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小车的小姑娘

那天下午，我们正在木屋门前烧火聊天，就看见山坡上走下来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姑娘。她推着一辆小车，车上还站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小宝宝。山坡上面是另外一栋木屋，门口坐着几个大人。我想当然地以为小姑娘是他们家的孩子。“这些人怎么这么放心呢，让一个小姑娘推着小车带小宝宝出来散步。”正说着呢，小姑娘的小车推上了路边的草地，她自己也一下子跪到了地上。山坡上木屋前的那些大人也没什么反应。

我继续生火。忽然玲玲说：“我看她快撑不住了！”我们赶紧跑过去，问小姑娘：“你需要帮忙吗？”小姑娘眼里含着泪水，怯生生地点点头。这是个拉美裔的孩子，仔细一看，就是那天给我们退烧药的那一家的二女儿。卷卷的头发，大大的眼睛，本来应该是个很甜美的姑娘，这一刻，她整个人被恐慌占据了。

我在前面帮她拉着小车。玲玲、我们的两个孩子也都过来帮忙。这一段柏油路的山坡还挺陡的。走了一段路，前面有个缓冲车辆的横条。小车一推上那个横条，一颠，车里站着的小宝宝差点摔倒，我们赶紧把他扶稳，让他在车里坐下来。要是小姑娘一个人推车，又是下坡，又是缓冲条，不摔倒才怪。这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苍蝇，停在小宝宝大大的右眼上，也不飞走。不知为什么，这一幕很让我害怕。让我想起非洲，想起死亡。我小声叫了一下，赶紧凑上去把苍蝇吹走。小宝宝本来很安详自在，对刚才的危险浑然未觉，看见我满脸惊恐，倒被我吓了一跳。

我们又走过另一个山坡，远远就看到小姑娘家的木屋了。我跟小姑娘搭讪：“你们现在学校没课吗？”小姑娘根本无心跟我说话，只是惶恐地看着我。我问她：“你刚才受伤了吗？”她这才点点头。我一看，她的膝盖给刚才的一跪，蹭出好几条血迹。

还没走到她家呢，小姑娘的妈妈就着急地迎上来了。她匆忙地跟我们打了个招呼，表示感谢，就把小车接过去了。我跟她说小姑娘的膝盖受伤了。

我们原路返回。稍微走得远了一些，就听见小姑娘的妈妈大声呵斥她。

小姑娘应该是出于好意，带着小弟弟出来散步。她没有经验，没想到小车下坡时她根本就拉不住车。等车险些失控的时候，她宁可自己跪倒在地上，也要死死拉住小车，想办法刹车。多么勇敢、有责任心的孩子！她还不知道跟别人求助。一路上她遇见了好几个大人，她都没想到开口求助，或者不敢求助。面对妈妈的呵斥，她只能默默承受，根本无法辩解。

在那一刻，我看到了作为一个孩子的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