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家父

有些逝去的日子，不需要想起，却也永不会忘记！ 家父-2017春

2018年接近尾声，没能如愿以发（财），却给我带来沉长悲痛及终生的遗憾！

子欲养而亲不待，家父与世长辞，始料未及！
悲痛伤心自不必多言，多少句“节哀顺变”也难抚平内心深痛！

痛其此生多磨难，未来得及好好享受，甚至还未来得及老去，就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命运蹉跎，它不仁慈！它太残忍！
多少个辗转难眠的深夜，想及至此，潸然泪下！小妹、家母亦是如此！

每当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想起老同事曾对我说过的话：“尽人事，听天命，万物皆有始终！”
方能释怀，方能拾起生活之信心，暂时忘却那逝去的日子、曾经地伤痛，继续前行。

家父已然走远！
有些事我们无法阻止，有些事定尽吾力而为之！此文谨为悼念亡父而书——《忆家父》

儿时的记忆很独特，父亲对我总是严厉，于父亲即害怕又生疏，甚至还有点小恨意（年幼无知）！从未动手打我，却在他自带威严地厉声呵斥中，我怂得像条小狗；而多数时候并非我做错什么或惹他生气，事情原由往往是他内心那些并不成文的“规矩”，比如吃饭时 掉桌上的饭粒应悉数夹起并吃完，不准浪费；又比如猪肉应该横切，不应该竖切，会不爽口；遇见乡里乡亲 事必打招呼尊称等……；

都说一个人很难摆脱原生家庭环境的影响，这也许是我日后性格懦弱、胆小怕事的原因之一吧！年幼的我好像并没做错什么，却总是因“错”挨骂。也正因如此，长大后我对“规矩”一概不感冒，对女儿无比纵容，以至于我 正想找个时机“开打”。

当然，也不是全是这般严厉，父爱如山在家父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上学时期，学校坏孩子打架斗殴之事常有，父亲怕我受凌霸，常常跟我说：“如果有人欺负你，尽管捡石头往他们脑袋上招呼，打死了老爸替你坐牢”，真是感动到哭！现在回想令人后怕！还好没人欺负我。

父爱并非总是这般粗暴，有时也会含蓄到令人发指，怀疑“我倒底是不是他亲生儿子？”记得一年暑假，刚学会骑么托车的我，没忍住要体验一把速度与激情，出家门没多远就与人迎面相撞，挡把将左脚指拉开个大口子，脚指头扯着点皮晃晃悠悠的，父亲跑过来，默默的扶起么托车，拉着我往卫生站赶，全程没有批评，当然也没有一句言语关怀，是应该高兴呢，还是应该生气呢？说不上来，至少当时如此。

外出工作以后，聚少离多，父亲待我亦如朋友。会默默关心我的工作，会默默关心我的生活，沟通仅限于电话，每次通话时长数以秒计：
父：儿子，吃了吗？
我：吃了。你呢?
父：吃了，工作还好吗？
我：还好啊！
父：嗯，那就好，跟你妈讲吧！
（母亲接过电话）
之后有关我的一切，都是从母亲转诉中得知，当然，他都会默默牢记于心。

想来颇为遗憾，在家父身体还算健朗时，对他的关心太少，至少面对面的沟通交流太少了！
近十年，与家父相处最多的时间竟是在医院，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即便我们之间仅有一床之隔，四目相对，父亲已是虚弱到无法用言语交流。而我能做的，仅仅是一遍又一遍地向他询问“哪里不舒服？哪里不舒服？”（此刻泪目）

时光倒流，如果能够重来，我希望父亲健康，我亦只要父亲健康！遗憾！并没有如果！
父亲忌日第2天便是我生日，往后余生，不会再过生日了，就这样吧！

时至今日，历经多位至亲离世，其中奶奶、父亲的离去，于我于他们，算是完满善终吧！相同的情形历历在目，握着奶奶/父亲的手，抚摸着脸颊，守在床榻之下，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奶奶去逝那天，父亲守夜一宿，走出房间的那一刻，嚎啕大哭！一遍又一遍哭喊着“阿奶，以后就没有阿奶了（阿奶即客家话‘妈妈’）”。那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亲历父亲哭泣。像孩子一样，毫不掩饰内心悲痛，真情流露。

常说“爱笑的女孩子运气都不会太差”，我说“会哭的老男人心存忠义仁孝”。我能体会到父亲当时的心情！2018年10月12日，ICU告之 家父病情回天乏术，一家人坐在车厢里呜咽抽泣，气氛极度压抑，我夺门而出，深知将要面对的一切，我不能哭泣，扛住！扛住！扛住！

记忆中，进城务工之前，我是没有机会吃上（整只）鸡腿的，电视电影里演绎的大块朵颐，成了我整个青少年时期梦寐以求的奢望。鸡腿是奶奶的专利，曾几何时，父亲定下的“家规”，兄妹二人从此与“鸡腿”绝缘。刀子嘴豆腐心是家父标配，怼人是一把好手（在家如是，对外则从不），做人做事则从不含糊，但凡奶奶有个缺吃少穿、长病短痛，无不悉数照料，尽孝尽责。

兄妹二人在此环境成长、耳濡目染，或多或少能从各自身上找到家父的影子，长大后我们就成了你！于家父的病情，兄妹两人从来都只有一个想法——治病救人；即便到后来经济上捉襟见肘时，也未曾有过一丝动摇。我的收入较小妹高了不老少，医院跑腿走动之事她尽数包揽，她知道但凡我请假，家里就断了经济来源，而我的各种银行卡/信用卡密码，向来对小妹公开透明，从不避讳。兄妹二人此等默契，是根植于内心的修养，是无需提醒的自觉，无不出自家父地循循教导。孝，是乃吾辈此生应尽的义务！

于大伯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了，细细数来，大伯也走了好些年头。大伯嗜酒，此生最后悔之事，没能在大伯走之前陪他喝上一杯。大伯、家父之间的兄弟情宜，我知之甚少，不过，现如今回想还是能发现不少“猫腻”。

每年春节，大伯总会偷偷给我塞红包，记忆中，收红包的情景与春节极不匹配，很是神秘：黑黑的画面，或晚上或凌晨，偷偷地像是做贼，速战速决，走后门，快速消失在黑色画面中，可爱亦如大伯！

大伯算是那个时代的手残党吧！拧个煤气、接个电线、修门框、换灯泡，这些事通通都干不来，得指望家父帮忙。家父则是随叫随到，有时候嘴上骂骂咧咧，心里不愿意，身体却很诚实，从不拒绝。男人之间就是这么奇怪！即便是亲兄弟，在任何时候、任何时代都羞于向彼此之间袒露情宜，不动声色，互帮互助、礼尚往来。

村里村外，夫妻之间，吵架、打架之事时有发生，抡胳膊、抄家伙也算是见怪不怪。曾目睹同村一妇人 手举菜刀，追着老公满地跑，最后实在是追不上，索性把家里的么托车直接推下鱼塘，下手之重，得有多大仇恨呀！但是，在我们家，别说吵架打架，就连大声说话都鲜有发生，算是同时代少有的和睦家庭了！

究其原因，父母亲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性格合拍是其一，父亲有些许大男子主义，母亲依附牵就；父亲勤劳能干，母亲任劳任怨，男主外，女主内倒把这个家的光景过得红红火火，没能大富大贵，倒也不为生计发愁。

模范丈夫是其二，说到模范，自然离不开父亲那套“规矩”，“规矩”里该男人干的活，当仁不让，该女人干的活，打死都不沾。举个例子：逢年过年招呼亲朋好友，从食材采购到烹饪，家父必定亲历亲为，洗菜洗碗、拖地洗衣 绝不碰线，这是他原则，也是规矩。正是在这套“规矩”的呵护下，许多家庭琐事母亲无须过问，无形当中便成依赖。

父亲走的太突然，她一时间无所适从，都快找不到生活的重心了，早餐上哪里买？电费怎么缴费？柜员机里怎么取钱？随便一个问题，对她来说都是灾难。

家父生前，勤劳善良，乐于助人，是个热心肠的人，十里八村无不知晓，光凭这点足于令人汗颜！家父生病的3年多时间里，乡里乡亲探望慰问 数不胜数，家父留下的人情簿，满满当当十几页，谁谁谁送来多少慰问金，无不记录在内。然而父亲仅仅是一名普通农民，为何如此受人敬重？这大概就是他生前热心助人的最好佐证！乡亲们的这份恩情，吾辈铭记于心，他日必报。

14年秋，家父因觉喉咙不适，2个月内暴瘦十来斤，到县医院检查，发现食道肿物；
同年11月下旬经广州中山大学附属肿瘤医院确诊为食道癌；
12月初接受食管癌切除术；
12月中旬发生食管术后吻合口瘘；
15年1至4月持续胸腔冲洗3个多月；
5月份出院后作短暂休养；
6至7月持续接受放、化疗10来个疗程后出院；
15、16、17年定时定点复查、接受治疗；
18年3月下旬突发食管气管瘘；
5月确诊并安排气管支架值入手术；
6月、7月、8月、9月定时定点复查、接受治疗；
10月初吸入性肺炎、呼吸衰竭，痛于10月12日午时。

当我敲下这一系列冷冰冰数字背后，早已泪眼朦胧，一个人得有多坚强，才能承受住一次又一次的病魔摧残；常人难以想像在一千三百多天的时间里，每天夜里被各种咳嗽、痛疼、发热、麻痹，莫名不适 生猛扯醒，再无安然入眠；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活态令人心碎！

一个人的求生愿望得有多强，才会在倒下之前对死神完全无感！家父在走之前半个月，花大价钱购买了新床垫、新头盔、十几只生鸡，他说省吃检用一辈子，这次要好好享受享受！然，一个人再坚强，再有能耐，求生欲再强，终归难抵挡命运对他的不仁慈。他至逝都不会相信，这会是他最后一次踏进医院大门，逢探病亲友便说道“不用怕，等我儿子从广州回来，带我去黄塘医院把炎症一消，就回家！”

2018即将逝去

原谅我没能够在2018带您安然回家

这辈子您所受的苦难太多、太多、太多……

也许这就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天堂没有病痛！天堂可以安然入睡！

父亲，您一路走好！来生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