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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乡村十七年

2018-08-05  本文已影响37人  艺术家线条狼

文:线条狼

《我的乡村十七年》,2018年于杭州家中执笔

很多年后,再回忆北方的那座小乡村,我出生的地方,残存的记忆里,有夏日的溪流,有傍晚低空狂舞的燕子,有炊烟,有路边执棋不语的老人,有深不见底的胡同,有儿童的哭声和嬉闹声,有清晨的鸡鸣,有傍晚的犬吠,总而言之,那还是一块祥和宁静的地方。

但是,表面的宁静背后,仍然有一些故事,有一些看起来稀松平常,但耐人寻味的故事,它就是发生在普通的北方小乡村的真实故事。

首先是这村子的房产规划、邻里纠纷,基本上是由村支书来决定处理的,在儿时的记忆里,包括我的父母亲,左邻右舍,提到村支书的频率是很高的,对村支书也有诸多抱怨,有时抱怨他徇私,有时抱怨他心眼不好,但村支书又不能得罪,往往在用得着他的时候,还是要请客送礼,周旋一番,村支书一旦行行好,事情就会得到解决,如同房产规划这种事情,如果跟村长关系较好的村民,就会分到地理位置相对较好的地块,而没什么关系的人,则只能分到偏僻的地块,总之看起来表面宁静的小山村,实际上背后的政治意味却不亚于任何地方。

大部分时候,村民们还是能和睦相处,友善相待的,但是因为房产、田亩的一些纠纷却时有发生,有时是因为本来属于自己的院子面积被人占了一块而大打出手,有时是因为兄弟分家产闹的鸡犬不宁,而且这种纠纷往往会传的人尽皆知,再加上各种版本的八卦,有声有色,且一旦吵起架来,屋顶上、大门口便会围上一大群人,看着好戏上演,直到晌午、黄昏,吃饭时间才会慢慢散去。

村里面,相对比较有知识有文化的阶层,大概就是村办学校的老师了,由于父亲也从事教育工作,且当时已经是主导全镇教育工作的樊指导员,应该也算有些地位,我也耳濡目染了这个圈子的情况,在这个知识阶层里,也有食物链的顶端和末端,权力也是逐层传递的,最末端的当属临时工身份的民办老师,最顶端的当然是县教育局的局长,而这些临时工身份的民办老师,要求得一个转正的机会,就比登天还难,不仅要恪尽职守,辛苦教学,还要考试、政审,层层打点,请客送礼,托关系找门路,最终也不一定能得以转正,而这些民办老师,可能已经在农村的岗位上教书育人达十几二十年,多少农村孩子都是他们教出来的。

由于父亲的关系,我在村里面上学倒也没有受过什么大的委屈,当然父亲的廉正也是出了名的,所以我也没有受到什么特殊照顾,记得有一次因为上课调皮在教室外被罚站,正巧父亲来巡视工作,父亲只是扫了我一眼,对老师说,要好好批评教育,然后就匆匆走了,父亲在当地教育界还是有很大的威望和名声,直至父亲去世,来吊唁的人连绵不绝,其中有教育界的大佬,也有普通的老师,人物非常多,我已经不太能一一记得清楚了。

我的童年故居

而我的启蒙老师,一位跟母亲同姓的女教师,也是我印象最深的老师,我至今没有忘记,虽然这位老师的教学水平和知识掌握情况,可能还有待商榷,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问她东京在哪里,她说就是我们的北京,但她无疑是一位非常熟悉亲近的人,她也经常来家里做客,跟母亲相谈甚欢,我的小学生涯,几乎都是跟着这位老师度过的,她是一个直爽的人,心直口快,看起来有些强势,后来嫁给了一个司机,司机在当时是很有钱的族群,我记得她家很早就有了沙发彩电,住的房子也十分宽敞,就在学校边上,只是这位司机好像脾气比较暴躁,动不动就出手打她,我也经常听到老师遭遇家暴的传言,但是从未公开听到她抱怨自己的丈夫和家庭,毕竟嫁给一个有钱的丈夫,应该要好过很多其他民办老师,要知道很多民办老师还在为微薄的工资苦苦挣扎呢。

如果你要说农村是不是也很势利,处处充满了政治和利益关系,我可能无法回答,其实这个世界的规则和文化基本上都是差不多的,我只能说,哪里都有好人,哪里都有势利之徒,哪里都有政治色彩,哪里都有友善和祥和,从那个偏僻的山西小山村,到华贵的南宋古都城杭州,我一路走来,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情,这些事情有些是耳濡目染,有些是道听途说,它蕴含了我们国家的传统和文化,有些事情,还能让你怀念,有些事情则不堪回首,有些人,他总体的形象是光辉的,淳朴且友善的,有些人则面目可憎或模糊,我已经记不清他们的模样,也许在我的生命里他们只是一划而过,任何事情,背后都有着一些背景和现实原因,这些现实原因,既挑战人品素质,也挑战一个人的生存能力,而虽然不起眼的小山村,却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历史和文化故事,它残存在我的记忆里,时不时想起来,还是非常有趣的。

在很多年以后,我看过村上春树的文字,觉得他描述一件事情的能力的确是很强,虽然仍然从第一人称的角度出发,但他能够在自己的叙说中,慢慢还原属于那个时代的思考和记忆,让你逐渐走进他的世界,而我在写这段回忆的时候,也潜移默化的学习运用了这种方式,看起来我像是怀旧,但我似乎包含了很大的野心,我想把整个从乡村到城市的记忆中,提炼出那些最具文化价值的思考,它是一副从中国农村到城市的全景画,蕴含了当地的文化和风俗,以及社会变迁和人情风貌,如果说这种野心是我一时的异想天开,倒也不太公平,因为从10来岁时,我已经逐渐发现并肯定了自己的文学天赋,我对文学的追求和历练,也早就从那个时候开始,当我徜徉在无数文学大师的经典中不能自拔时,我已经逐渐学会了一种本事,那就是吸收他们的精华,也可以叫博采众长吧,我甚至会有意无意的模仿他们的行文,而在这种不断的潜移默化的主动学习中,我对文学的自信,开始逐渐变得坚定。

若干年后,当我再回到那个小山村,虽然那里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我发现它变得不是更美,而是变的更丑,面目全非,除了那里的天依然很蓝,依然有鸡鸣犬吠,村子的建设看起来毫无规划,到处乱建乱拆,房子高矮不一,垃圾遍地,我大概能感受到这个村子里发生过什么,也许这就代表着如今村子里的秩序,有点钱的开始扩张地盘,也许村子里还发生过很多很多的关于地皮的纠纷,只是远在他乡的我,早就离开了这块土地,所以这些故事,已经淡出了我的视线。

算起来我在故乡生活了17年,从出生到上大学之前,我一直在那里生活,童年在那里度过,而后,我走出了乡村,来到了几百公里以外的省城—太原。

本文作者,摄于2017年,杭州九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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