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寡妇妹
老帅湾是张家的老巢。
此地在南亚一片人迹罕至的一群荒岛上,偏偏那群岛天然形成一个大迷宫,一度被人称为大船墓。加上入口常年浓雾密布,一旦陷入其中,十有八九都会葬身于斯。过往几乎是提墓色变,避之犹恐不及。
大船墓北方的群岛山高万仞,鸟儿飞上来都费事。中部几十坐岛屿连成一片,有几块土地广阔的岛屿,西南部岛屿众多,相互之间离得又不远,距离最近的两岛之间退潮时淌水可过。进入老帅湾的地方除了常年浓雾,更是水道纵横,海里暗礁浅滩密布。这块区域天然与世隔绝,张老爷子经常感慨,这天选之地给老张家生存和发展给了绝好的机会。
老帅湾就在这片群岛中部往里的地方。
张家经营此地三四百年。据老张家传下来的记载,最先的几十年,张家人为探索这片海域牺牲的人、船无数,才终于把这片水域有危险的地方全部标注了出来,做成导航密语。也是老张家祖上眼光长远,选了这么个难出难进,又有一大片群岛可供发展的水域做为老巢。多年来的规矩,进出船只必须是老张家的心腹亲人才可驾驶。当然,所有的心腹亲人首先要学会的就是认路和导航密语。
张家嫡传子弟更不在话下,张狂是从小就熟悉了这片水域的。所以,进入大船墓也就驾轻就熟,一路吹着口哨驶入大船墓,遇到熟悉的暗礁浅滩还要故意驶到极近的地方才转舵,老姚看着这小子长大,知道这小子每天不搞点幺蛾子出来就不爽快,也不以为意。在驾驶舱里麻光和肖楚却别弄的胆战心惊,有几次眼看着就要撞上礁石,张狂及时转舵,擦着边就过去了。
老姚劝阻不了也只能笑着说:“这事要是成了叫勇敢,不成就叫二逼。也不知道小爷你是勇敢还是二逼。”张狂回应道:“可能很多勇敢都是二逼堆积出来的。总要有人敢于天下先吧。”
这片海域颇为广阔,从入口驶到老帅湾要十几个小时。一般去老帅湾的船都会在天擦亮的时候进入大船墓,等到太阳西沉差不多就能到了。可张狂开船进入大船墓的时候正是下午的时候,又不听老姚的劝阻,开船就进了大船墓。张狂很是有一股傲气:“这大船墓从来没人敢夜间行船,我偏要试试。”接着拿起通话器对后面跟着的战利品通知道:“你这边跟紧我,船速六节,距离我三百米。”
那艘战利品由一同执行任务的老张家人鬼妹掌舵。只听她打了一声:“知道了。”通话器又变的悄无声息。张狂和老姚都暗暗摇头:这位少奶奶就是有个性。
原来这鬼妹张老爷子在海上一艘弃船上捡来的。张老爷子遇到那艘弃船的时候,那艘船都已经水漫甲板,即将沉没。四岁大的鬼妹就被挂在旗杆上。即将沉没的船上护栏上挂着很多尸体,看情形是被其余海盗打劫,抢了财物,杀了人,却把唯一存活的小姑娘挂在旗杆上,让她一点点接近死亡。据后来鬼妹讲,她已经在旗杆上已经挂了一天一夜——那帮海盗因为强暴她母亲的时候遭遇强烈抵抗,她母亲踢坏了海盗头目的下体,海盗头目便指使手下轮奸了那个女人,又当着她的面把鬼妹挂在旗杆上,在船底打了几个小窟窿,让船慢慢沉没。然后割开已经被五花大绑的她母亲的手腕泡在盆子里,这才走了。海盗们要她母亲一点点接近死亡,同时还要看着自己的女儿接近死亡而无法相救。
鬼妹后来就在老帅湾长大,十三岁的时候被张老爷子送到赵四奶奶的岳王石去训练。出发前认张老爷子做了干爹。十八岁的时候回到老帅湾,十多年过来,成了张家不可多得智勇之士,为老帅湾、为张家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张狂第一次出海打鱼,张老爷就把老姚和鬼妹派做张狂的副手,以资策应,也算是重视至极。
那鬼妹自从被张老爷子救了以后,就沉默寡言,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遭逢惨剧才性情大变,刚开始的几年根本就不敢靠近海边,连日常洗脸沐浴都要鼓起极大的勇气才敢行动。后来慢慢不怕水了,就经常坐在海边礁石上发呆,一坐就是一整天。这鬼妹自小除了对张老爷子言听计从,对其他人的话几乎完全无视,根本就不做理会,就像没听见没看见一样。所以,从四岁到老帅湾,鬼妹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像个独行侠。十八岁从岳王石回来,除了身手了得,性情更是越加孤僻,永远一副惜字如金、面无表情之状。遇到不如意出拳就打,所以直到现在没有朋友,更没男人敢招惹撩拨她。
这次被张老爷子派来给张狂做助手,也是如此。她自己的一队娘子军又没带出来,是故一上船就跟张狂说:“有事叫我,没事别烦我。”然后就呆在船舱里没怎么出来过。张狂从小淘气,为此没少挨这个干姐姐的老拳,对这个姐姐也是心存忌惮,不敢轻易招惹。直到抢了那艘印尼船也没出太大状况,所以也一直没怎么要这个少奶奶出手。回程的时候,老姚不放心让他一个人掌舵,熟悉大船墓这片水域的人就只有张狂、老姚和鬼妹,没办法这才把这位少奶奶请出来去给抢来的那艘印尼船掌舵。鬼妹也就只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就去了印尼船上掌舵。
果然,当夜幕一沉,整个大船墓海域就感觉阴森无比,仿佛一时间千百年葬身于此的冤魂尽皆在浓雾弥漫的海面游荡。护卫舰船顶的探照灯一束蓝幽幽的光射不出几米就被浓雾吞灭。有几次,眼看探照灯就照在崖壁上,感觉船马上就要装上崖壁,堪堪被张狂急转船舵躲开。
从入了夜,老姚心就悬着,他素知这片水域险恶无比,白天行船都需熟悉水情的好手,何况是浓雾弥漫的夜间。想开口劝张狂下锚停船,等天色亮了再走。可看张狂专注至极又一脸兴奋的样子,几次欲言又止。
如此行了有四五个小时,看时间已经到了凌晨,麻光和肖楚扛不住回舱睡了,老姚却不敢大意,一支接着一支抽着香烟,双眼死死盯着前方,偶尔看一下雷达监视屏幕。
夜色更深了,凌晨三点来钟的时候,雾散了,老姚已经双眼通红。抽完了一包多香烟,整个驾驶舱烟雾弥漫,似乎外面你的雾都被灌进了驾驶舱里。要不是实在不放心,他早就去睡了,即便如此,在经过一片险滩后进入稍微安全一点的一片水域的时候,老姚还是坐在椅子上打了个盹。张狂倒是精力旺盛,一晚上全神贯注的驾驶似乎丝毫没让他感觉疲惫,还是双眼炯炯,眼都不眨的盯着前方。要知道这种紧张和专注其实极耗体力,也难得后面的鬼妹紧紧跟着,丝毫没有落后。
突然,张狂叫道:“老姚,有点奇怪。你看这雷达监测,好像不远的地方有艘船呀,离我们大概不到七海里。这黑灯瞎火的,是谁呀。”
老姚也看了看雷达屏幕,笑了笑,有些揶揄的道:“怕是老爷子不放心你,派人来接应你了吧。”
“怎么可能!再说他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我家老爷子什么时候学会算卦啦?还算的这么准。”张狂也哈哈一笑,又摸了一下眉毛,好奇的问。
老姚看了一眼张狂,奇怪的道:“你不知道?这片水域入口不多,适合进出的几个地方我们都安放了监控雷达,只要有船闯入,就会报警。理论上,你进入大船墓,老爷子就知道了,只是我奇怪,为什么他后半夜才派船来应你?”
“哈哈哈,他老人家想我了呗,转眼我这离开老帅湾也两个多月啦。”
“你要这样想也行。反正我是不信。”即将回家,老姚也有些放松了,摇摇头开了句玩笑。他知道老爷子向来不是个愿意流露儿女情长的人。就算张狂在海军陆战队那几年,虽然他看到过很多次老爷子在张狂屋里拿着他的东西发呆,但人前常来没表现过对张狂的一丝牵挂。
果然张狂一听也乐了:“也是,我家老爷子我还是知道的。”接着拿起通话器,说了一句,“鬼姐,前方有不明船只,放慢船速,降两节,跟着我”印尼船上的鬼妹似乎有些不悦,听到通话器里传来一声轻哼,接着听到:“知道了。”就一样再无声息。
船行半个小时,果然远远地传来探照灯的一点光亮,张狂把马达停了,通知了鬼妹,让船继续向前滑行。接着拉响了汽笛,崖山三户和赵家都有特定的笛声作为笛语,当然,笛语只能发出简单意思的一些话。张狂拉响的汽笛是在为来船身份。对方马上回应,几声汽笛,张狂和老姚虽然都听出对方说的是“家里人。”还是很好奇到底是哪位家人?
片刻间,两船接近,探照灯把来船前部照的一片光亮。来船比起张狂的护卫舰小了很多,看样子是艘小渔船。两船交汇时,张狂远远的看到来船甲板上,一女子身影俏立船头,隐约能看见穿着一身鹅黄印花的旗袍,一头乌发懒懒的用一根丝带束着,长发飘飘。看到这身影,张狂居然惊呼一声:“麻烦,居然是寡妇妹?”
老姚看清来人,也是哈哈哈大小:“小爷,你的克星来了。看你还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