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5期【生活随笔】

2021-07-26  本文已影响0人  三人行语文工作室
                      老 屋

                文/高平三中 张永刚

      这几天,暴雨如注。

      河南多地受灾严重。

      晋城也有灾情。

      老家的群里也有人不断地在发一些大雨中陈年老房子坍塌的图片、视频。

      我家那多年无人居住的老屋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老屋建于八十年代,那时我八九岁的光景,上小学二三年级。每到放学时分,跳往助之,小姨便会笑着说:“刚,你傻啊,这房子都是包出去的,你忙前忙后干嘛?”我不听,也不明白,还是乐此不疲。

      老屋建成后,我们举家便搬了进来。但父亲晚上还是住在原来的老房子里,那里还有很多东西。

      有一个秋天的晚上,父亲去了老院,家里只剩下我和二姐了。那时没有电视,因此我们早早地就睡下了。我睡觉一向灵敏,半夜,明月朗照,一阵沙沙声把我吵醒。侧耳谛听,好像是有人在院子里走动。顿时,我全身汗毛站立,出了一身冷汗。

      我推推身边的二姐,悄悄地说:“姐,你听,咱家好像有人进来了。”

      二姐爬在枕头上,微微抬起头,两只眼睛瞪得如铜铃,“沙沙”声就在我们的耳边。

      “怎么办?”我恐惧地问二姐。

        ……

      “刚,你就说你想上厕所,我们溜出去从后门去找爸!”

      于是,我就大声说:姐,我要上厕所!

      “好,快穿上衣服,我带你去!”二姐也故意大声说。

      于是,二姐赶紧带我去了西院的厕所,然后悄悄地说:“刚,你看着点,我去找爸!”

      “我不敢,我要和你一起去!”我乞求道。

      二姐便带着我去老院找父亲。

      老院子里老屋也就一百来米,不一会儿,父亲便带着我们回到老屋门口。以防万一,父亲又悄悄叫醒了屋背后的大伯。我和父亲从前门开锁进;大伯和二姐从后门厕所进。管教那“盗贼”插翅难逃。

      进了院子,父亲和大伯带着我们屋里屋外,院子的角角落落,找了个遍,可是,啥都没有。

      “没什么事,哪里来的小偷呢?没事,快去睡吧!”父亲说。

      我和二姐又一次躺在床上,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我们的身上。万籁俱寂,我和二姐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没事了,睡吧。”二姐说完,边关上了灯。

      “沙沙,沙沙……”那个脚步声又响起来了。

      我和二姐都吓得不敢出声。可是我实在憋不住了。

      “姐,这回我真的晚上厕所……”

        姐壮着胆子拉开电灯。我起身的那一瞬间,一个黑影迅速逃窜——

      啊,一只大老鼠!

      它呆过的地方,有好多玉米粒。我跳下床去,用手轻轻拨弄簸箕里的玉米,然后把玉米故意弄到地上——“沙沙,沙沙,沙沙……”好像人轻轻走动的声音。

      我和二姐相视而笑。

      现在,二姐都已是五十多的人了,但每每想起这些事,我们还是忍不住地笑起来。

      老屋承载了我的欢乐时光,也见证了我们兄弟姐妹的情感历程,除了大姐,我们兄妹五个的迎来和送往都在这个老屋。

      首先是大哥的婚礼。

      热闹的场面自不必说,临近傍晚,鞭炮声骤然响起,我知道,大嫂就要进门了。

      可是,等了好久都不见迎亲的队伍进村来。

      忙乱中,听说是没有鼓乐。按照村里的惯例,新娘子进门是要村里的鼓乐队迎进来,然后拜天地,入洞房的。可是,村里的鼓乐队一个人也没有来。

      那时没有电话,更没有手机,二哥挨个去找乐队上的人,得到的答复是:一会儿就去了!可是,天越来越晚了,乐队的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无奈,二哥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他把当兵买回来的录音机装上电池,然后找了一盘欢快点的磁带,一路放着,才把大嫂迎进了门。

      清明上坟的路上,我和大哥又聊起这件事,大哥才和我说了事情的原委。原来,那时候在婚礼之前,大哥要先请单位的同事和领导,大哥打算把村里的干部们也请来作陪,可是母亲觉得有点不妥,就此打住了,然而恰恰就是这不妥,让干部们觉得丢了脸面,于是大哥结婚的当天才没有鼓乐队的。

      一切都过去了,但我想,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社会吧!

      后来我们兄妹几个都是在这里完成自己的成家礼的。

      三哥的婚礼也是在这老屋里举行的。三哥结婚,正是我上师范的时候,兄弟两个都是用钱之时。记得刚到学校不久,就赶上国庆放假,那时候是三天假期,我刚进院子,就看到了母亲。

      “刚,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没有什么事,不要跑回来吗?钱都花在路上了。”

      “我……”我不敢说我是回来拿钱的。

      临走时,我不得不说实话。

      母亲颤抖着塞给我一叠毛票,父亲却已禁不住哽咽了。我看到父亲的面庞,鼻子一酸……

      “咱不哭,男子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母亲推着我就往大门外走。

      三年师范,除了寒暑假,我很少回家。

      我是最小的,所以当我结婚时,老屋已经真的变成老屋了。

      我是倒插门。当我回家去迎娶早已准备停当的新娘时,看到的是老泪纵横的父母。那时我想起了大哥说的话:辛辛苦苦二十多年,给别人养了个孩子。心里沉沉如压了千金巨石。

      午饭过后,我要走了。我想告诉父母我走了。可是,怎么也找不到父亲。寻找间,有消息告诉我:你爸在老院。

      我走向老院。深秋的老院子很安静,只是院墙斑驳,黄叶满地。我掀开门帘,父亲躺在炕上,脸朝老墙。

      “爸,我走了!”我怯怯地说。

        父亲没有应声,我听到了偷偷的抽噎。

      “爸,我走了……”我也忍不住想哭。在这一点上,我和父亲最像。

      父亲还没有说话,先哽咽了。

      我站在炕边,也在默默流泪。

      许久,才听见父亲长叹一声——

      “走吧,好——好——的”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默默地走出来,午后的阳光有点刺眼,可是,已没有了夏日的光芒。

      就这样,老屋离我越来越远了,故乡的山水也离我越来越远了。

      我这一走,就是一生。

      2006年,母亲不小心摔倒了,胯骨骨折。她在老屋里安静地躺着,父亲成了她的专职煮夫,照顾她吃喝拉撒。我们几个儿女只是有空回去看看。

      老屋见证了儿女的成长,也见证了老人的衰亡。

      2010年深秋,母亲去世了。孤独的老屋里只留下了孤独的父亲。

      2014年,父亲也去世了。孤独的老屋从此孤独无依。

      如今,三哥也走了,三嫂带着孩子住在马村新买的房子里。

      现在,除了烧纸上坟,我们谁都不再回老屋了。

      老屋,真的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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