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历史里的吸血鬼王德古拉

动画电影《吸血鬼猎人D》剧照

吸血鬼是西方传说中长盛不衰的题材之一，早期流传于巴尔干半岛和东欧斯拉夫一带，而当前流行文化中的吸血鬼形象最早源于爱尔兰作家布拉姆-斯托克在1897年出版的哥特式恐怖小说——《德古拉》。从此，“德古拉伯爵”的威名和吸血鬼题材的文化紧紧联系了起来。

吸血鬼王德古拉伯爵的原型人物——弗拉德三世-德古拉，是15世纪罗马尼亚南部公国——瓦拉几亚的领主。弗拉德三世的另一个名字流传更广：德拉库拉。他的父亲被称为“德拉库”，罗马尼亚语之意为“龙”，而“德拉库拉”的意思就是“龙之子”。

15世纪时，整个欧洲正处于中世纪教会统治的晚期，邦国林立，征战不休，东正教和天主教之间嫌隙重重。与此同时，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如日中天，不断扩张。1453年，奥斯曼土耳攻下了拜占庭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将其改名为“伊斯坦布尔”并作为首都，东罗马帝国彻底覆灭。随着君士坦丁堡陷落，奥斯曼土耳其逐步吞并了巴尔干半岛，势力逐渐渗透到匈牙利边境，矛头直指欧洲腹地。在这样的情况下，处于匈牙利东南部的瓦拉几亚就成为了基督教国家和奥斯曼土耳其两大势力反复拉锯的前线战场。

瓦拉几亚位置示意图

瓦拉几亚公国面积小，人口少，是东正教国家。由于力量非常弱小，它的领主——德库拉家族不得不在两大势力中选择一个做靠山。德拉库拉的父亲德库拉采取了首鼠两端的策略，一方面他把两个儿子——德拉库拉和拉杜送给土耳其作为人质，另一方面又和基督教国家一起抵抗土耳其大军的进攻。最后，基督教军队大败，德库拉和其长子在战场上被杀，其血脉只剩下苏丹王宫里的两个人质——德拉库拉和拉杜。

德库拉死后，瓦拉几亚被另一个由匈牙利扶持的贵族统治，实际上是个傀儡。德拉库拉成年后，土耳其苏丹解除了他和他弟弟拉杜的人质身份，并交给他一支两千人的土耳其军队，让他夺回自己的王位。苏丹的用意非常明显，他想德拉库拉做他的傀儡，而由他出面统治瓦拉几亚，成本较低。德拉库拉领兵杀回了瓦拉几亚，他弟弟拉杜则留在土耳其王宫成为了苏丹的男宠。

德拉库拉顺利地夺回了王位，却发现土耳其军队根本不受他控制，在他的领地上烧杀抢掠。没多久，匈牙利军队支持下的贵族杀了回来，德拉库拉大败。他撇下土耳其军队，仓皇逃走，投奔他的叔叔——另一个小公国的领主。不多久，他的叔叔遭遇内部反叛被杀，他又和堂兄史蒂芬逃了出来，投奔了匈牙利摄政王——匈雅提。匈雅提当时和原初扶持的贵族决裂了，于是又支持德拉库拉再次夺回瓦拉几亚，条件是：依附匈牙利，给予匈牙利治下的撒克逊商人各项特权，以及各种进贡等等。德拉库拉满口答应，他在匈牙利支持下再次统治瓦拉几亚。

瓦拉几亚此时一片混乱，经济萧条，盗贼横行，秩序全无。德拉库拉意识到，必须安定秩序，发展经济和军事，才能稳固自己的王位。于是，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扫荡境内的盗匪，抓住后给他们施以残忍而恐怖的穿刺之刑——用一根削尖的木桩从犯人的肛门戳入，从其嘴里穿出，中间尽量避开重要器官，并将木桩立在路边示众，受此刑法的人会在极度痛苦中哀嚎数日才死。德拉库拉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大量吸收佃农来扩充他的军队，他赋予他们“自由民”的地位，免除贵族对他们的课税。

这种做法引起了贵族们的反对，于是德拉库拉设下鸿门宴，抓住那些贵族，给他们进行了穿刺刑。不仅如此，他还发配了那些贵族的家眷，包括儿童和妇女，为他建造城堡——德拉库拉城堡，让他们一直累到死。除此之外，德拉库拉还穿刺了俘虏、间谍、反叛者等等各种人。据统计，他总计屠戮了四万多人，相当于他治下百姓人数的十分之一。德拉库拉令人胆寒的称号——“穿刺者”，就是这么来的。

为什么要实施这么残酷的刑法？德拉库拉要借此制造恐怖气氛，利用恐惧来统治他的百姓，威慑他的敌人。他通过严刑峻法来确立权威，将国家整备为一架任由他驱使的战争机器。

逐渐地，德拉库拉的政权逐渐稳固了下来。恰在此时，匈雅提死去，匈牙利国内政局陷入动荡。德拉库拉想趁机摆脱匈牙利的控制，于是宣布收回之前允诺给撒克逊人的经营特权，并袭击他们的城镇，屠杀反对他的人。另外，他还拒绝了土耳其使者提出的向其进贡称臣的要求。于是土耳其军队不断袭扰瓦拉几亚的南部，烧杀掠夺那里的村庄。德拉库拉将军队集中到南部边境，不断击败前来挑衅的土耳其军队，并将俘虏穿刺立在边境线上。

德拉库拉的抵抗彻底激怒了苏丹，于是他亲率十万大军入侵瓦拉几亚。德拉库拉抵挡不住，接连败北。他给匈牙利国王和堂兄史蒂芬和其他基督教国家求援，得到的答案通通都是拒绝，没有人愿意为一个卑微的领主和强大的苏丹对抗。

损失过半兵力后，德拉库拉决定后撤。他的弟弟——拉杜，此时仍留在苏丹身边，他一直觊觎统治瓦拉几亚。于是，苏丹让拉杜领兵继续追击德拉库拉。在拉杜的追击下，德拉库拉的军队不断溃败，德拉库拉城堡也陷落了，他的王妃跳河自杀。他逃到匈牙利边境时，身边的士兵已所剩无几。他被匈牙利军队俘获，成了阶下囚。

德拉库拉虽然失败了，但他独力抵抗异教徒土耳其军队的事迹传遍了欧洲地区，他成了基督徒们眼中的英雄。匈牙利国王为此颇为踌躇，他既不想把德拉库拉交给土耳其人，也不想支持德拉库拉复国，因为这位龙之子难以控制。他采取了一个折中方案，他把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嫁给了德拉库拉，但同时把其软禁在首都布达佩斯的一座王室行宫中。就这样，德拉库拉一直被关了12年。

这12年中，基督教国家势力和土耳其势力在瓦拉几亚地区反复争夺。在教皇的策动下，匈牙利和摩尔达维亚联合对瓦拉几亚进行了突袭，把拉杜赶回了土耳其，并扶持了莱奥塔——一个当地贵族，成为瓦拉几亚的新领主。但是莱奥塔即位后，立刻宣布和土耳其结成新同盟——他非常清楚东方的势力更为强大。苏丹大为高兴，他杀掉了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拉杜，全力扶持莱奥塔。

匈牙利国王震怒，但他自己不想再为瓦拉几亚流血。这时，德拉库拉趁机请命回国复辟。匈牙利国王应允，但他提出一个苛刻的条件：德拉库拉必须放弃东正教的信仰，改信天主教，这样才能获得天主教国家的支持，同时，他不提供军队支持。德拉库拉无可选择，只得同意。他立即召集旧部，扩充军队，并从堂兄史蒂芬那里借到了200个精兵，作为新军队的“种子”。几经周折，德拉库拉拼凑起了一支一万多人的军队，开进了瓦拉几亚。

进入瓦拉几亚地区后，德拉库拉找到了东正教大主教，希望教会能发出教令，号召教徒们前来效命。大主教得知德拉库拉已经改信天主教后，严词拒绝，并说瓦拉几亚决不接受天主教徒的统治。大主教还声明德拉库拉已经被逐出教会，世上的所有东正教徒不得支持他。他死后，既不能上天堂，也不会被大地接纳，他的尸体会完整不化。

德拉库拉被东正教会诅咒了，但他无可奈何。他没有杀死大主教，而是放走了他，因为杀死神职人员只会招致更多抵抗。莱奥塔得知德拉库拉复辟的消息后，佯装撤退。德拉库拉不知是计，全速追击，陷入了敌人的重重包围，全军覆没，自己在战场被斩首。他的首级被送到伊斯坦布尔悬挂示众，尸身被安葬在瓦拉几亚境内。

这就是历史上真实德古拉伯爵的一生，而有关他化为吸血鬼的传说才刚刚开始。由于遭到东正教会的诅咒，他的尸体永不腐烂。他的死忠分子从土耳其偷回了首级，将它安放在他的尸身上。于是，德拉库拉复活了，变成了永生的吸血鬼，开始了一系列传奇而恐怖的故事...

很大程度上，是德拉库拉生前的残忍造就了他“吸血鬼王”的“威名”。一个冷酷无情的贵族的确会激起足够多人的愤慨和恐惧，久而久之，有关他的传说就变得越来越离奇，越来越恐怖。德拉库拉是一个悲剧性的人物，他最大的悲剧是他明明是一个力量卑微的小领主，却谋求独立自主。为此，他不惜反复背叛土耳其和匈牙利，甚至背叛教会，他不惜采取最残酷的刑法对待自己的民众。他是一只不自量力的螳螂，妄图撑开两只要从他身上碾过的巨轮。一个小国，在毫无国际法可言，只遵从丛林法则的中世纪世界里，生存是十分艰难的。

更悲剧的是瓦拉几亚境内的百姓，无论是德拉库拉，还是匈牙利国王、土耳其苏丹、拉杜和莱奥塔，他们任何人来统治都没什么好果子吃。征税、抓壮丁、烧杀抢掠、威胁和恐怖恫吓一波一波反复蹂躏这块土地，他们该忠于谁好呢？德拉库拉并不是一个爱国者，他只是一心想夺回自己私产的贵族，为此他不惜成千上万的人去死。在他眼里，这些百姓都只是供他驱使的羔羊，是他用来实现自己雄心的棋子。他是王，他是法，他占领、拥有这块土地，以及上面的人民。所以，对于瓦拉几亚的民众来说，他们不在乎谁是统治他们的王，他们需要的只是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