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风月,只聊写作◉ 番外篇

因果

2019-07-01  本文已影响40人  清愁与相思

“我看着那酒瓶

那酒瓶像是在讽刺着我

但欲望像一团永烧不尽的火焰

人人都拼命想从世俗之中跳脱

而人人都未能免俗 ”

我是一个酒瘾患者。

想必说出这句话时,你已经在我这个人身上盖上了一个戳。‘一个可恨又可怜之人’这样的戳。

最早盖上这个戳的,是我的妻子,我知道她恨我喝酒,也可怜我不喝酒时的样子。我嘛,我当然也恨透了我自己。没有任何一个还未到无药可救的瘾君子是不恨自己的。可是要是到了那酒瘾犯了的时候就又控制不住的怜悯自己,灌了一肚子酒回到家后,看到妻子那张脸,也真的恨不得一头撞死。可惜我最不能控制的便正是无法控制这件事,如此这般,无限循环着。

当然,万事有个因果。要说我得了酒瘾的理由也足够混蛋,只不过因此妻子可怜我也足够有理有据了。

是因为那次我失手撞倒了妻子,她因此流产而此后失去了生育能力。

在那之前,在那个孩子,不,那个宝贝出现在她的肚子里之前,我们是多么恩爱的一对。

妻子的脾气在怀孕之后暴躁起来,我知道我应该忍让她,我母亲也向我提出过这一点。但很多时候,在一日日的积累之下,我终究还是无法完全在每分每秒都做到完全忍让。可惜那样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妻子、我自己、父母、亲戚、甚至邻居,他们的谴责如山一般向我倾倒。听说一个女人流产和生育后,体内的激素水平会达到一个断崖式的下跌,这也是众多女性产后抑郁症的重要原因。这么说来,我和妻子算是同病相连了。

我知道你大概要说,即算是有因果,这因也更进一步的证明了这果的混蛋,并不能自圆其说吧。

但这众人之中唯有一人并不这么觉得,那便是我的妻子。就算是到了这步田地,她还是爱我的,我知道。纵使她总摆出一副恨我入骨的样子来,我仍知道,她是众人之中唯一真正理解我的人的。无需向她辩驳什么,我甚至无需多问一言,便知道她爱我爱到什么地步。

我向医生说出这些话时,他露出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这令我心安了不少。

“既然你说这是无法控制的死循环,又为何突然想到了戒酒?”医生惬意的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茶水,放下杯子,突然正襟危坐的拿起笔来。

“因为那天早上妻子的眼睛。”

“哦?”

“晚上我喝醉回来,她已经背朝墙睡去了,其实我知道是装睡,或是在哭。第二天一早起来,她依照往常温柔的替我做了醒酒汤和早餐,然后她放下碗,不同的是,她抬头看了我一眼,也许之前她就那么看过吧,也许。”

“她的眼睛里有什么?”

“我真不知该怎么形容了,温润的美好,纯良的,毫无瑕疵的…她那样平静的带着些爱意的看着我。我一直觉得自己是混蛋来着,但那一刻。我才突然觉得自己是那十恶不赦,该转入十层地狱的罪人。那样的眼睛,是最让人无法承受的惩罚了吧。”

我自那之后开始戒酒,说是戒有些冠冕堂皇,因为我实在是没勇气喝下去了,每当我拿起酒杯,妻子的眼睛就如同一只扼住我手腕的手,有时那手也抬高一些扼住我的喉咙。

如果说妻子的怀孕是我的第一个地狱,她流产后是第二个,那么戒酒时该是已经在地狱的监牢里了吧。我的精神终是无法承受这一切,所以,我还是崩溃了。

那时候,世界突然就以抽象的形态出现在我身边,我终是控制了自己的酒瘾,但我并未从中得到解脱,精神失常代替酒瘾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成为我另一个无法自控的事。

清醒的时候很少,而悲哀的是,清醒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杀了自己,我看着妻子和母亲的样子,觉得自己还是自行了断为好。

而最终救赎我的,还是我的妻子,那个神一样的,爱着我的女人。

那天深夜,我从梦中惊醒来,只见我的妻子蹲在床边,紧紧贴着我,像个孩子那样蹲着。借着月光,我渐渐看清了她的脸,光是望一眼那双眼睛就已经能让我的心碎成渣子了。她的怀里好像抱着什么,她把那东西往上举了举,眼泪从她那水晶似得眼珠里滚落,她颤抖着声音说:“你还是喝酒吧,喝酒吧。我求你,求你了…”

我像被她用棒槌狠狠地敲了一下脑袋那样痛,下意识的,我用手推开她,推开那酒瓶。酒瓶碎了一地,她被我推到在地上,昏暗中,我看到她的眼神。与那时一模一样,一模一样。那时是为了孩子。这时,是为了我。

我才彻底醒了。

我从床上起来,在她身边跪下,把头埋进她的身体里。“我求你…求你…”我的嗓子里只能模仿她发出这几个字的声音,再说不出其他话…

“万事皆有因果。”

医生这么说的时候,已经又喝完了一壶茶。

“我们的生命,和我们所接触的世界,由这么多微小组成。抛开你的心理医生这个身份的话,我也会告诉你,除了你妻子觉得你不是那么的无恶不赦,我也那么觉得,何止有你的酒瘾啊。万物共存相生是因,百味纷呈是果。这句话称不上什么悲观乐观,只得算是中性。我们的生活里充斥着大大小小的蝴蝶效应。可是谁又曾知道,我们是否是那只无辜的蝴蝶呢…

所以终究,你还是原谅自己了吧。”

“嗯。”我点点头,对他宽慰的笑了笑。“你真是,不该做医生,该去吃斋念佛。”

“那可不行,那我妻子怎么办?”他摆着手笑着回应我。可说完这句话,却突然愣了。我也愣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了他的思绪。我们来到窗边,他拿出香烟里的最后两只烟给我一支,一起点燃,望着窗外,像许多次那样。

“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在这儿聊天了。”我在烟雾里看着他,突然有些不舍。

“是啊。”说着,他朝窗户下面的平台上努了努下巴。那上面有各种人扔在上面的垃圾,一直无人清理。正中间有个酒瓶子。“那可是我最爱的威士忌啊…”他每次都要这么说上一句。

可是这次他说了不一样的话:

“那酒瓶像是在讽刺着我

但欲望像一团永烧不尽的火焰

人人都拼命想从世俗之中跳脱

而人人都未能免俗 ”

我又拍拍他的肩膀,对他笑了笑,这次是真心的。他却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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