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的千万种
回忆的千万种
1
尼克正躺在救护车上，被送往医院。身旁是医护人员，正为他输血治疗。他伤的不轻，是因为刚才的一场车祸。司机喝了酒，而他也喝了酒，但他当时根本意识不到危险正向自己悄悄逼近。
现在的他，意识模糊，车里的灯光让他忘记发生了什么。在医护人员的紧张救助下，他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他只是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像是要裂开一样。这可是他第一次遭遇这样的事故。关于肉体，他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伤害。虽然他的意识比较模糊，但他知道自己现在躺在什么车上。
“千万不要死了！”他心里这样想到。可是恐惧依然因为疼痛而如此强烈。他担心自己死在去医院的路上，因为这样的经历他听到过不少。他甚至记得那次的事故是从哪听来了的，当时的他又有怎样的体会。可是现在他知道这样的事，就在此时，那故事一模一样的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了。
“我不会死在半路上吧！”他心里想。然后他努力睁开眼睛，盯着车顶一动不动。他害怕某个地方会流出血来，他的思维活跃了起来，意识开始清醒过来，但这并不是好事，他感觉自己的腰快断了，左腿抬不起来，脖子酸痛，手臂没有力气。“估计是有地方断了，但我不清楚是哪。”他心想。接着他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救护车的警笛声和护士与医生对话。全都渐渐传到了耳朵里。越来越清晰。
救护车在马路上奔驰着，这辆车穿过了好几条街道，一路畅通无阻。但是过了座桥后，救护车驶向更加繁华的街道。城市被灯光点亮了，橘黄色的路灯排成两列伸向马路的尽头，各式各样的汽车行驶在灯光下，喇叭的滴滴声也不断响起。不久，救护车被红路灯挡住了去路，前面等着过红绿灯的车很多。两边都是十几层的高楼，窗子的灯光各有不同。从下面看起来，就像腾空的彩色方格被悬挂在半空。广告牌子闪烁着灯光，到处都是眼睛可以看到的灯光和耳朵可以听到的喧嚣。整个世界，都在夜幕降临时成为了灯的海洋。
尼克因为疼痛而感到不安，他现在情绪很不好，同时，每次感觉到这疼痛，他就对死亡有种无比敬畏而又想远离的真实感受。
“请不要乱动好吗？你没事的！”护士用略带抱怨的语气安慰尼克。她一直没顾得上和尼克交流，可现在尼克这痛苦的样子反而使护士生气。
“我知道……好的……”尼克无力的说，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是这样胆小。无论护士安慰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他便不再喊叫和乱动了。一方面他不想添乱，另一方面他真希望自己没有受伤，但是喊叫又有什么用。他想改变现状，让时间倒流。但当他看到自己衣服上，有很多不知从哪出来的鲜血时，他就晕了过去。眼前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后来黑暗包围住了眼帘。
2
一年前的一个晚上，教室的灯光看起来并不明亮，就好像有一层纱蒙住了眼睛。尼克所看到的一切都不真切。那时的尼克还穿着校服。班里喧嚣的一切让他无法仍受。黑板上用粉笔写着高考倒计时：距离高考还剩150天。每天都有一个戴眼镜的女孩修改上面的数字。尼克看了一眼黑板，然后去了厕所抽烟。厕所每天都是烟雾缭绕的，抽烟的人不少。后来，抽完烟以后，尼克就像很多人一样打不起精神来，他盯着书本，脑袋却一片空白，那些为了高考而做准备的人们，都在楼道里看书。而楼道的灯光更加昏暗。
外面的大风刮个不停，像疯婆子一样在校园里游荡，小松树在风中摇摆不定。虽然冬天已经过去了，但寒冷的气息依旧存在。前几天下了雨夹雪，太阳很久都没有露面。现在这几天也一样，太阳一直不肯出来。满世界都是阴郁的，和尼克的心情有不言而喻的相似。尼克确信天气有影响人心情的作用。现在呢，他抑郁的心情更加强烈了。对于尼克来说，生活中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他晚上从来都不吃饭。可是他现在突然饿的发慌，甚至想呕吐。他拉扯着一个同学，希望陪他去超市，但同学拒绝了。
“你有毛病？外面这么冷！”同学说。
“陪我去吧，一会就回来，很快的。”
“说什么也不去，外面太冷了。”同学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说，“放学回宿舍的时候陪你去！”
“那就算了，我现在实在饿的不行了。”
“谁让你晚上不吃饭的！”
“算了，别说了！”尼克生气的说，一般这位同学有什么事都叫尼克来帮忙，可现在让他陪自己买东西，那小子怎么说也不去。尼克很生气，这并不是说这位同学不讲义气。而是尼克看到他的表情并不是厌恶自己，而是外面的鬼天气。
正当尼克踌躇该找谁陪自己去的时候，他看到欣云无事可做。他向她走了过去。他觉得她有空，或是有这个兴趣。
欣云正坐在椅子上看着其他人玩耍，满脸微笑。她扎着长长的辫子，圆润的额头还有几根发丝，她皮肤白净，从侧面看起来，脸部轮廓十分端正。人们都说她的长相有新疆人的味道，但尼克从来没注意过她。可是现在的尼克看到她微笑着看着人们玩耍，他的心莫名的紧张了起来。在那一刹那，他对自己心里生出的感觉而好奇，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这时她依然无忧无虑的看着人们笑，就像一个孩子。她乐观的一切正是尼克没有的，头顶的灯光温和的打在她的额头上，她看起来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小孩。
“喂，陪我去一趟超市！”尼克说。
“什么？不去！”她说。“太冷了！”
“没事，你床上棉袄！”尼克欣喜地说着，很快就拿来一件棉袄，动作略显僵硬的穿在她身上。
“我真不想去！”她说着，站了起来，面对着尼克，一脸委屈。尼克看到她的眉毛是棕褐色的，除了这个，她的脸部没有任何装饰，没有一点化妆品的痕迹。但是她的眼神就在今晚看起来深邃，充满了未知。
“我实在饿的不行了，我得买点东西，陪我去吧！”尼克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的胳膊。她的表情看起来极不情愿，但是谁能知道她内心的想法。
“走吧，陪我去吧，给你也买点零食！”尼克笑着说，他可是很久没有笑了。
“真的？”她天真的问道。
“不骗你！”尼克说。“来，把拉链拉上，外面冷。”
“不用，我自己来！”她说。
“我来！”尼克说，提她把拉链拉上，很快它们已经来到了班门口，然后他们急匆匆的下了楼，途中也没说什么话。
外面的一切都很凄凉，但是风却小了不少。那些窗子的光投在幽暗的路面上，这两个人行走在空旷的校园里。天空是墨黑色的，看起来明天天气会很好。
“不冷吧？”尼克问。
“还行！”
“晚上散步不错吧！”
“挺不错！”
“你还在生我气，晚上散散步多好！”
“不好！”她委屈的说。
“哈哈哈……”尼克笑了，可当他笑完以后，他沉默了下来。因为他简直不能相信，刚才那笑声是自己发出的。不是说他认为自己的笑声不好听。而他只是觉得，他不敢想象，他走在她身边，感觉自己开朗了很多。那些能让自己忧愁的画面就突然不见了。前一段时间，尼克还认为这天气对自己没有好处，可是现在他觉得，这样的天气让自己神清气爽。他喜欢这样的晚上。他们两个走过一栋教学楼，视野变得广阔起来，这时突然看到了悬挂在半空中的月亮。虽然看得不太真切，可是白色的月光所散发出的，正是一种纯洁的光亮，那月光不再散发出冰冷的印象了，而是如纱一样朦胧的感情，荡漾在尼克的心头。
“看月亮！”尼克用很平常的语气说道。
“看到啦！”她说着，仿佛还在生气。
他们去了超市，买了很多零食。他们迎着风原路返回，走在教学楼下的一天宽敞的路上时，尼克在真想握住她的手，因为她一直把手藏在袖筒里，好像很冷的样子。他可从来没有碰到过女生的手，从来都没有。但是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所以他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冷不冷？”尼克问。
“冷！”她看了他一眼说，表情是那么安静，仿佛若有所思。“快点走吧！”
“好！”尼克这样说，然后他们小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很笨，而且还犹豫不决。但不管怎么样，他就这样轻而易举的爱上了欣云。这种爱让他都不敢确定。他只是觉得她虽然普通，但是她的单纯，让他觉得她很可爱。这种感情就是自然而然的发生的。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只是想获得，想去爱。
接下来的很多天，尼克一直都在试探她的内心，是不是和自己的感觉一摸一样。他很兴奋，他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爱河。但是他感觉自己和爱河依然有一段距离。后来的几天天气突然转晴了，每天都阳光明媚，除了空气依然有些冷。但是那都不重要了，尼克感觉自己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周围的人都察觉到了。欣云就坐在尼克的前面，现在他们说的话更多了，也都愿意和对方说话。
有一天下午，天空居然又飘起了雪，校园里白茫茫的一片，但是这场雪很小，雪落在地上很快就化了，那些雪花只是借助着风，斜斜的下着，好像是白色的幕布一般。
“陪我去取快递吧！”她笑着说。
“去哪，外面可正在下雪！”尼克抬起头看着她说。
“走吧！你敢不去？”她说。
“走，陪你去，当然去！”尼克说。
他们两个很快就跑着下了楼梯，来到楼门口，然后走在雪花里。走在雪里的那一刻起，整个世界都是纯洁的白色，雪花温柔的下，却感觉不到风有多大。这两个人也说着什么，夸这雪下的漂亮。周围看不到其他人。她笑着，说他的头发也成白色的了。哪有？他问。她用指头摸了摸他的鼻子，说，鼻子上也有。他不好意思的笑着。也指着她的长发说，你的头发也变白了。变白了吗？她问。他点点头说，变成花白的了。她没有说话，看着他笑了笑。他也笑笑。然后他们来到了门房，取上了快递。这些画面，从一开始发生的时候，他就记在了心里。在雪里的样子，她是那么的漂亮。尼克怎么能忘记这样美丽的景象，他知道，他不会忘记，无论以后这样的回忆会怎样刺痛自己的心脏。
有一次，他们心潮奋勇，说要去操场跑步。那时天气已经不太冷了。还正是晚上。
“你为什么减肥？”
“不是减肥，锻炼身体！”
“行行行，锻炼身体！”尼克说。“不如晚自习的课间去操场跑步吧！”
“好呀！”欣云说。“十分钟够吗？”
“跑两圈是够的！”尼克说。
晚上的操场的是昏暗的，借助远处教学楼的灯光，幽暗的红色跑道显现出模糊不清的白色斑纹。他们并排跑在星空下的跑道上，没有人来打扰他们。深蓝色的夜空，有星星在天上一闪一闪的。他们不怕黑暗，黑暗算得了什么。他拉起了她的手，心里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抬起头来！”她说。之后他们便抬着头看着星星跑着，他们不怕跌倒，因为手紧紧拉在了一起。后来他们跑了一圈以后就不再跑了。彼此也没有再说什么话。尼克很想对她说什么，告诉一些她什么。但是就是说不出来。他们走在了明亮的教学楼下，没说什么话，但是靠的很近。他们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为了把自己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尼克准备了好几天，也踌躇了好几天。最后，他带着她去超市买了东西，走回来的路上，他觉得自己应该说出来，打破这种局面。
“我觉得，我的做法可能会影响到你的学习！”他拉着她的手说。他觉得他们发生了那么多事，而且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不想再犹豫不决了。
“怎么会，没有！”她微笑着说。
“你学习这么好，我怕你受到影响，我的做法是不是有些自私了？”
“没有，是你想太多了，不会受到影响的。”
“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考上好的大学！”
“那你怎么办？我们一起上同一所大学！”她皱着眉说，就像以往那样露出担心的神色。
“我感觉我没有希望了，我对学习的态度，你也应该清楚。”尼克面无表情的说，心跳的很快。“但不管怎么样，我不能拖累你吧，还有一百天就要参加高考了！”
“我们可以一起努力呀！”她乐观的说。
“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她的笑给了他莫大的勇气。这时他们走在了楼下的一条小路上。灯光把他们走过的路变得明亮，她的眼睛也看得更加真切了。
“我还想对你说句话！”尼克笑着说。
“说吧，我听着呢！”
“我不知道这种比喻是否正确，但我想了很久。”他看着她的眼睛说。“我觉得，如果我明天因为抽烟而死的话，我必须在今天对你说这句话！”
“别说死！”她着急而又担心的说。
“我爱你！”尼克说，他第一次面对一个女生说出这样的话。“我知道！”她说，表示答应了。她也是一次听到有个男生对她说这三个字，她心里也激动极了。他看到她的眼睛闪烁着光亮，尤其在那天晚上她变得更美丽，更加动人和漂亮。她的笑依总能让尼克觉得心里暖融融的。不过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3
尼克走在一条洒满橘黄色光亮的路上，夕阳渐渐沉了下去，但是天边金黄色的云朵依然在飘荡。而那金黄色的阳光也包围了大学城的每栋建筑物，高高的钟楼也沐浴在阳光下。尼克点着一根烟，匆匆的走出校园。他来到这所大学已经两个月了。一个名叫乔治的朋友给他打了电话，说开车来接他。这让尼克一直沉闷而又忧伤的心情得到一些微不足道的安慰。他走出校门，抽着烟，也不注意周围的一切。很快他看到一辆白色的老旧的越野车停在路边，他走了过去。
“大学不错吧！”乔治笑呵呵地说着走下车，然后示意尼克上车。最后又坐上车去。
“不错！”尼克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后说，眼睛盯着前方一动不动。
“怎么啦，大学不好吗！”
“挺好的！”尼克强行自己露出微笑这样说道。
“你们可是读书人，和我这个老混混不一样了。”
“这车是你的吗？”
“我老爸的，他要换车了，这辆车就给我了。”
“你有驾照吗？”
“给你看看，怕你不信，刚领上没多久！”乔治说着，把驾驶证拿出来给尼克看。尼克把烟叼在嘴上，神情疲惫的看了起来，看了很长时间。
“别看了，看一眼就行了！”乔治抢过来。“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没变！”
“不是有人欺负你吧！”
“少开玩笑！”尼克说。
“怎么了，心情不好？”
“一直这样！”
“不，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咋们多久没有见了？”
“四五个月！”
“怎么，有什么就说什么？”乔治看到尼克一直这样沉闷，便这样说道。
“我没什么事！”尼克说。“我一直就这样。”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看你的眼神，你的表情！”乔治说完，车子就开了起来。“我讨厌你给我摆张臭脸！”
“我也没有办法！”
“你怎么把长头发理了？太短了！”乔治边开车边看了一眼尼克说。
“不想留了，短头发不好吗？”尼克。
“好！”乔治说。“去喝点酒吗？”
“当然喝，为什么不喝！”
“这话说的也不像你！”
“全都变了！”尼克说。
他们没再说话。车子离开了校园的门口。一脚油门下去，人群聚集的地方被甩远了很多。路灯还没有开，车窗外的一切都开始暗淡了下来，等太阳的最后一角坠落消失后，眼前的一切色彩都变成了灰色，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生气。尼克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把头靠在座椅上，看着外面移动的景象。车里放着让人难以平静的音乐，对尼克来说，这音乐显得有些压抑。甚至让自己的内心无所适从，他描述不出这种感觉来。
车子开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这里有家小饭店，看起来不错。店里的灯光投在门前的一块空地上。蓝色的，白色的，红色的灯光都有，并交错在一起。汽车缓缓的停了下来，灯光跑在了车子的发动机盖子上，音乐停了，尼克似乎在想着什么。乔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想什么呢，下车啦！”尼克无精打采的走下车。他们走进一家小饭店，在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吃些啥？”一个上了年纪的服务员穿着红色的围裙说道。
“给我看一下菜单！”乔治说，尼克啥也没说，看着女服务员的短发和她略显苍老的面容。
“你吃什么？”乔治说。
“你随便点！”
“白的还是啤的？”
“白的！”
“这可不像你！”乔治笑呵呵的说。之后乔治点好了菜，服务员走了。
“这可不像你，沉默寡言的！”乔治又笑嘻嘻的说。
“我也不知道了，我感觉我就是这样了！”尼克说着点着一根烟。
“我就是有点好奇！”乔治说。
“有啥好奇的，我很好奇你！”
“好奇我什么？”
“你不念书做什么？”
“啥也不做，每天上网！”乔治说。“我明年也来上大学！”
“你也来上大学？”
“是啊，不念书可真没意思！况且大学管的不严！”
“挺好的！”
“你知道，不念书后才知道念书有多么好了！”乔治说。“以后你有啥打算？”
“没啥打算，我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了！”尼克说，吐出一口烟。
“你咋了，有啥不开心的还不能和我说吗！”
“等会再说吧！”尼克说。
不一会菜都上齐了，这两个人已经是喝的醉熏熏的了。
“早就分手了，刚才想说的就是这个！”尼克边抽烟边说。
“再换一个不就行了！”
“在你眼里，事情总是那么—简单！”尼克说。“我——我要是你就好了！”
“听我说，没事，再换一个！”
“现在已经无法弥补自己的过失了，自己能承受就承受吧！”
“没有那么严重吧？”
“我是不是喝醉了？”
“有点！”
“那你可别告诉别人，我还爱着欣云！”
“不会的，她确实是挺好的！”
“好了，别再说她了，说了……说了我难受！”
“我跟你说你可以换一个嘛！”
“你根本不了解，我已经换了一个了，所以就不说了！”
“其实我感觉你的变化还挺大的！”
“我有受不了的时候，有一次我在大街上好像看到了她，不过我当时并没有醉，你知道吗，我现在也没有醉，我以为是她，”尼克的脸已经红了，吞吞吐吐的说着。“我觉得背影好像她，我追了上去，因为激动或是紧张，我居然有些想吐了，不是现在吐，我当时就是想吐，闷的慌，我以为是她，我真的想说些什么，但当我走近以后，我发现那并不是她，那个女人其实是附近几所大学的，她转过来说‘干啥！’我说：‘没事，认错人了。’”
“你挺有意思的！”乔治笑着说，他们又喝了一杯酒。
“我觉得我自己变了！”
“你终于爱喝酒了，以前叫你去，你怎么也不去！”
“你不是还要开车吗，喝酒没事吗？”
“你怎么就不相信我的酒量？”
“我相信，但我觉得不好吧！”
“我以为你知道我的酒量！”
“我忘了，很多事我都忘了，但唯独忘不了那个……“尼克说，又点着一根烟。
“你烟量可变大不少，这半包烟快让你抽完了！”
“没事，抽完我给你买！”
“我不是这个意思！”乔治带着微红的脸庞说。“反正你少抽点烟吧！”
“我可不在乎这个……”
“喝酒是不是能忘记很多事呢？”
“我现在这样觉得！”
“那我们就喝酒吧，等你放假回来以后，我们喝酒怎么样？”
“我当然会喝酒！”尼克说。
这两个人又说了很多，喝了很多，之后他们醉醺醺的坐在这辆破烂的越野车上。乔治把头顶的车灯打开了，乔治为尼克点着一根烟，又为自己点上。尼克舒适的坐正身子，抽了一根烟，感觉心里好受了很多。他心里那忧郁又不见了。每次喝醉酒就是这样的感觉，他对很多事都无所谓了。但是他还是害怕酒醒的，当酒醒了以后，那些回忆又会窜进自己的心里。
他很久都没有写东西了，他总想写点什么，但总是不肯写自己真正想写的。他把很多关于她的记忆保存了下来。心想有一天再自己的小说里会用到。可是等不到了。有时候他感觉快要死了。他做什么都没有斗志。有一次，他想写个有关欣云的小说，可当写到三万字的时候，他眼里流出的泪妨碍自己的创作了。睡眠的不充足，让他看待一切都是恍恍惚惚的，他从此再没有真实的活过了。
汽车很快离开饭店的那处空地，天已经黑了。大学城的灯光全都亮了，他们开着车渐渐远离这些灯火。尼克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有意思。他不想说话，也不想动，看着窗外黑暗的一切。
4
尼克拥有了欣云，他是激动的。他控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他兴奋极了，他打算开始规划自己的爱情。绝不会让它落入平庸。他牵着她的手从昏暗的世界里进入明亮的楼道里。这是难以忘怀的经历。为了不被老师看到。尼克放开了欣云的手。但是他们往回走的时候，旁人都可以看的到他们的亲密，这两颗心完全靠在一起了。
班里依然很吵，但是快要上课了，大多数人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了。当尼克和张欣云回到班里的一刹那，充分的引起了人们的注视。根据最近时间里他们关系的不同寻常，人们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们现在的关系不一般，但是对此事比较感兴趣的人不多。几个欣云的好朋友围了过来，她们似乎比本人更激动。不过这几个女生就是比较喜欢八卦的。
“你们去哪了？”一个女生问道，她的脸很大，梳着很不自然的辫子。欣云听到后脸立刻就红了，她绷着嘴笑着不知道该怎么说，同时也不好意思说。
“快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同学带着微笑很感兴趣的问道，她今天非要把这个事问出来。但这时上课铃打了，她依然在询问，可是欣云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来。老师走了进来，带着似乎微笑的嘴角看了大家一眼，表明上课了。“大脸”回到自己的座位。不久后她又蹲着凑在欣云的座位那里。最后表明从她口中难以得出什么确切的消息。她去问尼克了。
但是尼克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是用眼神示意着什么，大脸没有看懂。
“你们在一起了？”她问。对于尼克来说他好像听出了质疑，或是不太赞同，尤其是在这个比较特殊的时间里。可是尼克为了不丢面子，大胆的迎接她的质疑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们现在才……”她问了一半不说了。她的提问让尼克很不好受。但是尼克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他很高兴的说：“因为，因为就这样发生了，很自然，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是你不担心影响她的学习吗？”
“我没有想这个，总之就这样发生了！”尼克红着脸说。他怎么能没考虑这个，之前的犹豫不决完全是因为这个。但是她的提问让他很难受。大脸同学似乎看了出来，然后就用微笑掩饰了这个尴尬的局面。接着又找欣云说些什么。欣云很羞涩，她用双手托着自己发红的脸，依然没说什么。但是她是喜悦的，也是由于这巨大的喜悦，她真的因为高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总之这个有关爱情的故事在很自然的情况下发生了。一切都是美丽而又自然的，不容质疑。但是唯一让这两个人担心的当然是高考在即的局面。未来的分数对他们来说，一切都是未知的，尼克知道，既然是未知，那么未知的东西依然有他的好处。他们不在乎这个，而是一心一意的坠入了爱河。
晚上他们也会去跑步。但是尼克说，为了不被老师发现，他们暂时取消了这个决定。在他们还没有打开自己心结的时候，他们知道相互之间的关系是普通朋友关系，因此如果被老师发现的话，他们也会觉得理直气壮。可是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了，在面对的时候也不能那么理直气壮了。
有一天他们打破这个规定，去了昏暗的操场。那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不过那天晚上风特别大，只是不太冷了。夜空中似乎乌云密布，狂风的呼啸声在幽暗中奔疾。当他们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他们在一起一个星期了。尼克比一开始更爱她。一想到这个会思考，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行动，有自己偏好的人已经是自己的了。尼克就兴奋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只想紧紧的抱紧她，永远都不放开，如果时间允许的话。
现在他紧紧搂着她的身体，他吻她，闭着眼，第一次知道了吻一个女孩是什么感受。并且全然不顾此时的风有多么狂怒。然后他们躺在幽暗的操场上，盯着空中散布的星宿，也一边听着呼啸的风声。那些凉爽的风吹着两个炽热的心。好像要把他们吹来一样。但是美好的幻想不经意间涌入尼克的大脑，也感觉到了无比的幸福感荡在心头，这种感觉，在这片夜空下怎么也不肯消散。
“走吧！”她说，好像听到这风声觉得害怕。
“怎么啦？”他平静的问，听到她的声音，他就感到安逸和美满。
“课间只有十分钟！”
“那走吧，万一碰到老师可就解释不清楚了。”
他们经常在班里做的一件事就是画画。尼克为欣云画肖像。她就坐在他的前面。他每天会为她画一张。她会转过头来，设定一个角度，无论怎样想象，不管是作画者还是被画着。他们心里都洋溢着巨大的幸福感。虽然这幸福被高考这件事所压抑。但他有时候会为她画好几张，这是在完全有空的情况下。可有时候也画的停不下来。他觉得无论画多少张，也无法表达出对她的爱。
“这张画的太丑啦！”她说。
“拿来，我重画就好了！”
“一定要画好！”
“好的！”尼克说完画了起来。他画的很认真。
“等会，别动！”尼克一会说，放下了手中的笔。
“怎么啦？”
“让我好好看一下！”尼克兴奋的说，同时靠近她，而她把下巴放在他桌子的一摞书上，也看着他。
“什么这个？”她不解的问，看着他。
“你知道吗，以后我的女人也是这样的！”
“什么样的呀？”
“就是这样，很安静，看起来很贤惠。”尼克说，然后抚摸着她的头发，他们脸挨着很近，他认真的观察她的一切，生怕以后再也看不到了。“这鼻子，这眼睛，这鼻子，就是这样的！”
“什么呀？”
“我爱你呀！”
“我知道！”她笑着说，“那你担心什么？”
“我不需要担心那些，我只想现在好好看看你！”
“如果我们一起努力的话，我们是有希望的！”
“你觉得我得分数还有希望吗？”尼克说。“还有67天了！”
“难道你不想和我上同一所大学吗？”
“我怎么不想，你知道，我为你画了很多画。”尼克哽咽的说。“但是你能看到上面是有日期，但有时候中间会隔很长时间才会有一张画，我本来打算一天给你画一张的，可是现在……时间让我恐惧，为什么它们那么快呀，我几乎意识不到！”
“你想说啥？”
“我就怕时间会让我们分开，我感觉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我们不会分开的，只要现在一起努力！”
“我怕我做不到！”
“那就尽力而为，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你一定要来找我，死缠烂打，我心软！”她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好的！”尼克笑着说，感觉鼻子酸酸的。
在高考还剩下50天的时候，所有高三的学生去报告厅开了会。人山人海。学校的领导们用尽一切学识来鼓舞同学们的斗志。会场突然变得庄严而又肃穆。这不是开玩笑，所有人都明白。战斗的气息已经很浓烈了。
可是当人们走出会场后，那种氛围不见了，人们对此都也就有了开玩笑的态度，与刚才高昂的情绪截然不同。人们走出外面后才发现，天空阴沉沉的，地面有些潮湿。后来非常稀疏的牛毛细雨下了起来，让人感觉特别舒服。
尼克和张欣云走出人群，从两栋教学楼中间的通道走了过去。他俩有说有笑。然后它们路过画室，来到一处斜坡。走上一条马路，不远处就是超市。超市的人不多，他俩走了进去，靠的依然是那么近。他们在几个货架周围走来走去，然后拿了一些上面东西。接着去结账，然后提着东西走出超市门口。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5
“你为什么总是不爱说话？”静娴问。
“不爱说话还需要理由吗？”尼克问。
“不需要呀！”静娴说，说完她笑了笑。
从她第一次见到他以后，他的一切就把她吸引了。后来她慢慢接近他，企图进入他的生活，然后将他占为己有。但是尼克并没有同样的感觉。他依然挣扎在回忆中无法自拔。他现在觉得自己什么也不需要，他不需要帮助，他会自己度过难关。但是她的热情总是难以阻挡。
尼克什么也写不出来，他想写很多东西。他记得自己的理想，只不过现在的他，只是陷入了困境之中。但是她的爱超越了朋友的权限，她只是为了让他明白。眼前这个女人会为他牺牲一切。所以尼克因为一时的冲动，心里假装爱上了她。虽然他知道每一次的吻都索然无趣，甚至可以称之为是平淡，但是他依然假装自己在享受。最高兴的当然是静娴了，她以为尼克爱上了她。
“我不爱她。”尼克一想起现在自己的处境总是这样想到。“她帮助我忘掉了欣云，因为这个，我才爱她。但是这种爱并不能长久。”
后来就像所有谈情说爱的人一样，时间久了，心中的激情消散了，他们就为当初至死不渝的决心而觉得惭愧。感觉全都变的极其平淡，极其让人厌烦。这个时候，尼克因为占有欲的满足而决定摆脱。但是他不忍心这样做。所以一直这么维持着这段感情。唯一的好处是，他忘记了欣云。
有时候静娴的无理取闹让他无法仍受，他无法仍受的事情很多。如果这是真的爱的话，他就绝不会这样了。但是他从来没有把自己真正的想法告诉过她。他们看起了是情侣，一切看起来都像是爱情。但是爱情绝不是这样的，特别对于尼克来说，他觉得自己正处于一种利益的关系。他踏进了沼泽地，双脚都动弹不得。虽然静娴的想法大不相同。但是他没有告诉她这个。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尼克自找的。有时候他突然想起静娴，也觉得自己是爱她的。但这只是一霎那的感触罢了。有时候他因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觉得惭愧，他觉得自己这样做对不起她。可是他没有办法，他控制不了自己忧郁的情绪，虽然他不肯承认这种忧郁的情绪是因为过去的经历。
“你去哪？”她很生气的说，“你说你陪我吃饭的！”
“我的一个朋友来了，今天不能陪你了！”尼克说，他想赶快逃脱这个地方，被她掌握在手中的感觉他已经厌倦了。
“什么朋友，可是你今天先答应我的！”她也不耐烦的说，说什么她今天都要他陪她吃饭。
“他开车来的，好不容易来一次，听话行吗？”
“你就知道骗人，你就像躲开我，我最近到底最错了什么？”
“你没错，听我说，这是我的错！”尼克说。“我得走了，人家在等我，你找个朋友陪你去吃饭好吗？”
“你说我做错了什么，我可以改！”她生气时的表情看起来很丑，尼克觉得不管曾经的决定有多么让人信服，她最终都会这样的，而且自己也会这样的。
“你没错，这都是我的错！”尼克冷冷说。
“我知道你觉得我很烦……”
“那就现在别让我心烦了！”
“我真的让你烦了，为了你，我付出那么多，最后却换来这个。”她说着，但是她不会哭，只是很生气，很委屈。她想让他安慰她，这样她就能原谅他的，因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尼克在她身边得样子。但是尼克不会这样。
尼克什么也没说就走了，他心里烦躁极了。
尼克走在一条洒满橘黄色光亮的路上，夕阳渐渐沉了下去，但是天边金黄色的云朵依然在飘荡。而那金黄色的阳光包围了大学城的每栋建筑物，高高的钟楼也沐浴在阳光下。尼克点着一根烟，匆匆的走出校园。他来到这所大学已经两个多月了。一个名叫乔治的朋友给他打了电话，说开车来接他。这让尼克一直沉闷而又忧伤的心情得到一些微不足道的安慰。他走出校门，抽着烟，也不注意周围的一切。很快他看到一辆白色的老旧的越野车停在路边，他走了过去。
“大学不错吧！”乔治笑呵呵地说着走下车里，然后示意尼克上车。之后他就上了车。
“不错！”尼克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说，眼睛盯着前方一动不动。他觉得自己和静娴的关系要结束了。他又想起欣云。如果没有人代替这个位置的话，有关欣云的一切就会折磨着尼克。他突然觉得静娴挺好的，并且以后再也遇不到这样的人了。但是他不是真正喜欢她的事实，让他没有任何办法。
6
那天晚上，乔治和尼克喝了很多酒。他们的车翻下马路牙子，一头栽在路边的渠道里，然后汽车顺势翻滚了一圈。一瞬间火花四溅，并传来沉闷的撞击声。本来老旧的越野车已经基本报废了。车子翻了一圈后便四脚朝天。报废了的机盖冒着白烟。左前轮还在转个不停。汽车的玻璃基本都碎了。在昏暗的周围，刚刚掉下来的碎片散落一地。黑色的夜什么都看不见。当尼克意识到出事了的时候。他觉得黑暗让他无比的恐惧，就好像自己掉入进了洞里一样，无论怎样呼喊，都不会有人来救他。
四周没有什么灯光，大学城离这里很远，至少是看不见了。夜空中的飞机闪烁着小小的光亮，缓慢而又平静的移动着。风呜呜地刮着，像是一位年迈的老太太在哭泣。放眼望去只有幽暗的大地似乎在沉睡。那些野草都是黑色的，随风摆动着。马路上很少有车经过。白色的破烂不堪的越野车就躺在这里。左前灯还亮着，灯光的方向直指深邃的夜空，一动不动。烧焦的味道弥漫在越野车的周围。
尼克渐渐有了意识，他缩卷在变型不算严重的副驾驶里。这只是一个撞击和翻滚，本来没什么大碍。但是这两个人都没有系安全带。所以身体的很多部位与车发生了几次撞击。尼克不知道哪里会骨折，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头晕晕沉沉的。可能头部撞在了什么上，留下一道小缝，现在正在流着血。
“喂，能爬出来吗？”乔治问尼克。“不应该喝酒的。”
“我不知道你怎么开的车！”尼克小声说，浑身没有力气。
乔治很快爬了出去，看来没什么大碍。他一瘸一拐的绕过车身，借助微弱的灯光，去把尼克弄出来。
“动一下，快点出来！”乔治说。
“动不了，我没劲……”
“你头在流血！”乔治惊慌失措的说，这时他才发现事情闹大了，而这完全是因为自己。他说完就花了很大力气把尼克从破碎的车窗拉了出来。
他把尼克拖在离车不远的土堆上，让他躺着。然后他也躺了下来，四肢酸痛，头晕脑胀。
“打120 吧！”尼克有气无力的说，感觉难受极了。他觉得自己受的伤不轻，他对死，现在才感到了真实的恐惧。
“好！”乔治犹豫不决的说。他从已经被扯烂的裤子离拿出手机，这时才发现大腿不知被什么地方割开了一道十厘米的伤口。
“我也受伤了！”乔治惊恐的说。“”在流血！
“什么？”
“我受伤了，那里在流血！”
“多不多？”
“不多，好像不太深！”乔治说，他被血吓坏了，他的伤并无大碍。
“快打吧！”
“好的。”说完乔治拨通急救中心的电话。
“你怎么样了？”打完电话后，乔治休息了一会问尼克。
“没事，现在没啥感觉，只是不能动了！”
“汽车废了。”乔治说，他第一遇到这种事，本来坚强他，这时却哭了，不过尼克并没有发觉。
好吧，写点什么吧，尼克心想。写谁爱你，写谁恨你，写你爱谁，写你不爱谁。你总想写点什么东西。但是你现在写不成了。
尼克不可能写作，虽然他很爱写作。写什么也都是枉然，该发生的发生了，改过去的也都烟消云散了。文字并不是代表所有。根本代表不了什么。一些凌乱的回忆和想法全都涌入自己脑海中了。他认为他快要死了，这是他最后一次写作了。他用文字欺骗了自己，他没有灵感的时候，灵感便会很快就会到来。最后当他发觉灵感只是自己所爱的一切事物时，他就觉得恐惧。他觉得自己没有真正的活过。他好像是一个派来地球的间谍。他记录他们所发生的事，但却和自己没有关系。总之一切就这么发生了。
他现在在这里躺着，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周围是黑漆漆的荒野，一个人都没有。他不知道其他人在什么地方，他们正在干些什么事。也许他们正坐在明亮的饭店离吃着饭。也许他们在某个街头散着步。也许那么多也许。尼克突然觉得自己累了。他很想休息。
他还记得那是高考时的前几天。一天晚上，你和欣云走在大街上。你们吃了路边的烧烤，一直聊着什么。最后欣云总是抓住你的过去不放。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那时你笑着说。“你真想知道我的过去吗？”
“想知道呀！”她欣喜的看着你说。最后你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她似乎看起来不太高兴。
“就是那个时候，我觉得是你救了我！”你那时说。
“什么意思？”她很不高兴的说。
“我那时呀，觉得活着很没意思，就像行尸走肉一样，每天浑浑噩噩的，忧郁的情绪总是紧紧的抓住我不放，后来你来了，我就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真的吗？”你记得她那时这样问你。周围的街道灯光明亮，橘黄色的灯光让她变得更加动人了。你怎么能说只是假的。你们走在大街上，那种场面你重来都没有忘记过。你说你会写下来的。但是你没有写。一直踌躇。你觉得不能让她变成你的灵感，而是一种回忆。她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她在你心中的地位。可是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尼克心里想到。
在那次的报告厅里，人们都站了起来，会场里都是人。你们相互拥抱。那是心理专家的一个游戏。你忘不了这个，而且你忘不了的还有很多。不忘不了欣云的第一次哭泣。她哭泣的每个画面，她笑的每个场景。现在你似乎觉得近在眼前，但是你的手抬不起来。在黑暗里，她又那么快的消失了。你记得她的嗓音，她说话时的神态，那时很多场景都是学校里的画面。有一次你去了原来那个学校。你站在以前的那个教学楼的楼底，你发现人们还没有下课，你想象着班里会发生的场景，你似乎觉得欣云还坐在班里和人们嬉戏打闹。你似乎记得她站在班门口，总是盼望着你回来。你快速的跑了上去。你去了空空的楼道里，看到这眼前熟悉的一切都变得如此陌生了。你突然心里闷得慌，你想吐，你浑身颤栗。你马上去了厕所，站在那块熟悉的镜子前，颤抖的把烟点上，痛苦的抽起烟来。现在没人会管你抽烟了。你想抽多少就抽不少。你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发觉自己一点也没有变，只是脸庞变得更加消瘦，而且颜色惨白。很大的泪珠滑落下来，流在了嘴里。最后你控制住了情绪，走来出来。你最后看了一眼曾经留给你很多回忆的地方。只是她不见了。再没有什么改变。墙上的白瓷砖上有几个脚印。楼道里的窗子吹进来风，让楼道变得更加冷清了。她确实消失不见了。
你突然看到她站在门口挡住你的去路，她用笑眯眯的眼睛和带着略显邪恶的嘴角问你，是不是又抽烟去？你说不是。可当你去厕所抽完烟回来的时候，她又会在班里的门口守候。笑着，并看着你，脸上仿佛有生气的痕迹。
但是那些高考来临时背诵的画面，你也是不会忘记的。你拿着笔记本，把重点全都写在上面。欣云很听话，每次你都会考她，她坐在你的面前，每次她都按时完成背诵的任务。后来你落榜了，没有和她考上同一所大学。但重要的是她考上了。所以你就心安了许多。
“你真的要这样做吗？”欣云说。
“你听我说，我们不在同一所大学，这样的决定对谁都好！”
“你真的是这样决定的？”
“我不能陪你，你需要的人不是我，也许我只是你的过客，从一开始我就知道。”
“不能继续吗，我们能坚持下去！”
“不会太久，总有另一个人会喜欢上你，他会每天照顾你，而我不能，我不能耽误了你……”
“你的心真狠！”她说。
“你要明白，你一定要明白！”
最后成绩下来以后尼克和她就分开了。听到这样的话，她也就没再坚持。他们的爱不坚定。欣云一定不会理解尼克为什么这样决定。她只是觉得他不爱她了。后来她每天都哭，伤心欲绝。而尼克一直忍受，掩饰自己的内心。尼克突然觉得胸口疼，他醒了过来。他始终不明白自己当时的决定。昏暗的一切又变得真实了起来。
“你没事吧？”乔治问。
“我没事，有烟吗？”尼克说。
“什么时候了，你居然抽烟！”乔治说。
“也许抽烟管用。”尼克疲惫的说。
乔治忍着疼痛走到了车旁，他打开手机上的灯，在满是灰尘找了好一会，终于找到了烟盒。然后他又回到尼克身旁。“有火吗？”乔治问。“有，在我裤子的口袋里，你自己找，我胳膊估计是不能动了。”乔治从尼克身上找出打火机。
“怎么样，好点了吗？”乔治把烟点着说，他拿着烟放在尼克嘴上，尼克贪婪而又紧张的抽了几口烟。
“每次想起她的时候，我就想抽烟。”尼克说。“等会儿，再来几口！”
“好的！”乔治说，他现在并不觉得好笑。他的心情也沉重极了，这和以前所开的玩笑可不同。以前乔治觉得自己遇上这样的事，可以坦然面对，可当真正发生了以后，他才觉得一切都有所不同了。除了真实，依然是真实，没有什么好欺骗自己的。他想到了父亲会怎么责怪他，他也想到了，是因为自己才把尼克变成这样的。但是尼克没有想这些。尼克满脑子都是有关欣云的画面。有时候他也会想起静娴。“她挺好的！”尼克心里说，他发觉自己之前的想法完全错了。“她是个好女人。”
不一会他们就听到了救护车的警笛声。
7
尼克看到自己坐在明亮的教室里，正在和同学们上着晚自习。晚自习没有老师，喧嚣的一切让他心情烦躁。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距离高考还有152天。每天都有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去修改上面的数字。班里可没有同学真正在学习。他们一点也不紧张。他们嬉笑打闹着，聊着天。上了课以后，尼克无心学习，他的同桌叫张燕，他前面坐着的是欣云。这是最近班主任调好的位置，而且她们两个学习好，对于学习不好的，可能会有所帮助。可是尼克当时观察了一个星期发现，她们的状态非常危险。
“你们两个！”尼克指了指她们说，此时她们正在开心地聊着天，这节晚自没有老师。
“啊？说我们吗？”张燕说，她是一个胖子，皮肤黝黑。欣云也转过头来，她比张燕要白很多，也漂亮很多。
“你们两个非常危险，知道吗？”尼克认真地说，班里一直都是闹哄哄的，“我发现你们的状态不太好，你们最可能成为差一点的人，差一点考上，或是差一点考不上，所以你们现在才是最需要的努力的，班里的排名说明不了什么，明白了吗？”
她们似乎明白了，然后点了点头，也没有说什么，又继续加入了欢乐的气氛中去了。尼克真的担心她们考不上大学。但尼克最担心的，其实是欣云。她总带给人一副单纯的模样，她所说的和所做的，非常符合她那单纯的思想。自从班主任调了座位以后，尼克就一直都能看到她。她经常会转过头来和他们有说有笑，她乐观的一切时刻也在感染着尼克。
有一次尼克给几个女同学画了速写头像，虽然画的有些老，可她们觉得画的像，也更希望看到别人眼中自己的模样。有个女的比较做作，她怪尼克没有把她画好，最后尼克说：“这是十年以后的你，我的笔可能有某种预知功能！”
“尼克？你是不是找死！”张燕愤怒的对尼克说。
“没有没有，我不打算画你……”尼克说。
其实尼克想给张燕作画，那是因为她没有颜值。因为没有颜值的人会画的更像，可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特点，容易捕捉，而那些特别漂亮的，特点却不好把握，她们的轮廓比较完美一些，有时候差不多，所以有一定的难度。当然，尼克这个同桌非常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长的丑，所以怎么也不让尼克画她，所以尼克在纸板上扭扭捏捏的不知画了一个什么东西。
“你是不想死了？”她怒不可遏的说，尼克当时看到她当时面目狰狞，并且还做出要掐死他的动作。
“不不不！我可没有画你！”尼克开玩笑地说，但尼克画的就是她，而她一直在干扰尼克，所以也画的没有多么逼真，只把她凌乱的头发画出来了。
这时欣云也让尼克画自己，那时她转过头来，他们之间有许多书挡住了视线，尼克只能看到她的一半脸。最后尼克开始画了，但尼克怕画砸了，所以只画了她的眼睛。
“开始画吧！”她说。
“好！”
她长得非常漂亮，脸部就像新疆人一样凹凸有致，很多人认为她与维吾尔族的人有血缘关系。不过，这是没有证据的。她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是双眼皮的，弯弯的就像月亮。她的鼻子挺拔，额头到鼻子曲线优美。最美的，当属下巴到耳朵那一部分。她扎着马尾辫，头发黑黑的，在耳朵背后，藏有许多稀疏的卷曲的头发。她的皮肤白净，身材微胖。
尼克一边看着她的眼睛一边画画，却怎么也画不出来，因为他觉得自己很紧张，所以发挥失误了。可能是因为从来没有如此靠近过，或是互相对视的原因。他能看到那里面向自己传达着某种东西，旁人根本看不出来。
“你的眼睛真漂亮。”尼克说。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好了，别动！”
“画完了没有啊？我等不及了！”她过了一会故意催促尼克说。
“马上了就好了！”尼克笑着说，因为看着她的眼睛，他居然感觉自己浑身在冒着汗，甚至额头有了汗珠。
“画完了没有啊？我等不及了！”过一会她又对尼克说，眼睛一直盯着他，而他看的越来越仔细了，最后从注视变为了一种欣赏。那是尼克第一次为她作画，也就是第一次与她对视。这个刚开始的画面，就这样被永恒的定格住了。
“画好了吗？”她问。
“好了！”尼克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