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那个撑着一把黑色雨伞的男人
生活总是平淡无奇地一天赶着一天。
“这倒霉的天气”他说。
清晨起床时,便是晦涩难明的明暗对比度。夏日的清晨有时便会出现这种让人只想和周公腻在一起的颜色。透过窗帘,光仿佛更是有了新的线条,一根根蔓延扭曲,组成一副副镣铐,将人捆绑在柔软的床铺。而这时的人们也乐得安逸地沉浸在这种被禁锢的舒适中。
必须起床了。他将自己从床铺上撕扯起来,点了一支烟,呼出的烟气仿佛将满腔的困顿与疲惫从肺里拽了出来,消散在房间晦暗的空气中。早上一支烟,是他的习惯,可以让他快速的清醒起来,整理下思绪,也可以让他倚在层层叠叠的枕头和抱枕上,享受这一天最后十分钟的慵懒。不过这习惯也让喜欢赖床的他在固定的晨间清洁里忙得狼狈不堪。尤其是今天,弥漫的烟味中匆匆套上衣服,抹了把脸。没有扣子的衣服,其实没有那么容易分得清反正,不过即便如此,相比之下,效率也还是更高一点。
“嘁,这倒霉的天气”
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似乎是抱怨的感叹。他捞起桌上的钥匙,拿起门边的伞,走出出租屋,将门推上,也只是将门推上。楼门后,他看了看漫天的雨在风中碎成了二维码,撑开伞,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站在楼外,他又想点起一支烟。只是,这风中用双手来固定这伞已属不易,更谈何要用一只手来拿伞,一只手还要点烟。不过人嘛,总要有点倔强,他也总是能被自己性格中的这一特质带来一丝骄傲,尽管它带来的麻烦更是如影随形。他用一只右手,再加上一边肩膀,再加上脖子,终于勉强地将伞固定在以他自己为圆心的圆周运动中,掏出火机,一次,两次……看着火光亮了又灭的不知道第几个周期,终于在烟的那一端亮起一丝脆弱又顽强的火光。啊,幸好没有打湿。
“呋,这倒霉的天气”
正常来讲,这样的妖风,在这样的季节里,应该是并没有生存空间的。因为它并不愿囿于周遭的环境,默默地承担润物细无声的责任。那样浓烈的活法是他向往,又不敢向往的。人啊。他走在路上,路两旁是高大的皂荚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就是皂荚树,这是他的朋友告诉他的,不过并没有光滑的石井栏和紫红的桑椹,这曾让他有些微微的失落,而今天,这皂荚树在风中不复平时的高大,这让他更加失落。他叼着烟,撑着伞,看着自己的偏长头发凌乱地飞着。其实他是想拗一个文艺而忧郁的造型的 ,虽然并没有什么路人,即便是有,应该也不会为他驻足。然而这造型并没有持续到第二秒钟,便被风中疯狂的伞搞的更加狼狈。就像手忙脚乱的小丑,尴尬得让人产生一种由衷的愉悦。他甚至愉悦得轻声笑了出来,愉悦得在心中唱起了歌“I'm singing in the rain,just singing in the rain~~”就这样,走着,到了车站,这支烟刚好只剩袅袅余烟,而雨也刚好停了,这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
他站在等车的站牌下,收起伞。这伞是一把长柄伞,一把撑开时可以让方圆两米之内的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黑色的长柄伞,一把没有任何花色的黑色长柄伞。他喜欢这把伞。他喜欢不带图案的东西,就如他身上的这件T恤,深灰色的,质地柔软的,普普通通的。他喜欢这种风格,这种安安静静地在角落中沉淀的风格,这种全然不似他本人的风格。他喜欢这把伞。一如他喜欢下雨天。尽管他极其讨厌打伞,包括在下雨天打伞。但这并不妨碍他喜欢这把伞。伞收起的时候笔直,颀长,黑色的伞面如仪仗队卫兵们身上的制服,除了烫得笔挺的压线外,无一丝褶皱。真是一把漂亮的伞。他竟看的呆了几秒,而就在这几秒的延迟后,骤雨又顷刻而至。
“呵,这倒霉的天气”
仿佛和他作对一般,雨势愈加迅猛,而公交却迟迟未见。不像迅速将伞撑开的站在他旁边的人们,他很懒,懒得将伞再打开。他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表。那表快了几分钟。但即使算上这几分钟的时间也已无济于事,迟了,定是迟了,公交定是迟了,上班也定是迟了。
“啊,这倒霉的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