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这样告诉我
静坐窗沿远眺,却觉心中有些空荡,有些沉闷。貌似心底有一抹流水带走了些许生动。仔细回想,半天才琢磨出点味儿来——哦,窗前少了两棵银杏树。
从前的家,在二楼,窗边有两棵高大的银杏树,午后,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斜斜地在地板上流淌,与世无争的美,惊艳了岁月,温柔了时光。在这一幅纯净的画中,我懂得了许多许多。
我的爷爷,是我六年级时突然走的。由于见面少,我对他的印象只是呆板、严厉,外加一个干枯极瘦的身躯和时不时冲我瞪得像个灯笼似的眼睛,且有些老年痴呆。
爷爷年轻时喜欢文艺,写词作曲,吹拉弹唱,尤喜拉二胡。记得有一次,我正对着古筝苦练《在北京的金山上》,突然身后传来二胡的伴奏,回头一看,原来是爷爷,扶着二胡笔直的坐在凳子上,那双平时拿筷子夹菜都要把菜抖餐桌上地手,此刻却敏捷地在空中游走,目光专注而投入,神情微酣。我吓一跳,爷爷什么时候这么精神了?然而曲子一弹完,他的手一沓拉,目光里的光彩便瞬间涣散,双眼无神地盯着某个角落,又变得痴呆起来。这便是我对他最深刻的记忆。
有时爷爷真像一棵银杏树,默默地呆在角落,让除了奶奶以外的家人忽略。可他一走,人们又不习惯了,总是叹气:“这人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走了呢?”
而我对于爷爷去世的悲伤,却是后来才慢慢有的。
记得一天放学回家,正值初秋,万物已然出现一片衰败之景。一路上的残花败叶,泛着黄,死寂地躺着,凉风流过,余下一些在树梢上痛苦的呻吟着,挣扎着,似乎即将在这激流中戚戚然消逝。触景生情,想起去世的爷爷,就特别怕身边某个亲人又离我远去,胸口堵闷,泪珠不停地从脸上滚下。
走到家门口,那两棵银杏依旧守护在那里。它们葱茏精神的叶子,已转为满目金黄。没有一棵树能像它们一样黄得如此干净、纯粹;更没有一棵树能像它们一样做到叶片黄而不落。这是它们最美的时刻,不像走向枯萎,而是去迎接新生,那份安静与庄重,带着淡然的气质,屹立在秋色中。
是不是,我那逝去的亲人们都如银杏般安详的走向天堂?我抚摸着树干,亦或是,化作银杏守护着我?我突然感觉到银杏树的注视,情不自禁地抬起头凝视银杏,双眼微润中,突然忆起有一次不知什么原因,爷爷莫名地用干枯的手掌摸了摸我的头,有些艰难地牵动嘴角,露出了微笑,虽然生硬笨拙,但却是为数不多地让我感受到了那份祖孙之情,温暖而安详,像极了此时银杏的注视。
那一刻,我释然了,消逝并不意味着悲伤,因为新生,会使那份血脉世代延续下去。而我们身边,又有谁能说没有亲人化作银杏守护着我们呢?而我们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带着亲人们的心愿努力的、更好的生活下去,用最庄重的姿态迎接生命的考验。
我凝望银杏许久,一人一树仿佛穿梭了千年的时空,没有交谈,只是凝望。但我却明白了更多。
而现在,尽管搬家后没有了银杏,但我眼前却时常浮现它们的模样。
抬望眼,满树秋叶,一世金黄。
来自十二公里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