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肉喝交朋友

美颜相机，确实牛逼。这张照片是有天晚上喝酒时，对面姑娘用美颜相机拍的。看上去老男人们的面容娇好，跟底版比起来要光滑粉嫩些，似乎也显瘦了。遗憾的是，不知怎么回事？照片中我们的手指却严重变形，像是因充血而肿胀，多少有些令人扫兴。

那晚的餐桌上，有老少两位美女——老的其实不算老，跟我的年龄差不多吧，是我为数不多的女性酒友之一；少的也不算小，快三十了吧，是从外地过来访友的，性格豪爽，吃喝的本领十分了得，姑娘面对酒池肉林，可以说是毫无惧色——“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令我辈寻常男儿自叹弗如。

当晚的菜，是拍照姑娘负责点的，等到全端上桌时，竟发现六道全是肉菜。在江湖上混了半辈子，从未见过这阵势，众人就有些惊诧，问那姑娘道：“你点的全是肉啊？”她显得很无辜，指着凉拌的鱼皮和风爪说：“这两个不是素菜吗？”于是，众人才知，在某些奇人眼里，所有凉菜都只能算是素食。噫嘻，开眼了。

众人边吃边聊，拍照姑娘讲起自己少小离家走南闯北的经历，听起来像是那种敢打敢拼快意恩仇的性格，说明人家一路过来可不是吃素的。我们另外的两男一女，差不多已是年过半百、垂垂老矣，吃喝的本领就相对差些。尤其到了晚间，明显的底气不足。倒是那拍照姑娘，独自叫了两瓶啤酒，就着大鱼大肉，呈风卷残云之势……真羡煞老夫也。

餐毕，众人正欲起身离去，拍照姑娘唤服务员前来，要把没吃完的肉打包带走，说是夜间醒来肚子饿了，可以拿这个打牙祭，顺便再干掉两瓶啤酒……闻此，我能说什么呢？年轻真好啊——想当初，我二十多岁时，曾在同学的婚宴上跟人家打赌，当众吃下一整盘肥腻的猪肘子。至如今，只可叹“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至此，顺便提及在场的另外两位，其实他们都算是我的酒友。人生苦短，寂寞无边，若有朋友陪伴，显然要好过些。商人重利轻别离——经商做事情，多是利益之交，属于事缘，事情没有了，缘分便会随之而尽；官场是人吃人的地方，讲究的是你死我活，奢谈朋友便会被人笑掉大牙；此前很多年，我是想以文会友，时间久了，才发现读书写文章的人，大多习惯于自说自话，只有你假意扮做他的粉丝，他才会施舍做你的朋友。如此这般，又有什么意思呢？

中岁之后，我渐渐明白些人生的道理，才知道吃肉喝酒交到的朋友，似乎更靠谱些。就譬如，某日傍晚你忽然觉得无聊，想叫人来陪一陪，也没什么正经事，就想吹个牛逼过把瘾，顺便暴露一下自己人性的弱点——若是招惹那些名利场中的人，人家很可能不愿来，无利不起早嘛。即便来了，对你而言也不合适，或许别人就此看轻了你，还会误掉今后的大事……这个时候，就非得酒肉朋友出马了。

从这个意义上讲，众人所不齿的酒肉朋友，反倒是更加纯粹的朋友。在我眼中，人活一世，操劳半生，好事坏事都干过了，似乎丰富多彩，唯独没有交到几枚酒肉朋友，那实在是一种缺撼——即如那日，我与这两女一男吃肉喝酒说地谈天，便忘却生活中琐碎的烦乱，实在是曼妙的夜晚啊。因此，苟活于世间，得谢谢我们的酒肉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