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友人帐 | 斑驳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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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第一次见到那个温暖的如同夏日清风的少年时，玄有些意外，他从未想过，这个叫做夏目的少年，竟与玲子长得一模一样。小妖怪们口中的夏目大人，原来是玲子的后代。看到少年的那一刻，他以为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玄是一只狐妖，从小就生长于妖怪之森，与其他妖怪的不同是，500岁之前，他从未去过人间。他是一只银狐，一出生便与族人不同，天生拥有强大的妖力，成长的过程中，可谓是众星捧月、呼风唤雨。
只是，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所有的待遇都来源于众妖对他的期待。狐族没落许久，他是族人眼中唯一的希望。若听从长辈的劝告，500岁过后，通过历练的玄，会成为狐族新一任的妖王。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命运的相遇，往往是迫不及待的。或许，在最初听闻人间之时，玄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便为他的未来指明了道路。
500岁生日当天，人间是一个满月。妖怪之森连接人间的大门，会在午夜零点正式打开，在妖怪的世界里，那是众妖最恐惧的时刻。人间，就像一块沾满毒药的蛋糕，时刻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却在下一刻致你于死地。
情不自禁却也心生恐惧，玄带着好奇与兴奋，溜进了人类的世界。
进入人间后，他的妖力受到了限制，为了自保，不得已恢复了原形。玄像一个刚刚得到宝藏的孩子，以一种小心翼翼的态度，行走于八原诺大的森林。哪怕是刚刚凋落的樱花残骸，在他眼里，都是惊心动魄的美。
他想，人间果然如此，符合他所有的期待和美学。他决定了，自己不要再回到妖怪之森，那个无聊的所在，已经不值得他留恋了。
但人间，哪是什么平静祥和的地方呢。很快，玄因为轻视和掉以轻心，在一场群妖乱斗中被的场一族重伤。从八原的森林里狼狈地跑出来，跌跌撞撞，鲜血流了一地，最终的目的地是东方的森林，那里有通往妖怪之森的另一条路。
刚刚跑出八原的范围，玄体力不支地昏了过去。垂死挣扎之际，他用尽全力开启了法阵，随后，消失在原地。不久，整个八原，下起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似是过了许久，玄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再次睁开眼睛时，他想起族中长老说过的话，“人类是最狡猾不过的存在，不要相信他们，否则你会万劫不复的。”
这是一间破旧的木屋，天恰恰黎明，东方鱼肚白的天空渐渐明朗，北风呼啸而过，身上的毯子一下子被吹散在地上。玄止不住地抖了抖，这才发现，自己睡在一块满是灰尘的垫子上，心中甚是绝望。
“看来，还是很有精神的嘛，一点都不像受过重伤的样子。”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玄很快意识到这里不是他一个人。木屋的小门缓缓推开，橘色长发的少女提着一壶水走了进来，清冷的声音像一泼冷水，让玄浑身打颤。他坚决不会承认，这是因为害怕才有的反应。
他努力摆出一副凶狠的样子，试图吓退眼前这个有着漂亮猫眼的人类少女。可惜，他失败了。少女略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双膝跪地，趴在他面前，轻轻一吻落下，说道：“小狐狸，你是妖怪吧，明明满身的伤痕，却在一夜之间踪迹全无，嗯，不是普通的狐狸哦，是我救了你呢，不准备感谢我吗？”话语的最后，尾音打了个转，清冷之感渐消，带着一丝温柔和魅惑。
太阳初升的辉芒落在少女略带苍白的脸上，玄爆红着脸，躲避近在咫尺的唇瓣，措不及防间变回了人形，然后在一片寂静中，轻轻回了声，“嗯。”
玄时常在想，或许是那时的光芒太过耀眼，让他在鬼使神差间做了那样一个，终生难忘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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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签订了契约，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少女高兴地将那张纸放进怀里，然后对玄郑重其事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仆人了，我若是呼唤你的名字，要随时出现哦。”玄一脸黑线，总觉得自己上当了。眼前这个狡猾的少女，一点也没有初见时的温柔了。
尽管这样想着，玄还是以少年的模样别扭地跟在她的身边，随着她一起进行着大大小小的冒险。从初春到暖夏，从深秋至寒冬。玄看着少女在人类的欺侮与妖怪的比赛中行走自如，看着她偶尔望向其他同学时羡慕的神色，也看着她在悄无一人的深夜偷偷哭泣的无措。不过大多数时候，少女都是笑着的。
她教会玄人类世界的规则，会在玄肚子饿得难受时买七辻屋的豆沙包给他，尽管每次两个中总有一个被女孩吞下肚。玄喜欢在雨后的晴天化成狐狸的模样，被少女抱在怀里，坐在高高的樱花树上，望着整个村子。
那时，正是樱花盛放的季节，玄的皮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随着粉色的樱花，那一刻，世界美得像一幅画。那是一种如清风明月的静谧和安详，玄无法读懂那样的感觉，他只是在大多数时刻隐于少女身旁，不经意间，悄悄牵起她的手，便不再放开，心里犹如吃了蜜糖，开心的无法自控。
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玄觉得，时间能够一直停留在这一刻，也是不错的选择。
两年、三年……玄伴在少女身边，随她结识了很多妖怪，也渐渐懂得少女尴尬的处境，和她对妖怪温柔的怜悯。少女的友人帐越来越厚，妖怪的名字也越来越多。八原的旷野里，夏目玲子这个名字，响彻天际。
玄有些自喜，那些妖怪都叫着女孩玲子或者夏目大人，只有他自己，可以叫她玲，可以随时与她相见。
丙曾经与他说过，“你真是让妖怪讨厌的存在呢，玲子总是对你有太多的纵容。”
玄总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他时常忘记，自己是一个妖怪。离开妖怪之森的第十年，族中的长老找到了玄，泪流满面地跪在他面前，恳请他回到妖怪之森，长久的岁月过后，狐族需要一个新的王。
玄已经忘记当时的沉默，到底是来源于对妖怪之森的抗拒，还是对身边少女的不舍。他嘴边那句“与我无关”的话语，终究无法自在的说出口。终于，在他的手握紧又放下，放下又握紧三次后，玲子说道：“玄，回去吧，那里是你的家。”
玄愣住了，他回过头，望着站在面前的玲子，声音沙哑，却无法开口。玲子的猫眼咪了咪，眼中似是划过几许说不清的情绪，很快便转为淡淡的沉静。她掏出友人帐，将写有玄的名字的那页纸递给他，说：“你的名字，还给你。快点回家吧，那里还有需要你的妖怪。”
玄五百年的生涯中，从未有过哭泣的情绪。他的世界，只需要自由追逐喜欢之物便好。太过漫长的生命，会让一些妖怪变得偏执而沉默。他们不会懂，有些壁垒被打破后，便再也无法回到最初。
单一的世界对他们而言，是一种幸运，所以年老的妖怪常常告诫他们，不要妄图与人类产生牵绊，一旦分离，便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玄想对玲子说，我会回来的，不要将名字还给我，不要让我再也，见不到你。他有很多溢出心头的情感，那些迫不及待想要渲泄而出的莫名其妙的情感，但玲子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黑夜的森林对人类而言是危险的，玲子将名字放在他的手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玄，无论是妖怪还是人类，都会有想要守护的存在，还有无法抛却的责任。”
两天后，依旧是一个满月。妖怪之森的大门再次打开，玄拜托丙给玲子去了信，如果可以，想要再次见到你。不过直到最后，玲子也没有出现。
丙望着玄走进结界的身影，叹了一口气，“人类的寿命，与妖怪相比，只是一个短暂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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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过了很多年，玄也不记得到底有多久。但对于妖怪来说，那只是他们漫长的生命中一个不起眼的时间点。听到小妖怪口中谈论的姓名时，他居然有些恍惚，他已经快要忘记那段时光，仿佛与那个少女不曾相遇。所以，当听闻斑一直陪在那个“夏目”身边时，玄有些生气，却也生出了一丝渴望。
他想要再次见她一面，无论过去多少年，他还是，想要见到她。
玄带着忐忑不安的心，重新回到了八原的森林。他想过很多重逢的场景，玲子的表情、自己的反应，却唯独没有想到，或许此生，再也无法见到。
见到夏目时，斑正是一副胖胖的招财猫的模样，懒洋洋地躺在榻榻米上，四脚朝天，抱着一瓶梅子酒喝的不知天南海北。看到玄时，斑打了一个大大的嗝，不屑地回过头，“哟，真是稀客啊，玄你这个小子。”
玄沉默了，他说明了来意。斑忽然，停住了絮絮叨叨的声音。夏目坐在一旁，有些落寞。
“玄大人，您，是祖母的友人吧。”
“可以这么说吧，玲子她，现在在哪里呢？”
“祖母她，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什么……”
未完的话语戛然而止，玄突然间就明白了，不在了对妖怪来说可以有很多含义，可是对人类短暂的生命而言，不在了，便真的是，不在了。
夏目抱歉地望着玄，拿起一方手帕递给他。
“请您擦一擦吧。”玄疑惑地望着夏目，擦一擦？擦什么？他有些僵硬地抚上自己的脸，那不知名的冰凉的水渍，正顺着他的脸，一滴一滴地向下落去。
“请您不要悲伤，祖母若是知道您为她哭泣，也会伤心的吧。”
悲伤？哭泣？玄觉得有些可笑，自己怎么会拥有像人类那样弱小的感情呢？眼泪也好，示弱也罢，在他多年的大妖怪的岁月中，是曾被他不屑一顾的东西。多年前的他，不会想到，某一天也会为了一个人类，默默流泪。
玄不想哭，他想告诉夏目，我没有悲伤，我只是……他只是怎么样？只是，后悔没有在离开前再去见她一面，只是后悔了刻意赌气而忽略她的所有消息，只是忘记了人类短暂的生命是多么脆弱和无助。
玄想，自己应当是喜欢玲子的吧，或许在第一眼见到她时，那种奇怪的心情便已经存在了。后来，在长久相伴的日子里，慢慢发酵，深入骨髓，变成了毒药。所以，喜欢变成了很喜欢，很喜欢变成了，非常喜欢。
临走时，玄向夏目要了一件玲子的物品，那是一个晴天娃娃，他依稀记得是在一个下雨天，玲子随意编织的。这就像一个念想，这样他就还能记得，当时的每一个心情。
“呐，玄，妖怪的生命都是漫长的，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忘记所有。你拿走它，又有什么用呢？”
“斑，你还真是与以前一样，口是心非。那你呢？又为什么要陪在这个少年身边？因为寂寞而打发时间吗？”
“……要你管，赶紧走。”
望着斑别扭的样子，玄笑了。他仿佛看到多年前的自己，也是如此这般，跟在玲子身后，蹦蹦跳跳。
人类真是奇怪的存在啊，明明如此弱小，也拥有那么强烈的心情，让他无法忘记、也不想忘记。
玄记起从小妖怪口中听到的一句话，那是夏目在偶然的一次邂逅中，说出的话语。
“好与坏都是邂逅的一部分，但一旦被爱过、去爱过，就再也无法忘记了。”
玄无法忘记，他曾爱过那个少女，在他遥远漫长的生命中，如清风明月，山间朝露，美得如梦似幻，再也不愿醒来。
就像斑驳的光影，目之所急，心之所向，永生难忘。
无戒365天极限挑战训练营 · 第七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