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药人传（十一）
八
斗艺（上）
篝火噼噼啪啪的烧着，薛静第一次回忆以前的事情，没想到这时候她说出来竟已经如此平静。
她眼光看着跳动的火苗：“离开了村子，我带着弟弟走了很长的路，去到了康城小居，也找到了城主……”她停下没往下说，反而陷入了沉思。
战一见她停下来了，问：“然后呢？”
薛静深深吸一口气，抬起无奈的眼看着战一，苦笑着说：“城主把弟弟留下了，把我赶出了城。”
战一借助微弱的火光看着她，继续问道：“接着说。”
薛静低下头，继续看着火光，似乎已经到了她不愿提起的地方，她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道来：“我带着弟弟进城，听说城主是个宽宏大量的人，泽心仁厚。那时我有说不出的高兴，我以为终于找到有能力帮助我们的人了。的确，他很宽仁，很快就接见了我和弟弟，当我拿出玉佩并且将所有事情告诉他，请求他去救母亲的时候。他突然就变了，他让人将弟弟带走，然后打了我五十大板，把我扔在城外。”
薛静说得很平淡，战一皱了眉头，五十大板对一个弱女子来说无疑是要了她的命。
“挨了板子的我根本走不动，我在城外趴着，以为自己就这样死去了。还好，这里的人心肠都挺好的，不时有人施舍些食物给我，我就这样在外面熬了不知多久。后来才知道，城主对外说我是一名人贩子，将拐卖的孩子拿来卖给他做孙子。他见孩子可怜就留下，而对我这个人贩子给了惩戒赶出了城。再后来，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几个人将我抬上车带走了。”
“带走你的是？”
薛静平静的抬起头看着战一，冷冷说道：“烟雨楼的人。”
大家都知道烟雨楼是全国最大的青楼，被卖到这里的女孩不到死不可能离开。战一完全没想过看起来稚气未脱的薛静竟然经历了这么多同龄女孩没经历过的事情。
薛静继续：“他们带走我之后，为我疗伤，待我尚算不错。因为从小没有出过山村，所以并不知道烟雨楼是干什么的。当然后来我慢慢知道了，本想着如果他们逼我做一些出卖自己的事情，我就偷偷逃跑。可是由始至终，他们并没打算要我做什么。因为，他们知道我是药人。”
战一明白，相比普通女子，被知道是药人要面对的更加可怕。然后，她就被卖到黑市了么？接着辗转到他这里？
薛静咬了咬嘴唇，像不想继续往下说，许久才吐出几个字：“他们把我卖给了……”
此时，他们听到洞外传来沙沙的脚步声音，打断了薛静的话。战一拿起剑，迅速走到火堆前用披肩将火熄灭，然后拉着薛静一起躲到洞穴旁边，拔出剑，进入了戒备状态。薛静在他身旁，看到他头上滴下来的汗珠和苍白的嘴唇，心里想着万一那些黑衣人真的追上来，他肯定打不过的，怎么办呢。
他们在洞旁边站了好久，直到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了，直到一切都安静下来。战一收起剑：“已经走了。”回头看着身旁的薛静，“睡吧，我来守夜，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
“不行，你伤未好，再熬夜对身体无益。我来吧，你睡，有什么情况我会叫你的。”
战一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天微亮，他们便离开了山洞向着下一座城池出发。可能是昨晚没睡好，薛静一路上都没说话。而战一本来就不喜言语，一路上他们只低头赶路，并无交流。
山路崎岖，他们赶了一天的路，眼看天渐黑，而距离下一座城池还有一天脚程。他们只好找了一户山民，暂时借宿一晚。山里人房子本来就简陋，因为少有人往来，也没多余的房间，就勉强给他们一个柴房，在地上铺了些稻草和放了一张毯子。
夜里，战一侧躺在靠墙一面入睡了。薛静辗转反侧还没入睡，她看着放在一旁的毯子，想着虽然说是夏日，但在山里夜晚还是会有点凉，而他伤刚好，夜里寒气重，一旦风寒入侵，又会引发病症。
于是拿起毯子走到战一身边，蹲下给他盖上。手一触到战一肩膀，他突然翻身跃起，一下将薛静扑躺在地上，用手肘横扣住薛静的喉咙。
两眼相对，薛静惊恐的圆睁眼，战一眼神犀利，充满血丝，却透出一种迷糊，似乎还没看清眼前是谁，而这一切都不过是无意识的行动。的确，战一从小被训练成战士，防止睡梦中被袭击已经是一种不自觉的反应，就连他自己也没办法。
“将军?是我，薛静。”
战一眼中的迷糊慢慢散去，渐渐看清眼下之人。清醒后，他松开了薛静，疲惫的走回自己刚才的位置坐下，背靠着墙壁继续闭上眼：“我睡着的时候不要靠近我。”
薛静缓缓坐起来，看着战一紧皱的眉头：“将军，你会不会时常感觉头痛？”
战一虽然心里想着的确每次睡觉不安稳都会头痛欲裂，但他已经习惯在他人面前假装坚强。薛静见他没说话，反而走到他身边坐下，轻轻拉了拉他手臂：“来，躺我腿上，我帮你按一下穴位。”
战一挥挥手：“不用！”
“你现在是病人，必须听话！”说着，她使劲将他拉躺下。
战一嘴上虽不情愿，但却还是让她拉躺下，头枕在薛静腿上。薛静开始给他按摩，战一却皱眉睁着眼看着薛静。薛静用手轻轻遮住他眼睛:“闭上眼睡吧，头疼是因为你神经太紧绷了，我给你按摩缓解，睡醒就好了。”
她轻柔的话语加上指尖的力量，的确让战一渐渐放松了，他闭上眼睛听着薛静轻轻哼着歌，第一次他完完全全松懈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入睡。而且还是第一次在陌生的环境中如此毫无警惕的入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