个人万一帮不了他呢?”苏剑道:“我相信她。”苏剑拿起桌上包着布的剑,向楚云飞一舞,楚云飞感觉一阵寒风袭来,顿悟道:“御风剑法?”苏剑笑道:“不错,我是他朋友。”楚云飞疑惑道:“为什么他没提过你?”苏剑道:“我们才相识,我身份特殊,当时不便透露姓名,不过现在可以了,我叫苏剑,你代我告诉他吧。”楚云飞道:“我叫楚云飞,你为什么不亲自告诉他呢?”苏剑沉默了,他矛盾而又忧愁,许久开口道:“来不及了,太阳落山前我要回家了。”楚云飞道:“你为什么急着回去呢?”苏剑叹道:“你还年轻,我羁旅七年,流浪苦寒之地、炎热沙漠,每到夜晚我总是想起故乡,我害怕面对清平派,迟迟不敢回来,而如今我释然了。”楚云飞见他衣服破了,头发也乱,不禁心酸。苏剑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笑道:“外在皆虚无,我将千金散给乞丐,唯重视内心,还有一些人。”楚云飞佩服道:“我一直想当像你这样的侠客。”他们交谈了许久,却如同经历了各自的辛酸幸福,时间流逝,分别的时候到了,苏剑笑道:“你闭上眼,想想最想做的事。”楚云飞闭上眼,脑海里没有剑没有酒,只出现了一堵墙,他笑了,睁开了眼,望见了苏剑的背影,背上的宝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楚云飞觉得苏剑敢作敢为,他喊道:“你没有错,再见。”苏剑愣了一下,抬起脸对着阳光笑道:“再见,朋友。”

雨早已停了,天边一道彩虹。

温小瑾醒了过来,看见马灵钰盯着自己,不禁红了脸,马灵钰搂住她,吞吞吐吐道:“我…我…”温小瑾笑道:“我知道了。”他们从彼此眼神中明白了。

楚云飞看着天上的云仿佛回到了年少时,他爬上了墙头,墙下站着一位少女,他们相遇了,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孤单。

华莫宜仍在等,天色快要暗了,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是你?”

他转身笑道:“是我。”花冷柔又惊又喜道:“真的是你。”华莫宜笑道:“三年没见了。”两人不禁潸然泪下。

佛曰: 万法皆生,皆系缘份,偶然的相遇,暮然的回首,注定彼此的一生,只为眼光交汇的刹那。 缘起即灭,缘生已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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