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尘往事‖第一章

   

  阴暗的墙角里，湿气重重，堆满了各种泡面盒，其中还盛有未用完的酱料和少许喝剩下的面汤。熏黄了半面墙。或许晕黄本来就是墙的颜色。

  墙原本是白漆刷过的，只不过年代相对来说远了些——十年前动的工。

  可能是那些信誓旦旦保证墙漆二十五年内无任何质量问题的良心营销商们打宣传报时字形太小，打了四折。也许也怪不得他们，毕竟是在地下三层，况且那堵墙很少没堆过东西。

  貌似近两年来仅被清理过三次，一次是上一任房客梁海搬家时把那些堆积的衣物打包带走，一次是吴修刚搬进来时的大清扫。

  吴修是现任的房客，在梁海搬走一年后搬进来的，当时他刚来到深圳，想暂时落下脚，等找到一份过得去的工作再搬出去。只是他并没有想到，所谓的落脚时间，却延续了一年多。

  墙角最近一次的清理是在去年春节前。那时吴修已来深圳半年，却还是没找到稳定的工作。每天能找到七八个小时的散工都是好的，毕竟还能有个饭钱。

  那半年来，每天仅有不到一百的收入，减去房租，吴修能做的，只有吃泡面或者菜包子。菜包子还好些，没有垃圾残留，但泡面桶，一桶又一桶，吴修都堆在了墙角。

  本来刚搬进来时吴修还挺爱干净的，吃光泡面后，桶会随手带出去，只是后来为了能找到真正的工作或者多接些活，他慢慢变得不再在乎住处的凌乱，反正很少有人来。

  只是，很少有人并不代表没人。春节快到了，和吴修一同来深圳的刘璐在过年回家前提出要来他的住处坐坐。

  刘璐是和吴修一起长大的，儿时的农村生活里，刘璐是他接触过的极少数女性之一。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吴修一直以为刘璐是他见过的最清纯的女孩，可以说刘璐是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天使，即使他并不是耶稣信徒。

  至少，吴修在丽江和杭州待过的那段时间里并没有遇到任何可以和刘璐的美相提并论的女孩。包括他曾经全心爱过的那个女孩。

  刘璐来看吴修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他，前天才从他那里得到住址，第二天就悄悄的来到了吴修告诉她的小区——云宿社区。

  云宿社区是偏离新市区的，但并没有影响它的整体布局。其实整个社区的建筑格式完全不逊于新市区的任何商业居民楼，毕竟这里曾经也是旧市区的中心。至于为什么旧市区的发展渐渐转移到了新市区，或许和八年前闹得整个深圳市人心惶惶的警界和黑道火拼事件有关，虽然警方在损失惨重的前提下也取得了关键性胜利，但很快就有谣言传出，说云宿社区就是那些黑道匪帮作为主要聚集地和交易区的地点，虽然警方铲除了一部分，但暗地里还有更多狠角色藏匿在那个社区里。当时警方是竭力劝诫居民不要听信谣言，并保证绝对不会再有类似的事件发生，而且市政府还颁布了一些优惠政策，如果原居民能继续居住在这一社区，不仅能十年内房租减半，就连各种物业服务和维修全都免费，毕竟云宿社区作为当时旧市区最繁华的区域，所带动的各方面影响不容小觑。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胆小一面。当关系到人命时，即使只是谣言，也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脖子放在刀口。云宿社区，一户又一户的搬出，持续了五年。新的市区也在这五年的发展中，规模渐渐变大。

梁海也是云宿社区原居民之一，在坚持了五个半年头后，终于还是受不了压抑的气氛，匆匆搬了出去。说起来也巧，在政府为社区的日益萧废挠头苦思的时候，一些像吴修一样南下创业的人们陆陆续续来到了这里，或许是他们并没有听过那些谣言，或许是他们真的在那些政策诱惑下，勇气大增。无论如何，社区是有了一批新的居民。只是原来所谓的市区，加上了一个旧字相称。

  再一次检查了一遍手中关于吴修住址的纸条，刘璐深深呼了一口气。她被眼前的社区震惊。每一栋楼盘都看上去那么豪华壮观，草坪，花园，中心广场还有娱乐场，完全可以媲美市中心，一想到吴修会住在这里，刘璐不由得又吸了一口气，心中想到，“好你个吴修，问你住址时一直吞吞吐吐地回答，还说有什么好来看的，一个破地方罢了。哼，连我都哄，看我到时候怎么给你脸色看。”

  跺了跺脚，刘璐微微噘了噘嘴，红润的脸颊上，两个小酒窝煞是可爱。

  “不过吴修哥好厉害啊，才来深圳半年，就混得这么体面了，怪不得当初来的时候妈妈和沈阿姨跟我说让我多跟他学学。”鼓足了勇气，刘璐决定赶快找到吴修，让他老实交待这半年都有啥光辉事迹。

  走进社区大门，刘璐在右手边的社区平面图前停了下来，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又一遍，再看了看手上的纸条。吴修给自己的地址应该就是这里了，华深路云宿社区 ，楼房12D#3307，可图中怎么找也找不到12D,不过12A.B.C 开头的楼倒是各有一栋。刘璐有了种想给吴修打电话问清楚的冲动，不过想了想，还是觉得先别让他知道了，她知道，按他的脾气，一定会先把她数落一顿的。况且她的到来，本就是想给他个惊喜。还是先问问门卫吧，刘璐想了想。

                     

  当看到刘璐朝自己走来的时候，白强连忙收回了瞥窥在刘璐完美曲线身材上的双眼，假装煞有介事地看报纸。

“帅哥，你报纸拿翻了哦。”刘璐走近门卫时微微笑道，素手遮住了因偷笑露出的小虎牙，傲人的双峰随着前进的脚步跌宕起伏。

“啊…这个……那个…”，支吾中白强赶紧翻转了报纸。

“麻烦问一下，这个社区的12D栋楼3307号怎么走，为什么我没在那里看到关于12D栋楼的标志呢？”出于缓解尴尬，也出于急着给吴修一个惊喜，刘璐指着刚才停下来看的平面图，提出了她的疑惑。

  “哦，那个啊，就我所知，这个社区的楼盘编号确实是分ABCD, 不过A,B,C 三种编号的楼是分开的，一个字母代表一片小区，至于D, 只是表示地下室，12D #3307的话，应该是在C小区12号楼地下三层307了，怎么，你是新搬来的吗，要住那里？”白强回答道，只不过最后一句话稍稍提高了些调门，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

  “不是，不是，我的一个朋友住在那里，我来看看他。”刘璐边摇头边晃手，虽然并不清楚眼前的人表情为什么看起来怪怪的，但她并不想引起误会。

“噢，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是一个想要搬过来的新客呢。”白强也意识到了自己冒失，连忙解释，不过心里倒是又庆幸又可惜。

虽然不知道白强在想什么，但刘璐还是看出了他的异样。

“怎么…？”

“没什么…没什么…那里只是有些 特殊。”白强赶紧答道，在说出“特殊”两字时咬牙顿了顿。

“哦，那好吧，谢谢你啦，帅哥，不打扰了。”冲白强挥了挥手，刘璐转过身去，朝C 小区走去。留下一道背影以及弥漫在空气中淡淡的清香。

  看着刘璐连离去都那么动人的背影，白强舔了舔舌头，“C 区地下多少号来着的房间里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和这种货色的美女联系上。不过，无论外面装得多清纯，一看这婊子内心就是一个闷骚货，不过，我喜欢。”意淫中，白强嘴角一大串口水落了下来。

  当刘璐慢慢从一楼下到地下三层时，她终于意识到了刚才门卫所说的“特殊”了。

C小区第12栋楼的一楼大厅里，电梯格外显眼，暗红色的电梯门和四周死白死白的墙格格不入。哦，不对。墙不全是白的，墙上有很多手掌大小的灰色斑块，走近一看，刘璐才发现，那些斑块是墙本身的颜色，或者说是没有刷漆前的颜色比较合适。白漆被粗糙地刮了下来，灰斑周围依稀可以看到诸如“办证”、“复仇”、“求子”之类的字样，还附带着三五个数字。大概是某些人的恶作剧吧，刘璐心里想道，目光又转向了电梯。

  电梯上没有显示和地下层有关的按键，有的只是门上一张提示:D区请从楼梯往下走。

  除了阴暗还是阴暗，这是刘璐对楼梯的第一印象。

  “看上去这么高端的住宅小区，连个通道灯都不舍得安装…”埋怨中，刘璐打开了手机手电筒，扶着楼梯，一步步往下走。

  其实这个楼道里并不是没有灯，而是灯在很早以前就坏掉了，由于某些缘故，一直没有人过来修。只要刘璐能拿手电筒往上照一下就会发现是有灯的——坏的罢了。

  也恰好是刘璐并没有下楼道时抬头的习惯，不然不知道她会不会被自己看到的东西吓到。

  隐约感到一阵凉风吹过，刘璐抖了抖香肩，往上拉了拉羽绒服拉链，继续向下走。

  楼道拐弯处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黑色垃圾袋，地上好几滩污水。一股恶臭突然袭击了刘璐的嗅觉，使她有一种想吐的冲动。不过还好，臭味只持续了一小段距离。

  终于还是下到了三层，走出楼梯，刘璐看了看四个临近的房间号，左边是332和330，右边是331和329。“应该就在前面了。”刘璐往右前方看了看，想到。

  走廊里的灯，暗黄中带着一丝猩红，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刘璐向着期待已久的307加快了脚步。

  就在刚要路过311房间的时候，突然311的房门开了，同时一个一身夜行衣的人影从里面匆匆走了出来，擦着刘璐的右肩而过。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了刘璐一跳，再加上和那个一身黑衣的人擦了一下肩，她的重心往后一摇晃，差点儿摔倒。还不等刘璐发出惊吓声，那个人微微往后撇了下头，说了声对不起连停都没停就匆匆离开了。只留下刘璐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差不多有两分钟，刘璐才从刚才的惊吓中反应过来。往后撩了撩头发，看了看307房间，刘璐迫不及待地走了过去。

  只是她不知，在不远处阴暗的楼梯口里，一个黑影看着她走进307的时候缓缓消失在了楼层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