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2010年

      “你觉得今天来了，未来还会远吗？”她尽力压抑着兴奋的气息，故做平静地问道；

      “应该不会了吧。”他不知道她的问题具体指向哪里，索性说出一个答案；

      毕业离校的前一天夜里，他俩衣着整齐地挤在一张单人床上，他从她背后环住她；她向后依偎着，他紧紧地抱着她；他们使用着同一个借口：“小心，别掉下去了。”

      他们彼此保持着谨慎的距离，却又舍不得似的紧紧相依，他有意地将臀部向自己身后移去，避免由于发生某些尴尬而失去眼前的一切；而她感觉仿佛自己身体的感官全部集中到了他所接触到的位置上，尤其是他在她耳边呼出的热气……

      “你的行李都收拾好吗？”为了打破这样的气氛，她故作镇定地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他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她努力地再去寻找新的话题，可他在她耳边的呼吸声不断地干扰着她的思绪；

      每次对她做完回答，他都后悔不已：这样的答话，应该很无聊吧，感觉好像切断了对话似的，她会不会觉得我很无趣呢？或许我应该开个玩笑什么的。他自己默默地想着，同时又小心地向后移动一下自己的臀部。

      “嗯……”

      “……嗯。”

      “……”

      “……”

      明天就要各奔东西了，要不要问一下他未来的打算呢？她默默地想着：可如果问了他会不会觉得我在窥探呢？他会不会讨厌呢？我知道他还没有找到工作，而我的工作机会在今天的联谊会上又被拿来当讲说的例子，如果问了会不会让他觉得我在炫耀什么？她停滞在自己的复杂世界中无法自拔……

      我应该说个什么样的玩笑话呢？像个闷葫芦似的应该不会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吧，说不准两周以后就把我忘掉了，上次杰哥说了个什么笑话来着，我都笑岔气了，……，哦！对了！……靠，是个荤笑话，还是……不要说了吧……他似乎也没闲着，不停地在自己的脑海中搜寻着可以带动气氛的话题，却死死地掐死在应该讲一个笑话缓解气氛的情绪中。

      她瞟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后半夜3点了，难怪她会觉得眼睛干涩，再加上联谊会上喝了酒；如果现在不问的话，明天白天面对面再问会更加的尴尬吧，好像要提出约会一样。她又开始了自己的思考：可我应该怎么说出来呢？

      他也瞟了一眼时钟，后半夜3点；时间过的好快，他想：难道我就这样一直抱着她？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他们努力地上演着复杂的内心戏，表面上却又努力地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竭力保持着此刻的造型，努力地不去破坏，甚至到了躯干和四肢僵硬的地步，就在这样的僵硬感带来的疲倦中，两人昏昏睡去……

      温热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疲惫地睁开眼睛，恍惚地看清楚眼前的事物后，她想起来自己在哪，她一个激灵坐起来，床上只有她自己，衣服好好地穿在身上，无意间在床头柜上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被压红的一侧脸上还隐隐地挂着口水的印迹，一侧的头发也呈上升状，仿佛抛物线的最顶端，她被自己的样子吓了一跳；耳边传来淋浴声，想必他正在洗澡，进入异想世界的她隐隐闻到从浴室飘出来的洗发水的味道，清新的味道混着他的体香，一个想法溜进她的脑袋：

      自己现在这样蓬头垢面，还带着口气的样子，即将面对着新鲜出浴的他！

      这样的画面简直不堪入目；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溜走吧。

      她小心地起身拿起自己的东西和外套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的她还是不甘心就这样离开；

      或者应该给他留下一张便条，写下仿佛无所谓、洒脱离去一样的话语。

      想罢，她又向床头柜的方向走去；床头柜上没有笔和纸，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一盒开封使用过的避孕套暴露在眼前，她看着这盒所剩无几的避孕套愣住了；仿佛时间停止了，一个想法挤进她的脑海，视线也随着这个想法模糊了……

      洗手间内的水声停了；

      他洗完澡了！她警示自己。

      她站起身，迅速奔出门外。

      围上浴巾的他听到了“嘭”地一声关门声，他的动作停止了，眼神也骤然暗淡下来，扭头看看刚刚为了认真打理自己而新开封的洗发水、沐浴液的瓶子，他自嘲地挤出一丝笑，随后他靠在卫生间的门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正如她所想的那样，天亮了，酒醒了，该说的话更加的说不出口了……

      也许，这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吧。他打开洗手间的窗，看向她远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