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大考

文/终南山人

本文为原创作品，文责自负。

四年苦读过去了，1984年初夏，我来到了人生的又一个重大关口——毕业分配。这时候，我有许多憧憬，有许多梦想，每天都在自己的世界里畅想梦游。

不久系里召开毕业生大会，公布了用人单位的名单，我们专业北京有8个名额，其中一个是母校同源的高校，另有一个上海高校、几个留校的名额，再就是各省市的企业。哈哈，就像中彩一样，我家乡周原市的一家企业也在其中。大会上，老师在宣讲时特别说明，毕业生很受欢迎，企业很需要、很重视人才，周原市的那家企业党委直接派人到学校里要人来了。

就要填报分配志愿了，我的老乡好友乔来找我了，他说希望我能去周原的那家企业，因为只有我们两人来自陕西，如果我不去，他肯定就得去，他家是孤儿寡母，而如果他被分配到周原，将来将无法调回到西安，如果他能分配到北京，他就可以容易地对调回西安去照顾他孤寡的老娘。

乔提出的这个问题，现在的年轻人会不以为然，他们或许无法想象，八十年代初期整个国家刚从文革中走出不久，还处于单一计划经济时代，大学生由国家统招统分，单位也只有国有和集体单位，经济发展百废待兴，地区之间、城乡之间差距巨大，交通十分落后。从周原到西安坐火车需要三四个小时，坐汽车往往需要四五个小时以上，再加上落后的市内交通，单程一趟时间往往需要大半天。而那时每周末只休息一天，每年的其他公休节假日又非常少，因此两地间奔波照顾他的老娘真是不够现实。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当时城市之间的职业流动途径大概也只有对调这一条路子，小城市想对调到大城市难于上青天，但北京对调到西安那就是十分容易的事情了，只要你愿意，就会有足够多的响应者！乔同学的理由冠冕堂皇。

天呐，我又要面对一次人生大考！

我渴望到大城市去工作，我更渴望去北京工作，我还想到大学里当老师当教授，一切一切的愿望都是那样美好......

班级40名同学，我的主干课程成绩85分以上，进入了班级前10名优等生行列。我估摸，按照成绩分配我也应该有比较理想的结果。

可是面对老乔的恳求，我该如何选择呢，一方面是自己的事业理想、人生前程，一方面是朋友的情分和恳求，老乔在我危难时挺身而出帮助过我啊！短暂的考虑后，我作出了选择，我告诉老乔：一共五个志愿，我前四个都填北京的大学，第五个志愿我填报周原的那家企业，全班40位同学除了我就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填报这家企业了，那结果就可想而知了。前四个志愿遵从我内心的意愿表明我的态度，后一个志愿算是给老乔的答复和交代。老乔听后欣欣然。

分配志愿就这样填报了。几天后班主任隗老师找我谈话说，乔同学去找系里，说他同我商量好了，我愿意去周原的那家企业。班主任说，系里本来是计划分配我去北京那所大学的，既然我和乔达成了协议，那就只能尊重我们的意愿了。

后来的结果可想而知，我分到了周原的那家企业，乔分去了北京一家工厂，另一位学业成绩好于乔的同学分去了北京的那所大学。毕业离校时，班主任隗老师在我的毕业手册上留言到：行成于思，毁于随！他没有多语，我当时也并未有正面深刻的理解。后来在社会上磨砺久了，才逐渐认识到那时候自己涉世未深，不谙世事。再翻看留言簿上老师的留言，真感觉字字珠玑，语重心长！不知老师现在身体是否安康，有机会再见老师，我一定要当面聆教和感谢。

再后来老乔一直留在北京发展，我们虽也偶尔见面，但双方都从未提起过毕业分配及他对调回西安的事儿，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呵呵，这就是我当年考大学和大学毕业分配两次填报志愿的经历，听起来有些荒诞离奇，天方夜谭，但却绝无半点虚构，真实的掉渣。现在看来，客观上有当时社会发展落后、信息闭塞等外部原因，但究其根源还在于自身学养不足，孤陋寡闻，单纯草率，不谙人情世故。

皆因两次志愿填报，大体上画定了我后来的人生轨迹。特别这毕业分配是我面临的一次人生大考、人性大考，从职业发展和现实利益考量，我是一个大输家；从人性和道德良心层面考量，感觉自己也是一个赢家，我不负任何人，心里踏实！只不过这年月道德和良心太廉价啦。

最近看了一部电视剧《大江大河》，主人公宋运辉大学毕业分配工作的那些桥段，是我多么熟悉的场景，客观地反映了我们这代人那时的真实生活状态。

岁月如梭，白驹过隙。历经沧桑回头望，神马都是浮云。好种子在哪都会成长，假金子在哪都不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