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7-05

       某青年在看守所的羁押轶事（对话体式的纪实散文）

 我熟悉的一位外来青年小李（化名），近期因受刺激，贸然用棍打了别人，在某省城某看守所羁押了3个多月时辰，好不容易出来后，性情大变，境遇变换，感慨不已，迄今尚未彻底走出困境，其教训值得众多青年人警醒。下面是我与小李谈论的羁押话题（略记）， 前一句是我问，随后的段落是小李回答。 

        1、你因何进看守所？

  那天夜晚，我来巷子老地方摆摊位，隔壁摊位的摊主让我搬开，掀动我的摊位，我操起棒球棍，打了这个摊主手臂几下，该摊主报警，警察过来就把我围住了，让我去派出所一趟，随即就把我和被打的人一同弄进派出所，审讯、戴手铐、留置在无人的铁网格房子里，我饿着肚皮，15平方米的水泥地成了过夜地，我整整饿了一夜和一个上午，第二天中午，民警塞了我一个脏馍吃，下午有警察过来，问我现在能拿出多少钱，我说1000多块钱，警察没有理睬，我这天在小房子里面，坐了又躺，躺了又坐，反反复复坐躺，一整天没喝一口水，见警察喊了三次，才上了一趟厕所。第三天早上，警察拉我到事发地，调查、照相、取证，回来后继续关押到下午，未沾吃食。下午，警察做了第二次笔录，审讯完后，我才吃到一个菜夹馍，不久，警察押送我去医院体检、刑拘，暂定性为“涉嫌故意伤害罪“，我很糊涂，问警察咋回事，警察笑着解释，关几天走个过程，到时间就放了，没多大事。

       2、听说你有精神分裂症？

       我在派出所提出我有精神病，警察开警车押送戴手铐的我，直奔我暂住小屋，取了医院门诊病历，看后觉得影响不大。第三天夜里，在押送看守所的警车上，我对民警说，我这病很严重，警察回应，没事，就关几天，那都是小事，人家还有大病的都没事，那里面有人看病，有吃有喝的。

       3、对办案民警有印象么？

       办案民警叫xx（此处省略），是正式民警，老江湖，如果当时我有钱给点，或许就没什么事了，现在看来就是抓典型，据说公安检察院每月抓人都有任务量，也叫指标。关押第二天，人家就问我能拿出多少钱，我说能拿出1000多块钱，警察觉得我是穷人，没必要再说了。收集证据、刑拘、逮捕，一步一步程序跟着来。我想里面还有好多可能都是我这样进去的，人缺钱，小事也就成了大事。

      4、警察怎么押你去看守所的？

        夜晚去的，一警车、三警察，开车的是正式警察，另两位好像是辅警，副驾驶坐了一位，拿传送羁押的资料和检查病历，我身边坐了一位，直接监督我。

      5、你刚入看守所时，遇见什么事？

      警察娴熟做了交接手续，笑着对看守所管理者介绍，在里面照顾好小伙哦，又亲切地告诉我，过几天我就来看你哦，乖乖下。现今我回想起来，就是签二次延长时见过面而已。当时我就想给家里打电话，民警说里面啥都有，我们没那权利，我们随后会以信件形式邮到你家里的，你放心。

      看守所设了三道门关卡，我入内后，先全身脱光衣服，来回蹦跳，看有什么私藏物品，再量身高、称体重，戴手铐、脚镣，关入一间过渡号子，那时是夜里，时不时有人出去，时不时又有人进来，有人只关了几小时就走脱了，据说是外界帮忙活动、走了关系，后来我听里面的常客透底，走关系的，一般是深夜12点后放人。

      6、你在过渡号子好受吗？

       妈呀！ 我进入过渡号子，被理了个光头，手铐、脚镣白天黑夜不离身，戴手铐吃馍，得双手斜捧馍入嘴，喝稀粥更考手艺，连喝带舔灌入肚皮，更有那脚镣，重达40多斤，夜晚携脚镣睡觉，腿脚生硬难受，脚一夜都是冰凉冰浸的，根本睡不安宁。我上厕所更是个麻烦事，得一步一步移动去，解大便后，没法揩拭，只得憋忍，我幸好只呆了半个月，我转入了正式号子，手铐、脚镣才卸下。

       同号子的一位自称大哥的人，知晓了我的事情，安慰我不要着急，慢慢就习惯了，说我的事不算是大事，有人一坐就坐了一年多，每天的劳动任务很重，有人过不惯，就在内心里骂人宣泄。

     7、被害人是自己鉴定的。记忆是雁塔区公安局医疗鉴定中心，和西安交大一附院的病历报告单，里面有轻伤一级。离开的时候法院警察在看守所里让我必须扔掉才可出去。结果在被被逮捕前派出所办案民警和签延长一块就送达我手里的，大约是关押的第7天。

    8、正式号子有什么特点？

   一群犯罪嫌疑人羁押在一间小屋子里，干活、待审、收监、释放，里面的社会，完全不同于外面。

    9、号子有什么表面特征？

     长方形的居室，长7米，宽3米  ，只在最高处开了一个铁丝网式的窗，一个铁杆加工的铁网格小门，长5米、宽2米的一块木板铺在地面，押员睡觉、干活、盘腿坐板，都在这块木板上面，里面人挨人，非常挤。

    10、被害人的伤情鉴定书怎么来的？被害人是自己鉴定的，去一家医院鉴定，病历报告单显示是轻伤一级，本区公安局医疗鉴定中心随附说明。鉴定书大概是我被羁押7天后，派出所警察送来的，跟随来的是延长羁押决定，羁押20几天后，我见到了逮捕证。

    11、你父母什么时候知悉你的事？又采取了什么办法？

    派出所把我送进收容所以后，给我父母邮寄了一封平信，很客气地告知了这件事。我父母得信后，坐车赶至省城，撵到了派出所，与摊主被害人见面，被害人要价3万，就不打算追究我的责任了，我父母只拿得出1万元，事情没谈妥。这些情况是我出来以后，父母摆谈的。

   12、手机等物品什么时候收缴的？

     人进派出所，手机关机上交，民警抽了我的皮带，随身零花钱都交了，填了抵押物品清单，这些东西，警察以后转给了我父母。

   13、里面有黑话吗？

      手铐、脚镣叫“罚镣”，监室叫“号子”，牢头叫“值班员”，上面专门管号子的监管人员叫”管教”，厕所叫“毛驴儿”，小便叫“要撇条”，大便叫“蹲坑”，手淫叫“撸管”，报警器叫“猫咪”，嫌疑人员叫“在押人员”即“押员……

   14、继续谈号子，号子怎么监控？

     号子里安置多个监控探头，昼夜全方位无死角罩住屋子，厕所也被监控，谁上厕所排泄，屋里的人也能看见，极不舒坦；夜晚屋子不熄灯，每班两小时，号子里除了值班员和老押员以外，众多押员分成多组，每组5个人轮换沿屋外侧床板站立，轮流值班、休息，看守所四周则由武警持枪监管。押员每次上厕所要报告，提审戴手铐。

      看守所的每间关人屋子里，多半会产生一两个牢头（值班员），牢头不干活，经常向管教汇报工作，训人骂人偶尔就打人，大家都敬畏牢头，我也被牢头训斥多次，挨过几脚；有那很不听话的家伙，劳教或者给其带上罚镣，或者令其盘腿坐几小时，这样一番动作下来，再不听话的人，也多半老实了。押员平时一般不戴手铐，提审时得戴上。

    15、号子里要点名吗？

       号子每天点4次名，早上起床后的6:30、中午吃饭前的11：30、下午吃饭前的5:30、晚上睡觉前的21：00，由值班员负责通报，带队伍排队，向值班警察报告：“报告警官，西雁看东23，实到38人，点到38人。”，倘若当天释放1人，就是实到38人，释放1人，点到37人。

   16、押员吃饭吃什么？

一日三餐都是固定模式，早饭为一馍一稀饭一勺白菜叶，午饭换成两个馍、菜叶汤，晚饭与早饭相似，每隔一天的午饭或晚饭，菜里多两片肥肉，有的肥肉片长的肉毛未扯净；看守所内里，每逢节日，馍能管人吃饱，每逢某人生日且待够半年的，某人就额外可吃碗长寿面，说是吃面，有的情况下还轮不到某人吃。押员吃饭时，挨凑号子木板的地面，必须蹲着吃饭，轮到值班员喊吃才能吃。有人开通了内部卡，押员可让家人打款入卡；手头宽裕点的押员，能吃得好一点，隔段时间可以买面包、火腿肠、方便面、季节水果，都比外面同类货贵许多。

   17、吃饭还有什么特点？

      押员用塑料盆吃饭，用的是塑料勺舀来吃。里面判过刑还剩几个月刑期又比较老实听话的押员，连同五六十岁的老人押员，去押员灶上做饭，每天10人给各号子送饭，还要打扫卫生，送开水，还有其他劳动，晚上这些押员在指定的号子里关押，比起铁窗里面关押，相对自由点，但必须早上3点起来，给2000多名押员蒸馒头、熬玉米稀饭。

      送饭的押员到了铁网隔离的门口，由值班员统一接手，倒在号子里的塑料饭桶里，值班员用塑料饭勺打饭，值班员先给他和协管员（就是与值班员共同维持号子秩序的押员）分饭，稀饭打稠的，遇到菜叶汤和逢节日的肉丝菜叶汤，值班员会在里面打捞稠的和肉丝，其他押员依次排队打饭，则是稀的纯汤，当然，里面的押员与值班员关系好，也可以款待好点，多半是那押员有钱买吃食或烟，给了值班员好处。

      看守所里不到时间是吃不上饭的，设有内部卡，有钱的押员就是家里给上账的，两个星期送一次零食，饿的时候可以吃，管教们遇到哪个号子押员表现差时，就直接把这个号子的零食掐了，押员集体就会哀求，值班员也会给管教警（这里面有专管财政吃食的民警）求情说好话给买货，不过这次拉来的东西就是大涨价商品，特别贵，有的押员也会要。

      逢季节水果上市的时候，就有管教来卖水果，押员们眼睁睁站立铁网内，外面过道涨了3倍价格的水果，还是会有押员要的，我吃过几次1斤5元的烂苹果。

   18、穿呢？盖呢？押员穿皮带吗？

       押员身上的衣服，扯脱了扣子，扯掉了拉链，押员穿着开了怀的衣服，外套一个写有“xx看守所”字样的褂子，押员可以买鞋，据说看守所门口专门有人卖适合看守所里穿的衣服的，有家人给押员送过，挺贵的；被子是自己家人送进去的，规定是每人都要戴至少两床，家人不给送的，就掏钱买，160元一套。里面本来就有被子，有人走了，就没带走被子。押员不能穿皮带，穿松紧裤子，或者拿布绳拴住。

  19、押员是怎么睡的？

     一个号子里面，通常是安排40人左右，我住的号子最多的时候达45人，值班员按照来号（入看守所的次序）进行编排的，押员一般是脚头排开睡的，两人合盖一个被子，底子统一铺一层铺盖。剩下的被褥就整齐放在角落里。

    20、几点睡觉，几点起床。睡觉前点名吗？

    押员必须按规定的21：30睡觉，依顺序执勤到岗，早上6点统一起床，天天都是这样！

     21、洗衣、洗澡呢？

     这里洗头就是用冷水，1元1袋的洗发膏，2元一袋很烂的卫生纸，洗澡用冷水冲冲。

     22、喝水方便吗？

     一天早晨供应一次开水，外面其余时间喝冷水。早上起来点名过后，劳动号就有60多岁的老年押员提开水倒入各号子的水桶，水杯是押员自己买的，5元一个塑料杯，也是从内部卡里扣除的。

     23、卫生间在哪？

       在号子最里端的角落里，与洗刷池在一个地方。

     24、理发呢？刮胡子、剪指甲吗？

       每月理一次光头。每月有一天，管教带来两个电动刮胡刀、两把指甲刀，押员们轮换着用。

     25、劳动吗？干什么活？

      押员必须劳动，活多活累。每周七天，除周三外，押员每天都有一定的劳动任务，具体落实到个人，都得完成当天任务，完不成加班干，牢头和混得好的押员不干活，我先后糊过医院门诊病历、贴过银行的装钱袋、捏过白黄花，做过酒店包装纸等，一般从早晨开始，除掉中途吃饭时间，干至下午5点过，才能干完当天的任务量。看守所有规章，押员谁能背诵规章全文，中午可睡两个小时，有时任务重，押员还得干活，就不能休息，下午押员交成品。我先后糊过医院门诊病历、贴过银行的装钱袋、捏过白黄花，做过酒店包装纸等，我们这个号子，一天给酒店能做1万个手提袋哩；每周的星期三，押员开会、学习、放风（洗衣服、洗澡等）。我在过渡号子也干活，只是比正式号子的任务少一些。

     26、押员干活有报酬吗？

      无报酬。

    27、周三是特定的押员休息日吗？

     押员周三上午半天学习，念弟子规，每个人作自我介绍，大家面对墙上的羁押人员管理规定，集体念3遍，再挨个背诵1遍，背后不过的，中午连续一周值班，10点多就开始检查危险物品。周三下午，押员去号子后面，门开后可以嗮太阳，见日头，只有10平米左右，特别小，人在那里面只能站着，相互聊聊，逢下雨天就不开门，押员在号子里干活，比平时任务量少。 衣服就是放风时间洗的，说时放风，其实就是押员洗衣服、冲澡的活动，押员也是没有自由的。

     28、押员可以与外界联系吗？

      看守所的押员，无法和外界联系，每周可向管教登记一次要送的钱、衣服等等，看守所门卫有间房子，专门管理充钱上账等事宜；押员可以与律师会面，我当时没正式请律师，没法直接与外界联络。我每次听到同号某押员要自由了，都向该押员说好话，我写张纸条，藏于押员的鞋底，托其带出。

     29、你的号子里，请律师的押员有多大比例？律师费多少？请律师管用吗？

     不多。我开始特别着急想出去，请过两次律师，告知家里的电话，家里人没给钱，律师就没动作。律师费用很高，根据案件的复杂程度、案件走到哪一步来收费，如果押员愿意出钱，就有律师来会见，谈案情进展，据说这些律师与检察院都在一块的，啥都懂得，也会给你想办法，外面是什么样的，也给押员传递信息。老押员说，没必要叫，有人花钱一大堆，只是最后少判一两个月，律师只是起辅助作用，当然犯的事重、复杂，请律师还是有点用处。

     看守所里面，好像律师们一个月才来一次，律师在过道转，看谁需要，就登记谁的家里电话，其他的押员就不管了。

    30、押员能到屋外活动吗？ 

      不能，一般只是出去提审，会见律师不能超过15分钟，我在里面见到一年以上没有审判的多名犯罪嫌疑人，照样在里面关押，不允许出那个号子的门。

     31、押员分工值日吗？ 

     是，每5个押员值日一个星期，值日包括倒垃圾，洗碗，洗集体的塑料打饭桶，用毛巾抹地，用手捡拾垃圾纸，扫毛驴，有时有人不听话的也可以罚他扫地一星期，扫地是用抹布抹地，没有扫帚和垃圾箱，里面也特别肮脏，拿塑料袋装垃圾，值日期间的押员，随时负责卫生工作，定期擦墙和毛驴（卫生间）、住的通间。

    32、 性饥渴吗？

     押员普遍性压抑，有押员憋得慌急，悄悄手淫放泄。

    33、女性也是同样的吗？

      女性也是同样的，卫生巾什么都是自己买的，都要剃头，可以戴帽子，有的管教对女性稍微松一点。男和女分开关，女的人数少点，男女不能接触。我所处的号子能瞧见女的，不过有点远，人影模糊不清。

     34、生病呢？

      押员生病，可以报告值班员，值班员再反映上去，小毛病的待遇是几片药，不到病情严重，是不会处理的，我听说有位押员死去，国家赔点钱了事。

     35、 有娱乐吗？

      押员倒也有娱乐，每天夜晚押员们吃过饭后的一个多小时，集体面对一台电视机，一起看电视，这是主要娱乐。当然，押员们有时会彼此悄悄交谈一些事情，这大概也算是娱乐生活。

      36、有电视机？  

     电视机安装厕所墙上，也就是卫生间头顶，21寸，干活不允许开，晚餐后、睡觉前才开机，主要是中央台一套节目

     37、能抽烟吗？押员怎么买烟？烟的价格？

      原则上是不让抽烟的，羁押规定也是这么说的，记得省高院来此检查时，看守所领导为了防止领导们提问烟事，提前让我们集体背话：”为了不影响大家集体生活，我们号子坚决是不允许任何人抽烟的！“

     管教民警照顾个别烟瘾特别大的押员，到管教室吸上几口，这类押员必说谢谢干部。其实，烟是管教通过关系弄进来的，内部和外部有人活动，外部即是家属给钱送烟，内部就是家里上钱多的直接扣除烟钱，烟多半是市场最便宜的那种，也有好的香烟，价格通常比外面高了两倍，至于烟的真假，无人理会。逢到检查时，管教会通知值班员，藏好香烟，有的管教直接保管香烟，到时管教和其他民警走个形式就行了。

     点烟用打火机。一个号子就两三个吧，管教不让多，防止火灾嘛，大家相互用、妥善保管，少量的烟就放在木板底下、夹在衣服里，或者藏在洗涮的牙膏盒子，上面用毛巾盖住，若是烟多、整条烟，遇上检查，管教提前通知，就收缴了烟，检查过后就返回了。

      38、里面烟的作用大吗？

      在里面，有烟好办事，相当于人民币，有烟就有人给你干活，你可以不干活，也可以让押员帮你值班，人缘也好，也可以到押员灶折价换吃食，只是一个鸡蛋就算1.5元，一碗面条28元。 

      39、押员是些什么人？

      我碰遇了众多犯事人，小偷、诈骗、抢劫、杀人的、非法集资、非法拘禁的等等，也经常碰见醉驾进来的，关几天就放的，搞诈骗的、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的，人数相对较多，有几个小偷成了常来户，门儿清、路子顺，过段时间就被抓进去“歇息”，羁押一阵子，又被放出……

      进来的人，穷人居多，却不乏吹大牛、满口跑火车的江湖老油条，有人讲自己如何吃得开。有人口称见过什么社会名流，与某某名人吃过饭、合过影，某某名人是同事，自个家里有几套房、几辆车，坐牢都有人给自家发工资，亲戚都是大官、罩着自己等等，有个盗窃嫌疑人说，女娃给他洗过脚，只要到了地界，提他的名字，吃饭住店不要钱，有人称前女友怎么对他好，有人提审回来，说刚才提审的检察官是他的一个姑父，过几天就放了，结果我走了，那人还关着。我个人觉得就是有的押员吹吹牛，过过嘴瘾，让别人不欺负他。

      看守所的押员，一年之内的刑期，往往就在看守所度过，小偷刑期基本是六七个月，七八个月的刑期特别多，有案底的，多加一两个月而已，经济犯、伤害案情况就不一样了，一些押员羁押了一年，都还没判下来，我离开时，号子里还有押员关了一年又八个月，仍没宣判。

     40、你号子里的牢头呢？ 

     牢头姓成，会来事，和管教好，又个高体壮，与他同时来的，只剩3个人了，1个致人死亡，1个是传销头目，还有1个运输毒品，这个运输毒品的家伙，在我走的前一个月进监狱了，判了10年，他在看守所的一年里，不断上诉，最终被省高院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牢头在里面也算刑期长的，据说他原在一家信贷公司做财务，伙同公司其他3人共同贪污150多万，案发后，他和其中一人被抓，另两人外逃，听闻他家退赔了80多万，仍不顶用，公检法非要他坐牢不可，判了他4年，他一直不服，上诉、申诉。我在里面碰过几起这样的事情，一个案子犯了，同案好多人没抓到，只抓到一个或几个同案犯（关在不同号子里），判得比较重，省高院都维持原判，这些人就不服，上诉的结果，省高院都维持原判。

     41、牢头的名字？

      ……（小李未回答）

     42、管教了解每个押员姓名吗？

     了解，每个押员都有记录，是犯什么事进来的，进来那天就有资料，包括家人的电话、家长的职业等等。

     43、你在里面想过什么？

       当时我就想过，以后谁吐痰到我脸上，我就擦了，不用再理谁了，没钱，人就要忍，别耍能。在这里，社会上再厉害的人，吃得差、睡不好，每天忙干活，还遭软折磨，关上几个月，都老实了，也看清了社会黑暗，再也不会想着什么爱国了，只要老老实实挣钱，别想其他的了。

      那时我还想，如果我出不去，就踏踏实实劳动一年，不会有多长时间，用同号子押员的话说，大不了过几年出去，又是一条好汉，没什么大不了的，谁能没有错，谁的人生没有坎坷，一切顺其自然就好，听天由命。面对残酷的现实， 改不了就改不了。

     44、押员之间有矛盾吗？ 

     嗯，经常有押员言语不和，就动手了，关系好的押员就来拉开，避免打架事件发生，有的押员打架没人拉架，这类押员归属于人不算好、脾气怪、没钱、弱小、新人，两人就打开架了，牢头按警报器，民警过来，开门让两人出去，如果有人还张狂，民警就拉走，拿皮管撸十几下，人老实的话，民警连说带骂，脚蹬几下，下来就直接给打架人戴手铐脚镣，不问谁对谁错，这一戴就是两个星期甚至一个月，特别难受。我进去就戴过一次，也是因为打架，最后还是说了三次好话，戴了两个多星期的手铐脚镣，管教才卸了，第一次我说好话，管教连理都不理，第二次我说好话，管教回答，慢慢磨着，不是挺舒服的么，先反思反思，到卸的时候就卸了。

    45、同号子的押员们是怎么想的？他们都很想出去吗？

    有个押员曾发誓，谁现在能放他出去，他愿意给那人10万元，没钱贷款都要给，就是不受罪了。人呆在里面太受罪了，没有阳光，饭汤太差，真不如人家狗吃得好，外面有人倒掉的饭菜，都比那好，晚上到半夜还要起来值班两小时，人多人挤也睡不好，就得起来开始新的一天，接受任务干活，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人在里面感受不到外面的气息，只能想象外面有多美好。

   46、你们这个看守所有什么特色？

 这个看守所的号子是楼房，整体有三层，围了一个半圆形，很像周转站，关押的人员，来来去去，最终或去监狱，或被释放，长期保持2000多人规模 ，这里包括本区和高新区的犯事人员，据说关的人是本市最多的，判刑也是最高的，最狠的就是比附近另一个辖区能多关、判一两个月。

    47、 押员情绪普遍低吗？ 

    也不全是，就有押员说，男人一辈子，有两件事非常值得骄傲，让人终生收益，让人终生难忘，一件是当兵，一件坐牢。不坐牢不知社会有多黑暗，不当兵不知道功夫到底有多深，一辈子没干过这两年事的就不是真男人。

     48、你住的号子名称？

         西雁看·东23监室，永远铭记。

    49、 你在里面呆了多长时间，怎么出来的？看守所给你什么证明？

    我呆了97个昼夜，被法院一审宣判一年有期徒刑、缓刑两年，赔偿受害人5万元损失，其中的医疗费实际只有7600多元，并向法院缴纳了5000元缓刑保证金，总共花了7万多元现金，才被释放的。

    50、法院开庭时，你有无律师辩护？

    没有律师辩护，证据都没有给我看，只是有人念了一下，法官问我认不认罪。

    51、你离开时，看守所给了你什么证明吗？

     没有。我离开看守所之前，被勒令扔掉起诉书、民事赔偿书等等材料，才允许出去；我回老家县司法局报到，又被要求缴纳2000元手机定位押金。

     52、家里人也受累了吧？

     我父母和伯父操透了心，为我的事花了不少钱，来回跑了许多路，托了一些关系，法院判决的前一天，他们都睡不着觉，我欠了亲人们太多人情。我这次真是太不值了，自由太宝贵了。

    ……

   我眼见小李进去之前，话多嘴杂，满头黑亮头发；小李出来之后，头部白发明显，讲话常四处瞅望……

   （附：上面的对话，多数是小李与我当面交谈的本味话语，一部分是来自他发给我的原始电子邮件。小李的回答中，有个别地方不太吻合现行法律规定，个别表述显得别扭……为保持原样，我未做修饰。

    其间，小李的几次回答显得不耐烦，直言说我笨死了，有的事想都想的到，他说都说了，我还不明白。我建议他向看守所索要劳动报酬，向法院讨要保证金，他回答，不敢，怕再弄出事。）

附：见笑。

河边草（笔名） 710061 西安雁塔区西八里社区190号 吴志强（联系请发电子邮件abcde_6388@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