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瓜,永远向美味魔法屈服!
作为一个麻瓜,我百分之百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魔法。
就像那天下了班,我正骑着二手电驴在熙攘人群中穿梭的时候,突然,什么东西勒住了我,那东西跟《三体》里面把一整艘船都切成了均等薄片的透明丝线一样,把我要回家的钢铁意志切碎了。
我把车停在路边,像只柯基一样仰着鼻子嗅啊嗅,然后看见了不远处一个中年魔法师,守着一只平平无奇的铁炉。
果然没猜错,束缚住我的东西就是烤红薯的气息。我走上前,挑了一只看上去没头没脑的胖胖红薯,问假扮成人类的魔法师,
“叔叔,这坨几块钱啊?”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杆小称,
“五块。”
我又问,
“甜不甜哦?”
他笑了,那是不同于普通人类的霍格沃兹在校人员的特有笑容,他说,
“开什么玩笑,不甜不要钱。”
我在傍晚六点的阳光下掰开那只烤红薯,它看上去那么质朴,面如碳色,但用指腹从中间一掐,它就撕裂成两块,露出灿烂绵软的内里,一口嘬下去,嘴唇接触到奶与蜜的回甘,整个世界都散发出馥郁的红薯香气。
我知道,这种甜美,不可能是人为制造的。
还有跟妈妈去泸沽湖旅行时遇到的摩梭导游,我们坐在一口石锅前,眼睁睁看着她用一只白色手帕擦锅的时候,锅底霎那喷出来许许多多的细小蒸汽,大约有半米高。
然后她在锅里倒入一丢丢清水,放切好的湖鱼,用一只草编的盖子把锅盖上,过几分钟掀开盖子,就看到鱼段煮熟,汤体竟然是乳白色的,她抓一把盐洒进汤里,汤就变得那么那么香,我们每个人都一口气吃了三碗饭。
麻瓜多么容易被捕捉,魔法师们幻化为世间一切平庸的形象。
或许是小学校门口卖麻辣油炸粉丝的老太太,或许是巷尾用滚烫炉壁烤出一桶一桶梅干菜扣肉饼的大叔,又或许他们根本没有实体,只是潜伏在某个角落,看着受到蛊惑的食客在盛装食物的店子里焦灼地转来转去,喊了半天“到底有没有人啊”时暗自窃喜。
他们愉悦地看到偷吃零食却不小心把油渍滴在校服领口的学生回家之后被家长胖揍,一口气吞下十二只鲜肉小笼包的年轻姑娘长出五斤的肥美肚腩,迫不及待把鸭肠放进嘴里的小职员被烫得舌尖发麻,无数的情侣在饕餮的狂欢之后飞速长膘,相看两厌,继而分手。
麻瓜嘛,就是用来捉弄的。
我的奶奶也是一位小有成就的魔法师。
当冬天的我开始赖床,到了该出门上学的时间却死活不肯起床时,她就默默走到厨房里,下菜籽油,加一点蒜蓉、干辣椒面翻炒,再舀一勺跳水泡菜坛子里的酸汤,煮沸,加面条,盐,葱花,芫荽,等这碗油泼辣子酸汤面端上桌的时候,我已经自觉自愿穿好衣服端坐在饭厅里了。
我曾经像模像样地学着奶奶的手法煮面,到最后要么辣子炒糊了,要么酸汤还没有入味,要么就是面条煮太久或者没有断生,向奶奶讨教煮面精髓时,她总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我能理解,魔法是没有办法跟普通麻瓜解释清楚的,所以不再深究,只是深沉地看着与我截然不同血统的奶奶,对着想象中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深沉地点点头。
文/田可乐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