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新衣过新年

“天大的好消息！商厦所有服装七五折！就在今天！过年买新衣服喽！我在你家楼下等你啊！”

手机里传来闺蜜的欢呼声，我答应一声挂断电话，闺蜜这句“过年买新衣服”在我头脑中萦绕，眼前立刻浮现出一副画面。

落日余晖中，小村庄上空升起缕缕炊烟。在一个窄长黑暗的小胡同中，一位奶奶和一个小女孩，弯着腰，在高墙下的砖缝里掏着什么。暮色降临了，祖孙俩还在辛苦地劳作着。

记得那是我六、七的时候，有一天，我和奶奶出去玩，走在幽深窄长的胡同，我突然发现，那些砖缝里面有一层白色的东西，像我吃过的白糖。

我欣喜地把我的重大发现告诉奶奶：“奶奶，你快看，这些砖缝里面藏着好多的白糖呀！”

说完，我迫不及待地把小手指伸进砖缝，使劲一抹。呀！“白糖”被我粘出来了，我兴奋地举给奶奶看。

奶奶凑过来，低下头，仔细看了看，抚摸着我的头，笑了。“傻孩子，这不是糖，这是地霜，也叫硝土，可不能吃。走，我们回家取工具把它刮出来。”

我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问：“既然不能吃，我们刮它干嘛？”

“它可以制炮药，我们刮下来，卖了钱，过年给你买新衣服。”

我瞪大眼睛，半信半疑地问：“奶奶，真的吗？”

“奶奶什么时候骗过你啊！傻丫头！”

我高兴地抓起奶奶的胳膊，拽着她往家跑。

奶奶笑着说：“丫头，慢点，奶奶都跟不上。”

我和奶奶从家里取来薄薄的小锯条和削铅笔的小刀，两个小铁盒子。蹲在墙前，缓缓地把刀片平伸进砖缝里，然后轻轻地滑动，小心翼翼地把那一层白霜剥下来，慢慢地刮进接在砖外的小铁盒里。

我在每条砖缝里搜寻着，慢慢地移动脚步。不一会儿，头上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脚也有点麻了，我站起来，抖抖腿，再看看盒子那薄薄的一层白色粉末，浑身好像又有了劲儿，继续蹲下刮。

天黑了，小胡同显得更幽深了。奶奶直起腰，捶打了几下，又抹抹头上的汗。对我说：“丫头，看不清楚了，回家吧！”

“奶奶，你看半天就刮了这么点！”我望着盖不严盒底的销土，哭丧着脸说。

“傻丫头，今天刮点，明天刮点，时间长了就多了。别着急，哪能一口吃个胖子呀！”

从那以后，我和奶奶天天在小胡同里刮销土，自家胡同里的刮完了，就到村里各个胡同里去找。看着布口袋里的销土越来越多，我仿佛看到新衣服在向我招手。

年底的时候，我和奶奶终于刮了一面口袋销土，卖给本村制鞭炮的人家，卖了十三块钱。奶奶托在天津的姨奶奶给我买一件新衣服。

年三十，我们收到姨奶奶寄来的新衣服，一件红色的条绒褂子，前襟上绣着两只可爱的小鸭子，可漂亮了！

我立刻穿上新衣服，跑到街上。小伙伴们呼啦一下子围上来，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赞美着，议论着，我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大年初一拜年的客人看见我的新衣服，直夸漂亮。奶奶自豪地说，“我家丫头自己刮销土买的！”

众人直夸：“这孩子了不得，这么小就自己能挣钱买衣服了！真勤快！”

我听了不好意思了地低下头，拽拽奶奶的衣角。

奶奶却笑呵呵地向我眨眨眼睛。

那件红条绒褂子穿了好几年，后来穿在身上越来越小了，直到实在小得不能再穿了，才让妈妈放起来。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你怎么还不下来？”闺蜜吼道。

“马上，买新衣服喽！”随即，我欢快地冲下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