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份真实的告白——再读《尘埃落定》札记
文/涅阳三水
第一次遇到阿来，是在一家杂志上，那是我最喜爱的《当代》。
那时候，《尘埃落定》已经获得了两个奖项，一个巴金文学奖，一个矛盾文学奖。
在杂志里，全文篇幅地刊登着专访的内容，读了一次，阿来的名字入了心，《尘埃落定》这本书的名字，也被刻入了我的记忆当中，再也无法抹去。
只是可惜，那时候没有网络，也没有快递，我身居的环境也没有大型的书店，我无法购买此书，只能一次一次心里惦念着。
阿来这个名字毒药一般，驻扎在我的心里，无法挪移，无法抹杀。他的作品《尘埃落定》更是心心念念，无法放下。
2
时机终于被我等来了。
那是《尘埃落定》出版十年后，也就是2008年的一天，我学会了网购，在当当网进行注册，网购买回来的第一本书。
书本的封面上，有着阿来的签名，虽然是印刷出来的签名，但是和书本上的字是不一样的，出来也是充满了温度。
阿来当然是这本书的名字，也是一个师范生，藏族人，用汉语写作，并且获得了茅盾文学奖。
这本书也曾经入选了改革开放40年最具影响力的小说，全书有30多万字，记得当时也是连夜读完了的。
因为喜欢，所以读得快。因为读得快，所以只是了解了一个大概的内容情节。
书读完的时候，我有一种感觉，整本书写的就是藏族的历史，和霍达的作品《穆斯林的葬礼》有得一比。
3
到现在，又有10多个年头过去了，每当看到“地主家的大傻子”这个词，我想起这本书来。
书的内容，讲的就是一个声名显赫的藏族老土司，和一个汉族太太生了一个傻瓜儿子。
其实这个儿子是一点都不傻，他不按常理出牌，有着超时代的预感和举止。
别人种罂粟的时候，他让种麦子。
结果呢，就致使当地没吃没喝的藏民投奔到自家的领地来，由此开辟了第一个边贸集市，并取得了美貌的妻子塔娜。
因为这样，他受到了嫉妒和打击，一场关于继承权的家庭内部纠纷拉开了帷幕。
最后，在解放军隆隆的炮声中，吐司的官寨坍塌，纷争和仇杀全部结束，旧的世界尘埃落定。
4
书里的主人公二傻子，一个汉藏混血儿，又是在父亲酗酒的情况下诞生出来的。
因为特殊的身份，特殊的社会地位，再加上特殊的母亲，使得他和当地的藏族男孩完全不一样。
他有着吐司父亲酒后的傻，又有着母亲清醒时的聪明，一个货真价实的聚焦了聪明和傻的人物形象。
他能够几次地帮卓玛圆谎话，能够成功地指挥围剿野画眉的战斗。
他话语不多，眼睛也不够灵活，看起来又是傻里傻气的。可是他的心很是敞亮，能够洞察身边的每一个人，甚至每一件事儿。
他开仓济民，备受爱戴，他开辟市场，以和平的方式解决土司间的矛盾。
给人的感觉就是，他拥有着左右世界，透视未来的神奇力量。
5
这本书的一开头，是这样说的：
在麦其土司的辖地上，没有人不知道土司第二个女人所生的儿子是一个傻子，那个傻子就是我。
这本书就是以这个傻子的视觉来展开的。
阿来在书中好几次写到：
一个傻子，往往是不爱不恨的，因而能看到基本事实。这样一来，容易受伤的心灵，也因此处于一个相对比较安全的位置。
这么说是傻好呢，还是聪明好？
我们中国有句老话说，傻人有傻福。不过，在这本书的最后，赢了的就是这个傻儿子，而不是那个看起来很聪明的大哥。
再想起来“地主家的傻儿子”这个词语，我的脸上就会漾出微笑来，表面上看是不好听的话，实际上却是在夸对方聪明呢！
就是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感受到这样的一种夸呢？
6
读过很多的书，鲁迅的书给人感觉犀利，郁达夫的书给人感觉压抑，余华的书给人感觉痛苦。
他们的书用力都太过猛烈，可以说是字字见血，是拿一把苦难的刀，一层一层的把伤口在眼前剥开，让人不忍去看。
但阿来的书，却一点也没有这样的感觉。
阿来的文字，阿来的语言，读起来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作品中，阿来对藏区的物质文化，社会组织，宗教文化等都进行了叙述，这是属于宗教习俗的语言，也是藏族文化特色的语言。
在作品中，还多次运用了具有民俗特色的语言。
藏族民间口头文学非常兴盛，歌谣就是其中的一个类型。
丹纳在他的《英国文学史》序言中指出：
如果一部文学作品内容丰富，并且人们知道如何去解释它，那么我们在这作品中找到的，会是一种人的心理，时常也就是一个时代的心理，有时候更是一个民族的心理。
我们可以说，这部作品用各种语言还原了民族历史和人物性格，也使得真正的民族精神、民族情感、民族特色得到了彰显。
7
作品中，傻少爷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发出了如此感叹：
上天啊！如果灵魂真有轮回，叫我下一生再回到这个地方，我爱这个美丽的地方。
这不仅仅是傻子少爷的表白，这更是藏族作家阿来的表白。
在灵魂挣脱流血的肢体，飞升到另一个世界去的时刻，这种爱的表白该是多么的庄严！
这样一种直接的抒情，不是苍白的，也无是无力的，这样的表白当中，让我们感受到，这是流淌在阿来生命里的，对本土的强烈而深刻的依恋！
这种依恋，是藏民族自我意识的统驭和涵盖，是民族的自豪感和亲切感，与其他民族文化比较中诞生出来的情感。
为此，我就在想，我们的作家只有他的思想里，进入了浓稠的热爱的血液，他们的文字才会日益的丰满，凸出自己的特色，并且让人热血沸腾。
8
本书的主角是傻子，但是通篇却没有一件傻事儿，这是不争的事实。
傻子的视觉展开整个藏族的世界，从文化到风俗，从市场到战争，从孩子到成人，从寺庙到床上，无论哪一种性质的呈现，都带给我们一种震撼。
这种震撼可以叫做真实，傻子眼中的真实，文学的真实，历史的真实，阿来的真实。
因为这份真实，我们该大笑的时候大笑，该难过的时候难过，该拍案的时候拍案，该骂人的时候骂人。
所有的情绪过后，唯一留下来的，就是一份浓烈得化不开的情感，对故土，对民族，对家国的真实告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