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一遇的超级月亮,你看了吗?
我是在朋友圈知道一月份的最后一天将发生一场天文奇观的。如果错过亲眼目睹这“百年不遇”月全食,还要再等152年。
因为这次月全食是“超级月亮+蓝月亮+红月亮”三大奇观“同台亮相”,而上一次是152年前的1866年3月31日,清朝同治帝五年。
我深知自己等不了下一个152年,就觉得不能错过这月亮。错过这月亮,就错过了不止一生。
所以,从月初亏时跑到楼下看月亮。轻度的雾霾,从两栋20多层高的居民楼之间看出去,月亮已经被“天狗”吃掉了一块。我想到开阔地去看月亮,于是就一个人冒着寒气走向操场。
走在路上,就想起小时候。夏日的有月亮的夜晚,月光照耀下,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明晃晃的,老家的人习惯称那样的夜晚为“月亮地儿”(音:dier),也许这是个形容词吧,是月光照亮了大地的意思。
想起小时候的月亮地儿。村头纳凉回家,头顶一轮明月,我走,月亮也走;我停,月亮也停了……一路走走停停,到家了也没明白,月亮为什么会学我?月亮上到底有没有嫦娥?有没有吴刚在砍桂花树?说出来别人都不信,我那时真的在村里讲故事的老人的指点下,隐隐约约地看到过那只传说中的白兔呀。
长大后想起这桩趣事,是有首歌流行开来,歌中唱道: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村口……天上云追月,地下风吹柳……
如果没有儿时“月亮地儿”里的我走月亮也走,如果不曾在清亮的夜晚亲近过月亮,哪会明了《月亮走,我也走》这首歌的妙处?
操场上看月亮的人仨仨俩俩,大多是家长带孩子来的,顺便普及天文学常识。我听到有个男人说“20点52,食既,就是月全食……”有人拿手机对着天空拍月亮,有人说“让天狗吃了一半了”,还有人说“月亮开始就红了”……
就觉得,有这么多人一起看月全食,也是一件很有意义、很美好的事呢。
人生难得有看月亮的心情吧?
本来是喊女儿同我一起去看月亮的。她沉迷在一档电视节目“声临其境”中不能自拔,叫了几声,无动于衷,我只好自己去看月亮。
又觉得她——错过了这百年一遇的月亮,就错过了一个半世纪!难免替她遗憾。
不过,这只是我的想法。不看月亮的人,对这“百年一遇”的“超级月亮”都无动于衷的人,如果他们自己不曾觉得缺少、缺失了什么,又有什么所谓呢?
很多时候,我们替子女、替别人的着想、担忧、操心,甚至是焦虑,只是“我以为”的对别人的好,是没有意义的。
而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十几年前,陈丹青接受“非艺术访谈”,有人问“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他说:
又是一个傻X问题!——人生是没有意义的。
你看过哲学吗?你可别过了大学年龄还扛着大学生人格在生活——人生一点没有意义的,生命完全没有意义的。
……
你看看佛教,看看叔本华的《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生命是无意义的,从来就是盲目的。就这么两句话,这么厚的一本书。
那么,看月亮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哲学家看来,大概也是没有什么意义吧。
人们看或不看,月亮都在那里,阴晴圆缺。哦,又想起贡献了这个词的苏东坡。
我们看到的月亮,跟苏东坡看到的应该是同一轮月亮,不同的,是看月亮的人,已经更替了一代又一代。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啊。
城市的夜晚,“七彩霓虹把夜空染得如此俗气”。
有百年一遇的超级月亮的夜晚,零下4度的气温,纵然有雾霭的阻隔,纵然四周有明晃晃的灯光,纵然月亮并没有想象中的、记忆中的明亮……还是想起很多关于月亮的往事。
甚至张口即可唱出,“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欢乐的歌声……”
甚至鲁迅笔下的月亮,“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
甚至张爱玲,“年轻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
甚至想起一个人。一个八月十五有月亮的晚上,他在院子里看一轮圆月在山坡上升起,下意识地拿起门后的竹杆,正好他的弟弟看到了,问:“哥,你在干嘛?”他不好意思地把竹杆放回去,写信来,说他其实是想把那月亮打下来,送给我。
可惜,当年那个想送我月亮的人已经看不到这样的超级月亮了。
又想,如果他还在,也许会在我的朋友圈里吧,也许会看到我写的这些文字吧,也许我们会说起当年的月亮吧……也许什么都不会说吧,也许连微信好友都不会加吧,也许……
又想,也许,他也能看到这样的月亮呢?谁说这样的月亮只属于“看到”的人?
21:30食甚,22:08生光,23:11复圆。
有月亮的夜晚,真的是适合散步和遐想啊。
如果昨晚你没看到所谓的“百年一遇的超级月亮”,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如果你的心里有过一轮明月,如果你在有“月亮地儿”的晚上走过夜路,如果你的记忆中有关于月亮的故事,如果……什么也没有,也没有什么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