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诌讲真话

胡诌讲真话

华为的一名员工因为讲真话，被破格连升两级。不得不说这名员工是勇敢的，也是幸运的，因为他说了对的话，遇到了对的人。这对于提倡说真话，无疑是一种激励。

讲真话被奖励，充分暴露了一个不争的现实：敢讲真话的人太少了！

然而，我觉得并非是人们缺少敢讲真话的品质。讲真话的人少，恐怕跟话语的环境有关。

这让我想起《国语•周语上》的一句话：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

这是周朝的召穆公对当时的周厉王的谏言。周厉王荒淫无度，搜刮民财，搞得镐京民怨沸腾。召穆公这才进宫和他说了这番话。但是周厉王非但不听，而且还变本加厉，设置专门机构（相当于特务）监听民众，把评讥朝政的人抓起来杀掉。结果是社会上噤若寒蝉，人们在路上相遇连打声招呼都不敢了，只能用眼神交流——“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语出《召公谏厉王弭谤》）“弭谤”就是消除别人的批评，放在今天讲就是删贴，封杀言论，跟国民党在抗战时期搞的“莫谈国事”差不多。周厉王得意洋洋的在召穆公面前说：你看，现在多安静，他们连一个屁都不敢放，你说的都不是事。

暴虐、一意孤行的厉王最后是“三年，乃流王于彘”——即被流放外地了。愤怒的民众将他的王宫围了个水泄不通，怨气像洪流般倾泻出来，变成了打、砸、烧、抢。

因此，如果遇到像厉王这样的主，真话从何讲起？搞不好最后双方都会以极致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胡诌讲真话

真话的价值在于发现问题，反映问题，从而希望能解决问题。相反，假话的出发点从一开始就是与真话背道而驰，是掩盖问题、歪曲问题、捏造问题。就像皇帝的新装这个童话故事里，小孩和大人们的区别一样，大人们千方百计掩盖问题的实质，天真无邪的孩子一句话就戳穿了谎言。哪一个更有价值？

《邹忌讽齐王纳谏》里的齐王之所以能接受邹忌的讽谏，就是因为他明白讲真话的价值对于治国为民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所以他敢放手大胆的搞：

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上书谏寡人者，受中赏；能谤讥于市朝，闻寡人之耳者，受下赏。

最后怎么样了？

令初下，群臣进谏，门庭若市；数月之后，时时而间进；期年之后，虽欲言，无可进者。燕、赵、韩、魏闻之，皆朝于齐。此所谓战胜于朝廷。

所以，害怕别人讲真话的领导，甚至是将讲真话视为洪水猛兽欲堵之而后快的领导，肯定是有问题的。因为只有讲真话的道路畅通了，能让人畅所欲言，久而久之，当然只会“虽欲言，无可进者”。

胡诌讲真话

有些领导，更奇葩的是，他们心目中认为他们的下级没有素质，所以理所当然讲不出有素质的真话。也可以这么说，所有反对他的人都是没有素质的，所有服从他、乖乖听话的都是有素质的。

这样的领导，我不知道他能听到多少真话？

我经常听过、见过这种领导，我也见过领导眼里所谓有素质的人。我更感叹过，当领导退休后，“有素质”的人在他背后破口大骂、历数其罪状的情形。对于树倒猢狲散的炎凉世态我只能表示呵呵了。

其实，领导也不是傻瓜，能做上领导的人大都非常精明。只是后来高高在上，渐渐的得意起来，脱离基层，两眼望天了。就像《世说新语》里简文帝一般，只识稻米，不识稻草。“简文见田稻，不识，问是何草，左右答是稻。”（《世说新语•尤悔第三十三》）再者说，真话有刺，容易让胸怀狭窄的人难受，对于趋利避害的人类来说，还是甜言蜜语听起来让人舒服一点。

所以说，华为这位员工是幸运的，邹忌是幸运的，并非所有的主子都能有这般的胸怀。讲真话是要冒风险的，说了真话遭遇不测的大有人在，所以有的人害怕，退缩了，不敢讲；有的人把真话藏起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讲真话的情况不一而足，但一个事实是，讲真话的成本有点高。

什么时候讲真话的成本降低了，讲真话的氛围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