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的温度》第十四章:与秋的重遇
刚在火车车厢靠窗座位上坐下,我泛起一丝丝担忧:“秋会不会不欢迎我?”在担忧中,火车往天津方向开动了。
尝试可能不会得到意想中的结果,但不尝试什么都得不到。我给自己鼓劲。
下定清理过去的主意是和努尔娜古丽的通话后。
为了拥抱新世界的无限美好,我决定找到被抛弃的症结,即便它面目可憎。逃避终究不是办法。不给自己一个说法,永远不能全身心迎接新的世界。
我拜托颜芐打听秋的近况。颜芐很快回了消息,秋在南开大学中文系。中文系?不错哦。正是秋所喜欢的学科。
“骆页,我和秋然联系上了。我还自作主张告诉她你想去天津看看她。不好意思。”颜芐在电话里跟我说。
我顿了一下,既然这样,那就这样吧。“她怎么说?”
“她说基本每个周末都在学校,随时欢迎你去找她。”
“哦,是吗?太谢谢你了。我打算这周六去天津。还要麻烦你和她说一下。”我说。
“可以啊。如果不是这周末我约了朋友去北海公园,不然我也想去找秋然。毕竟,只有我们三个高中同学在北方读书。”颜芐的口气很真诚。
“嗯。下次还有机会,这次真的很谢谢你。”我由衷感谢谢颜芐,毕竟我和她并不熟络。
“不客气。拜拜。”
颜芐到了北京,整个人变了个样子。不仅外表时髦,而且性格与高中时候的自负、孤僻相比大相径庭,为人处世圆润有度。这次委托颜芐办事,本是迫不得已,除了通过她,我没有其他方式可以联系到秋。没想到颜芐如此爽快利落。
人都在不断变化,我不应用过去的眼光看待她。另外,我自己也要有所变化。可真正面对变化的时候,我有点退缩。不过,火车已开动,想退缩也退不回去。
十二月第一个周六,上午十一点左右,我到了南开大学校门口。
那时的天津像个大农村,矮旧的楼房,土色的街道。反倒是南开大学显得气派,像个直辖市的模样。开个玩笑。
秋然通过颜芐和我约好在南开大学小剧场里见面。
我在大门口传达室问了花白头发的老大爷怎么走。在周恩来总理花岗岩雕像下走过,七拐八弯,我找到了一栋单层红色小楼。
“是一栋长着剧场样子的红色小楼,只有一层高,但是很高的一层,中间有一扇双开门的大门。你不会认错的。”颜芐当时这么向我转述秋的话。
剧场样子就是这个样子吗?我推开左手那扇门,掀开帘子走进里面。暖气在镜片上形成的雾气遮住视线。我熟练地掏出眼睛布擦去雾气,看见一个大舞台和无数依次排开的椅子。
果然是剧场。舞台上,有几个学生模样的人在排练什么。其中一个男的,表情凄苦跪在地上念台词:“你就站在楼梯的拐角,带着某种清香的味道,有点湿乎乎的,奇怪的气息,擦身而过的时候,才知道你在哭。”
喔,《恋爱的犀牛》,他们在排练《恋爱的犀牛》。这是一九九九年最火的话剧。没想到它刚在全国巡演不久,南开的学生们就组织模仿演出了。我是通过报纸和杂志知道它的,非常喜欢。我对里面的经典台词记得很清楚,但没有现场看过。
“你是我温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带着阳光味道的衬衫,日复一日的梦想。”耳边里响起了歌声,我瞬间就被吸引住。随后,我找了个靠过道的位置坐下,欣赏舞台演出。
“秋要是到了这,应该会找到我吧。这里只有我一个外人。”我想。
第一排站着三个人,两男一女,背对着我。可能是剧团的人。那个女的不时向右后方,也就是我所在的方向看过来。她留着刚好过耳的头发,没有戴眼镜,穿着白色毛衣和蓝色牛仔裤。因为离得远,我对她的长相没有印象,只顾看舞台上的表演。
不料不一会她转身朝我走来,在我面前站住,身子前倾,觑着我的脸上下打量,叫出我的名字:“骆页!你没什么变化啊!”
我侧头端详她的脸,小脸,小鼻子,双眼皮,薄嘴唇,好像在哪里见过。她是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假如是我的朋友我应该叫得出名字才对,而且她能够叫出我的名字。
“谁啊?是谁啊?”我蹙着眉头想。
女孩用手掌使劲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哎嘀,你连崖都填忘呃了(喂,你连我都不记得了)!”
我听到熟悉的客家话,恍然大悟,手指女孩,用略显激动的语调说:“细秋(小秋)!”
“你现在才认出我来啊,好伤心哦。”秋瘪了瘪嘴,好像很伤心的样子。
“伤心的应该是我吧。”我心里想。秋在高中时候,是个扎着马尾、戴着厚厚眼镜、满脸青春痘的书呆子。我不由地说:“细秋,你的变化好大!”
“讨厌。我知道你是想说我以前不好看。喂,坐过去一个位置。”
我按照她所言,抬起屁股挪往旁边椅子上坐下。她坐在我原来的位置。
“我戴了隐形眼镜,头发也剪短了。奇怪的是,到了北方,痘痘神奇地全掉了。”秋摸着自己的脸说,“骆页,你的痘痘也没了。”
“嗯,我也是。治不好的痘痘到了北方全不见了。”我说。
“全新的地方,全新的自己。”秋说。
“对。”我说,“在这里说话方便吗?你是不是在排话剧?”
“我是替补,女主角‘明明’的替补。不碍事。”秋微微一笑。
“女一号的替补。很不错啊。真的不会妨碍你?”
“不会。见到你我很高兴。”秋拍了拍我的肩膀,脸上诚恳的表情不像在撒谎。我一路上背着的担心包袱算是卸下了来了。
“你说高兴见到我,我真的很高兴。你不知道,你突然不理我,我一直很受伤呢。”我不打算拐弯抹角。
“不可能。我不理你?我什么时候不理你?”秋用手捋了一下耳朵边的头发。
“高三时候啊。”
“高三功课忙,大家各自努力,交流是少了些。但我们从来没有矛盾,我为什么要不理你?”秋的眼珠瞪得大大的。
“哎呀,你忘了?你和阿冬一起不理我的。从高三开学开始。之前我们三个一直都在一起玩。你俩突然不理我,我郁闷了很长时间呢。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问你为什么?”我挺直了后背,身子侧坐,正面对着秋。
“什么?什么?不对。你刚才说什么?我们三个一直在一起玩?”秋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否定的表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