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之死（五十)

周末石榴回家的时候，莲花带着儿子来到了家里。石榴拉着弟弟出去玩。出门的时候，说了一句，“奶奶现在好可怜。”

莲花在客厅和雨儿聊了一会。雨儿拿出莲花的包包和那张20万的银行卡。莲花连忙推开，“雨儿，不要这么见外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呢。你一个人伺候老的照顾小的不容易。”

见莲花态度诚恳而坚定，雨儿叹了一口气，“嫂子，这是我哥的心愿，他不想一直欠你的。你还是收下吧。”“雨儿，让你哥入土为安吧，现在你比我更需要这笔钱，好好照顾好老人和孩子。”莲花摸了摸娇娇的头，跟雨儿说道。

“不瞒你说，嫂子，我哥走了以后，我妈她神志就不清楚了。现在刚刚睡着，每天抱着枕头说是石头。我只能在确保她安全的时候，在网络学校做培训，也不敢出去，真不知道该咋办。”

“雨儿，我现在是个外人了，有些话只能是建议。如果说的不合适，只当没说。你这一个人单着时间也不短了，有合适的也该替自己考虑了，这娇娇也该上幼儿园了吧。有个家对孩子的成长也好。

石榴奶奶可以去好一点的医院治疗一下，应该就是石头的事情刺激到她了。她肯定不能接受石头离她而去的这个现实。但是活着的人总还要面对现实。需要钱的话，你跟我说，不要见外。”

雨儿的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是啊，自从哥哥走了以后，自己简直是在煎熬。母亲刚开始还是半信半疑的，后来一直不见石头回来，闹着要到他们单位要人去。

雨儿真是心力交猝，但是又不忍心过多打扰莲花。自从知道石头去世之后，村里几乎就没有人来了，能打个电话问一声的已经不错了。

雨儿害怕母亲出事，天天守着。她梦见哥哥把母亲托付给他，说自己实在撑不住了。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耳边呼唤着让他回家。

已经有很久很久了，雨儿也是后来才知道哥哥患上了抑郁症。每天疲惫之极的样子原来就是抑郁症的表现啊。哥哥总说是累，但是睡不着觉，不想吃饭。

有一天深夜，雨儿出来倒水喝，看见哥哥坐在客厅，喃喃地说，“活着有啥意思啊，真是生不如死啊。”雨儿记得自己还安慰哥哥，遇到什么事情，说出来好商量。但是哥哥只是苦笑，那个笑，雨儿至今还记得，比哭还难受。

自从莲花嫂子走了之后，哥哥就更沉默了。以前还应付着母亲的话，后来简直是充耳不闻了。母亲气的说，翅膀硬了，不把当娘的放在眼里了。其实当时候，估计哥哥难受的要命，但是母亲也不懂，以为只是石头不耐烦她了。

原来，哥哥的离去，是早有征兆，只是每天被生活，不，准确点说是生存绑架的雨儿，根本无暇去思考人生。麻木而重复地应对生活时不时抛来的苦难，已经成为雨儿的人生常态了。

从娇娇出生开始，自己变得更加忙乱。心疼哥哥，但是也没有办法。母亲总是埋怨她，生出个没爹的孩子，害的你哥天天加班。

但是说这话的时候，总要斜着眼睛谨慎小心地看着雨儿，害怕雨儿过于反感。雨儿知道，主要是母亲不愿意接受娇娇，钱多多的孩子。

母亲偷偷找钱多多要娇娇生活费的事情，雨儿是知道的。钱多多气急败坏地打来电话，“石雨，你搞什么鬼。谁知道你的孩子是和哪个男人生的，要是我的，怎么不早说，不要再缠着我了。我现在够倒霉的了。余丽丽就是个骗子，她把我的房子卖了，人也不知去向了。

我也没心思经营餐厅，转出去了。我没有钱，我告诉你，就算这个孩子是我的，我也没有钱，我也不会认的。一个丫头片子，还好意思让你妈跟我要钱。没门，这辈子你也休想从我这里再得到一分钱。

骗子，女人都是骗子。”钱多多叫嚣着，咆哮着挂了电话。雨儿知道母亲是心疼自己一个人带孩子辛苦，也心疼哥哥的负担更加沉重。但是母亲始终没有放弃抱孙子的心愿，她要把那20万留着给自己的孙子。

“嫂子，你不要这20万已经是对我们的大恩大德了。我以后一定报答你。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嫂子，你就像是一盏明灯，点亮了我的人生。

女人也可以和男人一样，有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做。等石榴长大要房子的时候，我就带着娇娇搬出去。这房子是你和我哥留给石榴的。”

雨儿知道以后能和莲花谈心的机会不多了，索性把话都说明了。“雨儿，不要说那么多了。以后的事情留给以后吧。石榴也长大了，她比我们更自由更有主见，你多照顾好娇娇。不要太委屈自己了。”

莲花说着，看着窗外，想要等着石榴带着弟弟回来。

猛不冷丁卧室的门开了，葛婶抱着枕头出来了。一边走，一边说，“你们说话的声音小点，石头刚睡着。石头啊，就是乖，从小就不哭不闹的。”

抬起头，葛婶看到了莲花。好像认识但是又好像不认识，终于，她还是摇摇头，低头摇着怀里抱着的枕头，“石头乖，石头乖，石头是娘的乖娃娃。石头啊，你快点长大，长大了，咱么就有好日子了。石头啊，你一定不要淘气，要乖乖地长大。石头啊，你长大了，可不能不管娘啊。可不能娶了媳妇忘了娘啊。

石头啊，快快长大，长大了，娘还要等着抱孙子呢。抱孙子，抱孙子。”

看着葛婶骨瘦如柴，精神恍惚的样子，莲花和雨儿都忍不住簌簌落泪。葛婶这辈子省吃俭用的，就等着抱孙子，谁知道，连儿子也没了。

倒真的不如就这样了，万一清醒了，她如何能承受的了失去儿子的痛苦呢。莲花感到一阵揪心的痛，嘱咐雨儿一定让老人吃好，不要舍不得，自己会经常回来的。

是啊，石头走了，自己却更加牵挂这个家了，她会经常回来看看的，莲花起身出门。

天格外地蓝，好像是石头在天上看着，欣慰地看着。莲花知道，新的一天开始了，自己会和雨儿一起照顾好葛婶的。“石头，放心吧！”莲花轻轻地说道。（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