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失
怎么不见了,找不到人呢?没有人知道老刘去了哪里!那一年他的老伴去世,他一个人生活着,没过多久,就从乡下搬到了热闹繁华的小镇,从此他在小镇一住就是6年,6年了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切。
在乡下的那些日子里,村里的人大都搬走了,周围的邻居也极少,每天村里显得冷冷清清。
他常常一个人走去小镇,在小镇上有他想去的地方,有他想见的人,女儿和女婿开了一家面馆,他常常去找女儿,跟他们在一起说说话,聊聊天。
女儿他们每次总会做上一桌好菜,老刘每次都吃得很满足,女儿他们一直忙着,眼看天黑了,老刘还不想回家一样,他喜欢坐在店里听客人讲故事,喜欢看来来往往的行人。没有办法,这里可没有睡觉的地方,于是女婿骑着电动车送他回家。
乡下的家离这里实在太远了,在一处深山山脚下,那里有一段路是崎岖不平的,一点都不好行驶,有好几次,女婿带着老刘差一点从车上栽倒下来,老年人要是真从车上摔下来,一定会伤得不轻的。
女婿和女儿总说老刘,让他别来,说是山路不好走,说实在是要来,就打电话让他们接去,但他总是不听,他们没有办法,问老刘,说:"在镇上,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买一间屋子住着行不行?"
老刘说:"听你们的安排,我那退休金一直都没有用呢?"可以买一间差一点的房子。"老刘原来也是一个节俭的人,自从老伴去了,他也是想开了许多事情。
女儿他们一边忙,一边到处去看房,终于找到了一间满意的房子了,房子除了里面没有装修,其它的还行,老刘就从此住了进去,乡下那见房子,就锁了起来。
老刘住进了新房,离自己的女儿的早餐店很近,他走在街上,街上真热闹,他喜欢这种场面,常常会凑上前去看看,他的笑容一天天的多了。
他走着走着就去了女儿那里。女儿每次都是热情的招待,他很喜欢跟客人们聊上几句,只有这样,才不知不觉的忘记了时间,一天过得真快。
老刘越活越年轻了,看起来只有四五十岁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是个老人。
老刘喜欢去那个老年人活动中心,在那里他可以认识很多老人,跟他们一起下象棋,打乒乓球,他还是更喜欢打乒乓球,
女儿在他的房子里,买来了一台电视机,女儿希望他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他看得最多的节目是戏曲,还有新闻联播。
周围的邻居知道他是新搬来的,常常会去看看,他准备了香烟,和茶水,其实他并不抽烟,但大家都是那样做。
听说山上的板栗成熟了,他想回乡下看看,他记得他在自己的田地种了很多,一年又一年他都没有去打理过,都被人摘了去。
不知道今年会怎么样,他跟女儿说:"想回去看看,那么多板栗在树上怎么办呢?"女儿听了说:"爸爸,你不用担心了,过两天,你女婿去摘。!"
女婿说不去,也没有时间,女婿的父亲老罗去了,老罗不熟悉哪些树是他的,老刘就带他上山去了,树上的栗子都长成了一个饱满的刺球,有些破了壳,炸裂了,里面的果实掉在地里,老罗就开始在地上捡了几个,一看没带袋子装,就和老刘一起去屋里,老刘打开了大门,屋里很久都没有住人了,到处是灰尘,还挂着一丝丝蜘蛛网,老刘找来扫把打扫着,弄干净了。
老罗拿着袋子就上山了,老罗开始捡地上的板栗,捡的很仔细。他戴上一顶草帽,拿着一竿长长的竹竿,那竹竿的一头绑着一把镰刀,他举起竹竿,朝着树上的板栗,疯狂的收割,那竹竿就像一只长长的手背,握着镰刀在树上收割,板栗一个个从树上掉下来了。他躲闪不及,一个个板栗掉落到他的头上,好险啊,他长嘘了一口气。
板栗球,浑身像刺猬一样的怪物,一不小心把手伸过去,就会被上面的刺,刺得疼痛难忍,他把地上的板栗球,用火钳夹小心的夹进了袋子里,等夹完了树上的板栗,已经装满了两袋子。
树上还有很多没有打落下的,老罗准备明天再来。他挑着回家了,老罗习惯了这些农活,工地上的农活,这些在他手里都是小儿科。老刘跟他不一样,虽说年纪老刘比他大7岁,但是老刘一辈子没做过什么重活,整天是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
老刘烧了一壶茶水,门前的水井早已干枯了。这壶茶水还是他去村中的一口水井里打来的,他拿出两个杯子,里面放点茶叶,倒满。老罗喝完了,他把板栗放在三轮电动车车上,说:"哥,我明天再来啊!"说着,就骑着车走了。
老刘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回到了屋子,把他们喝剩的茶水倒在外面,他把杯子洗了一遍。他在屋里看了看,来到房间里,他想起了自己的老伴。他开始做饭,厨房里木柴还有一些,他点了一根蜡烛,他煮了面条,里面放几个两个鸡蛋,就可以吃得津津有味。
他简单的洗了一下,就睡了,夜里的气温已经渐渐的凉了。屋外,山里没有一丝灯光,也听不见狗叫声。
天亮了,他准备做早餐,但一想到老罗要来,就打算等他来了,再做一起吃,老罗来了,他说:"吃了没有,我来煮早餐!"老罗说:"吃过了。"
老罗从车上拿下一个饭盒,说:"哥,这是稀饭,趁热吃吧!"他打开了盒子,交给了老刘,老刘看看,稀饭里面是一些咸菜,他喜欢这样的粗茶淡饭。
老罗拿着工具袋子,又上山了,来到栗子树林里。他计划着今天上午能打完,就回去砍一担柴。老刘在家里,等着他回来,他烧好了一壶水,泡了一壶茶,给老罗送去。
"兄弟,喝点水,中午做饭吃吗?"老刘说,"不吃了?"老罗说,树上的板栗都打下来了,他都捡起来装进袋子里, 他骑上车的时候,说:"把门锁上,我带你去我家吃饭。"
老刘锁好了门,上了车,老罗小心的开着,车开的很慢,毕竟车上还有两袋子板栗。
好不容易到家,老罗的老伴出来了,帮他把板栗抬进屋,老伴说:"哥,来了啊,进屋坐进屋坐!",老罗的老伴给他倒茶水,打开电视,让老刘看,他们一起去厨房里张罗着饭菜,菜不够,他让老伴去村里买了一些,菜都是老刘喜欢吃的。
老刘吃了很多,他看着电视,他们都忙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坐在那里,他刚拿起扫把想打扫一下地面,老罗的老伴说:"哥,我来,你歇着!"
快到傍晚了,老罗骑着车把他送去了镇上的屋子里,他又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
白天,他一个人去集市上买菜,买了菜就到处逛逛,一天,他女婿的堂弟在集市那里与他相遇,他没有认出来,堂弟喊了喊,他才记起来了。老刘说:"去他家里坐坐!"堂弟跟着他去了。
老刘打开了那扇铁门,他们进了屋,老刘忙着倒茶水,还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说:"抽烟吗?"堂弟没有接,堂弟四处看了看,屋子里并不美观,到处都很陈旧。
堂弟走的时候,老刘说:"有空常来这里玩玩啊。"堂弟说:"知道,知道!"
堂弟喜欢去老年活动中心,那里看老人们下象棋,有一次遇见了老刘,老刘说:"有没有时间送他回老家一趟。"堂弟同意了,他来的时候没有骑车,就回去骑电动车了,在路上遇见老罗,他说:"那怎么行,他路都走不稳,坐在车上容易摔下来。"
堂弟不敢相信,但觉得有点道理,毕竟上了年纪,他想要不要跟他说说,说自己没有时间,但还是没有勇气,干脆就不去了。
老刘在那里等啊等,眼见迟迟没有来,就失望的回去了。他以后去女儿他们的店里少了,他觉得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他们都很忙。
在一个寒冷的冬季,堂弟去老刘那里,老刘说电热毯坏了,让他看看,能不能修好,堂弟查看了很久,修不好啊,他去跟堂哥他们说了,堂哥知道后,过了几天买了一个新的铺在床上。
老刘晚上就不觉得冷了。他总是回忆起自己的老伴,不明白老伴为什么要离开他。
自从自己的孩子都长大,都在异乡成家立业后,老伴总有出家的念头,这念头一起,老伴就到处打听,走访小镇各处,找到了一座寺庙。
好说歹说,里面同意了,她在里面修行,每日扫地,侍奉游客上香,有的时候还给游人抽签算命。
女婿的家乡里有许多人去找过她,给他们算命,她也有好几次来到这里算命,还经常被请到别的地方去。
老刘总劝她别去,可是她不听劝,执意要去,在她心里,儿女都已经长大成人了,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她收拾好行李去的那天,对老刘说:"我去了,你要照顾好自己,我有时间就会回来看你。"她走了,老刘想挽留,但最后还是尊重了她的选择。
老刘每年都会去那寺庙里,去那里烧烧香,磕几个头,去那里找她,寺庙里的人总是劝他回去,他不肯走,就一直等着见她,想跟她说说话。有一天,她出来了,说自己已经看破了一切,让他回家去,让他忘记一切。说完就跪在佛像下。
老刘流着泪回去了,她的几个儿女也来看过她。
老刘独自生活着,他没有种田,种了一些菜,他有一份不错的退休金,足够自己生活,没有老伴在身边,什么事都是自己做,有时候,忘了很多事,也没有人帮个忙,提个醒的。
不过还好,周围有很多好心人,总会去他家,找他聊天,说话的,他觉得也开心,渐渐的忘记了很多事,也渐渐的适应了一个人的生活。
几年过去了,儿女也回来的少,他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业。
有一年,老刘去寺庙去看望老伴,一个妇人告诉他两年前,她就去世了,积劳成疾,生了一场大病走的。老刘听后,怎么也不敢相信,差一点都晕倒了,随后那妇人又告诉他,她当时最牵挂的还是老刘,说是要好好活下去。
晚上的时候,老刘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老伴,在以后的好长一段时间,他白天总是精神恍惚,想着老伴的过往,一到晚上,老伴就频繁的来到他的梦中。
他在梦中和老伴一起,他真希望自己不要醒来,这梦就这样一直做下去。
儿女们听说母亲的离去,纷纷从遥远的异地,来到老刘的身边,天天围着他转,给老刘做好吃的菜肴,给他讲他最喜欢听的故事。还带着他去他们工作的城市,到处看看,到处走走,见见广。
孙子陪着老刘一起做游戏,他开心的像个孩子,忘记了该忘记的事,是的,他得好好活。
儿女们看着他整天没事做,觉得这样不好,儿女们让他去帮着带孙子,他也开始忙碌着,觉得有点事做做真好,直到孙子们都长大了。
啊,如今看着人们一大家子在一起,说说笑笑,老刘觉得自己的年纪大了,难道人的年纪越大就容易思情吗?他不想独自去儿女那里,不想去那些热闹的场面了,他在他们的眼里,看出了他们对一个老人的一些怜悯,还有一丝鄙视。他想到了自己的老伴,才是此生最羁绊的人。如今,他去山上老伴呆过的地方走走,去老伴的坟前看看。
一连几天了,他都没有回家,屋子里总是锁着的,女儿他们到处找,没有人发现在哪里,半个月过去了,他们焦急如焚,关上店们,去别的地方找,老刘的儿女们也到处找,所有的亲戚,都帮忙找,他们发广告找,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了。
老刘还是没有一点音讯,人们说老刘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