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闹闹

文_米咔

闹闹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家人。我喜欢和闹闹一起过家家，她扮妈妈，我就是孩子；她扮姐姐，我就是妹妹；有时候我也不知道她是妈妈、姐姐，还仅仅只是我的朋友，我只知道，我依赖她。闹闹喜欢叫我小白，因为她喜欢动画片蜡笔小新养的那只小狗小白。闹闹想养一只像小白一样的狗，可是妈妈担心小狗身上有跳蚤，不卫生，不允许家里养狗，所以闹闹只能叫我小白。我不是狗，我更不喜欢狗的名字，可是我没有告诉她。

今天，她是妈妈。“小白，小白，来，妈妈给你穿衣服。”闹闹一边说，一边笨手笨脚地把我的胳膊塞进袖子里。闹闹太小了，左边胳膊穿好了，右边又穿不进去，折腾地两个人都累了，她才帮我穿好外套，这可真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我在心里笑。“小白，你喜欢吗？”闹闹展了展我身上被揉地皱皱的衣服。我说：“闹闹妈妈给我穿的，我当然喜欢。”闹闹听不见，因为我不会说话，我只能在心里回应她。

“小白，你和我一起去幼儿园吧，那里有很多哥哥姐姐，我们可以一起玩”。闹闹在上幼儿园，我太小了，还不能去上学，闹闹知道我孤独，她要带我认识新朋友。“闹闹真是个小迷糊，如果她是妈妈，那幼儿园的小朋友怎么会是哥哥姐姐呢。看来，她又要当姐姐了。”我在心里想。我渴望交新朋友，我想知道幼儿园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他们会喜欢我吗，我会像喜欢闹闹一样喜欢他们吗，我很期待。闹闹拉着我的手，我却没有动。

“闹闹，该走了。”闹闹的妈妈拎着小书包唤着。闹闹拉着我，问：“妈妈，我能带小白一起去幼儿园吗？”妈妈说：“不可以哦，小白太小了，让她呆在家里，妈妈会照顾她的。”闹闹撅着嘴，冲我摆摆手，便牵着妈妈的手出门了。

每天白天，我一个人呆在房间等闹闹放学回家。我知道我永远都不会去幼儿园，永远不能去上学。因为我天生残缺，我不会说话，行动也有障碍，没有学校要我。就连我的亲生父母也不要我，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谁。闹闹第一次见到我，就跟妈妈说：“她好可怜，我们收养她，好不好？”于是，我成了闹闹的朋友和家人。

闹闹放学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和我一起玩，这样我觉得很幸福，一整天的等待都是值得的，可是妈妈却并不是每天都会允许闹闹和我一起玩，因为闹闹需要学习知识，需要学习做简单的家务，需要出门交新朋友，我也想和闹闹一起，可是我不能。

“闹闹，隔壁西西来找你玩了，快出来。”妈妈在客厅喊闹闹，闹闹扔下我，开心地跑出去了。西西是闹闹幼儿园的小朋友，我想和她交朋友，可我从来没见过她，闹闹没有带我见过任何朋友，我的世界只有闹闹，可是西西有时候会抢走我的闹闹，这让我很不开心。

我不明白，为什么闹闹不能随心所欲地和我玩，为什么妈妈总让她做这个，干那个，要礼貌，要规矩。有时候，我甚至会同情闹闹，虽然我身体有残缺，但是我更自由。

我躲在卧室偷偷看向客厅。闹闹和西西打打闹闹，妈妈在旁边不停指挥，“别乱打闹，小心摔着”、“吃点水果吧”、“从沙发上下来”、“不要踩茶几”、“好好玩，不准吵架”……闹闹跟着妈妈的指挥完成一系列的动作，我仿佛看到闹闹的四肢被一根线牵着，这根线的另一头在妈妈手里，原来闹闹只是一个木偶，是一个傀儡，她的行为动作只能由妈妈掌控。

“闹闹！”突然妈妈大喊一声，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闹闹站在原地，低着头，使劲搓着双手，不敢说话。西西倒在地上，揉着膝盖，呜呜地哭。“为什么打架？”闹闹依旧不说话。“闹闹，你是小姐姐，你主动点，把西西扶起来，给她道歉。”闹闹也轻声哭起来，使劲摇摇头。

闹闹受委屈了，我从来不会惹她不开心，我把她当做神一般，只有我能给她快乐，可是我不能保护她。

妈妈手里的线又起作用了。闹闹哭了一会，小心地瞅着妈妈的脸色，哭声越来越低，我知道她在犹豫要不要去扶西西，可我分明看到妈妈操纵着手里的线。果然，闹闹一边抽泣一边扶起西西，说：“对不起，我是不小心的。”“真乖，这就对了，小朋友在一起，就要相亲相爱。”妈妈夸闹闹。闹闹和西西看看对方，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几乎可以确定，闹闹是一个木偶玩具，是妈妈的玩具。我要告诉她，我不能看着她这样不自由，我要让她和我一样，有自己的思维，有自己的想法。

我不能现在去客厅，因为闹闹不带我出去，一定是她不喜欢我出去。我要等她回卧室后告诉她。

终于，天黑了，西西被家长带回家了。闹闹回到卧室，抱着我说：“小白，今天西西来了，没有和你玩，你不要生气哦。”我当然不会生气，我努力地冲她笑。

我说：亲爱的闹闹，我很喜欢你，可是你是一只玩具，你要学会挣脱那根线，你要有自己的想法，你要控制自己的行为。我使劲张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我想写下来，可是我不会写字，我很着急。

闹闹拉着我的手，说：“小白，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你不能说话呢，你要是会说话就好了。”我没法回答，只能在心里回应：“我也想会说话，这样我就可以告诉你事实的真相，我要告诉你，我爱你。”

“闹闹，别玩了，太晚了，把玩具收拾好睡觉，明天还要去幼儿园呢。”妈妈手中那根线又在跳动。我使劲挣扎，我要帮助闹闹摆脱那根线。闹闹说：“知道了，妈妈。”她拿出玩具盒，把地上的玩具一个一个装进盒子里。“闹闹，不要做一个傀儡。”我在心里喊。闹闹听不到，依然在收拾，她轻轻把我放进盒子。

为什么要把我放在盒子里？我是你的朋友啊。闹闹对我挥挥手说：“晚安，小白。”她轻轻盖上盖子，我的世界开始一片漆黑。

原来，我只是一个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