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黄】《华沙的眼泪》1
1.
李艺彤记得有位前辈跟她说过，那些勇敢的瞬间并不能证明你就是一个勇敢的人。
夏夜蝉鸣声中，微风拂过膝盖上轻薄的短裙蕾丝，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撩过。
李艺彤放慢脚步，拢了下肩上的包带，刘海儿下额头渗出一层密汗，身后缓慢的脚步声由远到近，从步伐落地的轻重可以听出是个男性，体重不超过70公斤的样子。
握着包带的手滑进敞开的包里，佯装系鞋带蹲了下来，微微侧头借着模糊的月光看到一个中等身材，深色衣着的男人步履加快地向她靠近。
就在男人马上要走到她跟前，李艺彤听到男人的裤子有抖动的声响，插在包里的手心已经都是汗，握紧包里冰凉的武器飞快地拔出来，转身抬头向上指着面前的男人，厉声警告，“不许动，警察！”
男人错愕的愣在那，李艺彤立马站起来，握紧手里的枪对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埋伏在附近的刑警迅速的冲过来，跟在后面的队长老林眉头紧锁，表情凝重。
“你们干嘛，我只是路过想问路而已，你们怎么可以乱抓人！”
“把他带回去，”老林叹了口气，很是不满的批评李艺彤，“你怎么能这么冲动，嫌犯还什么都没表露就拔枪了，你这会增加破案难度的！”
“队长，我的判断没错，肯定是他，”李艺彤关了枪的保险放回枪套，抹了把头上的汗，脸激动的通红，“犯人都抓到了还怕他不交代，受害人一来指认他就完蛋了！”
老林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不屑的甩下一句话，“年轻人别总是想当然，收队！”
队长一声令下，刑警们纷纷收整上车，穿着清纯少女小裙子的李艺彤满腹疑惑的上了一直等她的黑色卡宴。
“喂喂，用得着这么着急吗，回局里再换吧。”正在开车的陆婷看了眼后视镜，被后座一上来就无所顾忌换裙子的李艺彤惊了，劝她道。
“我才不要，”裙子脱下后被嫌弃的甩到副驾，穿上自己舒服的便装后，李艺彤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大哥，你从哪淘来这么一条裙子，短的都要露底了，大晚上穿成这样不危险才怪。”
“你个直男癌没眼光，老娘特意去店里挑的，好几千呢！”陆婷气的直骂她，瞄见她衬衫扣子没系好还是忍不住提醒人家，“哎，衣服扣子漏系了一个，一会儿到局里让人看见。”
李艺彤低头系好后大咧咧的笑着说，“我又没料怕什么，不像医院的呵呵姐，每次来看你都像肥羊进了狼窝，那群抠脚大汉简直眼冒镭射光。”
“好好好，你心胸坦荡无所畏惧，我怕行了吧，从我车里衣衫不整的下去，被人看到又要胡说八道。”想想那些人嚼舌根的嘴脸，陆婷就心烦，“对了，今晚的行动我看林队的脸色不好，一会儿到了你乖一点主动去认错，省的又挨骂。”
“我抓到了罪犯为什么要认错？”
“是嫌疑人，”陆婷刻意纠正她，“在证据不足的前提下，咱还不能定他的罪，有个心理准备吧，这案子查了这么久才逮到他，估计不好审，今晚要苦战了。”
“肯定就是他了，人都抓到了还能让他跑了不成。”
面对李艺彤的信誓旦旦，陆婷则一脸担忧。
事实证明，陆婷的担忧并非多余。
雾城近期发生的一系列强奸案嫌疑人被抓获的当晚，对案中一切罪行都拒不承认，警方由于没有确凿物证最多只能扣留48小时。
“他完全符合我们推导出的犯罪特征，男性，年龄在30到35之间，身高175cm左右，体重不到70公斤，本地人，单身，收入不高，生活在附近小区，随身带着口罩，手套和安全套。”
李艺彤一一道来推断出的罪犯特征和细节，正是根据这些细节，她才伪装成受害群体中的一员，企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引出罪犯。
但有一点她猜错了，今晚的嫌疑人身上没有戴口罩。
“推断不能当作证据，还要我说几遍？”老林急的拍了下桌子，办公桌上茶杯盖被震落，掉在桌面发出当啷的声响。
“嫌犯作案时没有留下任何DNA组织，受害人又没有一个看清脸的，只提供了一些模糊的体态特征，最多能认出罪犯穿什么鞋。好不容易将范围缩小，引出嫌犯，你却慌了，你急什么？抓不到把柄，咱们怎么突破拿到口供钉死他？”
原本理直气壮的李艺彤此刻哑口无言，脸憋的涨红，当感觉嫌犯的身影逐渐接近时她确实慌了，迫不及待的拔枪锁死目标，和嫌犯对视的那一秒，她从对方诧异的眼神里读不出任何恐惧，这种罪犯才有的无畏让她更加确信他就是罪犯。
李艺彤不信今晚的抓捕会一无所获，离开队长办公室后来到审讯室。嫌犯看见她进来的那一刻，嘴角微妙的抖动了一下，裂出一个别有意味的笑。
陆婷担心的看着她，在她坚定的眼神下让旁边的同事出去了，悄悄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给她看。
【嫌犯很狡华 注意情绪】
李艺彤不动声色的拿起笔改掉那个错别字把纸还回去，陆婷接过来一看，气愤地翻了个白眼。
“嫌犯贾某，你说你今晚出现在学苑小区是因为迷路，一个住在附近2公里的范围内，半夜12点身上带着口罩和安全套，一路尾随年轻女性的本地人是在迷路？简直比让我相信你是个gay还难。”
李艺彤盯着贾某眯起的双眼，企图从他的眼神表情寻找突破口，然而对方作为一个惯犯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性，得意的说道。
“我当然不是gay,带套就是晚上出来想约人消遣一下，带口罩是因为晚上雾气重，我这个本地人平时特别宅不喜欢出门，当然不了解附近小区的路，不小心走到那，看见有人想打听下出去的路，没想到碰到了一个把枪的小警花。”贾某玩味的打量了一下李艺彤露在桌子下面的大长腿，笑着赞叹道，“嗯，穿短裙玩枪的样子，真的很有女人味。”
“闭嘴！”李艺彤气的捶了下桌子，陆婷手里的笔也快把本子戳穿了。
“看见我蹲下后，你把手放进裤子里分明是要图谋不轨，我可以告你猥亵！”
“我只是想拿根烟抽，警官，难道男人把手放裤子里都是想猥亵吗？”贾某狡辩得逞的表情让李艺彤怒不可遏，腾的站起来，指着他大骂。
“你这个变态人渣！快说，你到底是怎么伤害那些女孩的！”
贾某耸耸肩，装作无辜又委屈的说了一句让李艺彤彻底暴走的话。
“我怎么会伤害女孩，我只会让她们开心。”
“禽兽不如！这个畜生！”
被赶出审讯室的李艺彤暴躁的一脚踹翻了垃圾桶，里面的泡面桶，咖啡杯，烟头散了一地，看着地上一片狼藉，怒气冲冲的她深吸了口气，弯腰开始拾起自己弄翻的垃圾。
“捡垃圾也不戴副手套，这么邋遢谁愿意要你。”
穿着白大褂拿着文件袋慢悠悠走过来的冯薪朵，噤着鼻子嫌弃地站在墙边。
李艺彤抬头看是她，马上冲过来，夺过文件袋，手上的污渍把牛皮纸都染脏了，冯薪朵不满的皱了下眉。
“急什么，不能把手擦擦再看吗？”
“来不及了，今晚找不到罪证明天就要放人了，”李艺彤拿出文件袋里的环境分析报告，通读一遍后，脸色兀的青了。
从犯罪嫌疑人鞋底提取的物质分析，没有一个是和案发现场物质重合的，一样都没有。也就是说，贾某从没去过案发现场，无法证明他和那些案件有关。
“怎么可能，他的鞋和受害人描述的一样，而且一看就很久没刷，怎么可能一点相似的物质都没有？！”
“没有就是没有，我骗你干嘛。”冯薪朵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加班加点做的分析没有用她也很无奈。
李艺彤激动的攥着手里的报告，平时圆溜溜的大眼睛此刻瞪的吓人。
垂头丧气地从审讯室出来的陆婷，看到走廊里李艺彤挥着文件袋要冲冯薪朵发飙，赶紧过来挡在了中间。
“再查，再分析一遍，肯定有！你肯定漏了什么，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他去过案发现场，他就是凶手！”
“李艺彤你冷静一点，法医已经尽力了，也许是我们抓错了呢？”
陆婷被她猛的一瞪闭上了嘴。
“我敢拿命担保，绝对是他。”
说完李艺彤扔掉报告，颓然地离开了。
陆婷回身惭愧的替她向冯薪朵道歉，“不好意思啊，这个案子她查了很久，现在陷入僵局情绪不免有些激动，希望你能谅解。”
冯薪朵长叹口气，从大褂口袋里拿出一次性手套戴上，蹲下来开始捡李艺彤弄翻的垃圾，一副习以为常的语气说，“我知道，她就这脾气，火上来也就三分钟，在她心里从来都是查案第一。”
冯薪朵是今年春天才调到他们分局的，陆婷和她不熟，听这话里有话，脑海中不禁产生一些联想。
她弯下腰一边帮着捡垃圾，一边试探着问，“你，和李艺彤，以前认识？”
冯薪朵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副手套递给陆婷，面无表情的回答道，“岂止认识，还眼瞎的交往过。”
时间随着光线的推移迅速的来到了又一个天亮，李艺彤冲了杯咖啡，望了望窗外雾气弥漫的城市，在朝霞中泛着淡淡金光，多少人被仙境梦幻的错觉所吸引，但只有少数如她这样的人才知道，这样的氤氲下都滋生了什么魑魅魍魉。
陆婷把嫌犯的释放手续扔到了办公桌上，遗憾的告诉她，贾某因证据不足无罪释放。李艺彤的反应让她有些意外，绷着脸不说话，喝掉咖啡后默默的坐在电脑前忙碌起来。
陆婷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冷静，通宵审讯无果还把嫌犯放走确实让人憋气，可警察不就是要在遵守法律的前提下惩治犯罪么，倘若完全按照自己的主观臆断去惩罚别人，那他们和罪犯又有什么区别。
从队长办公室出来的陆婷兴冲冲的想把好消息告诉李艺彤，结果发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电脑桌面上打开的都是强奸案的卷宗。
陆婷有种不好的预感，拿过手机马上打给李艺彤。
副驾座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李艺彤瞟了一眼，无动于衷。直到看见一个身影，拎着一袋东西从街对面的超市出来，在昏暗的路灯下步伐稍显摇晃的向这边走来。
李艺彤把枪别到后腰，戴上鸭舌帽下车，跟上那个人。看他一边喝着罐啤，一边哼着歌，大获全胜般悠哉悠哉的走在前面，想到他啤酒喝完又无所事事的到处发泄兽欲，李艺彤的手就不禁攥的青筋凸起。
眼看快到小区门口时，她停下，低沉的喊了一声，“喂，姓贾的。”
微醺的贾某回过头，昏暗下看不清帽子下的脸，可他对来人的声音，还有她修长的腿印象深刻。
“哟，是你呀，呵呵，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李艺彤不说话，慢慢往后退，贾某笑容猥琐的跟过来。眼看贾某脱离了监视范围，退进一条死胡同的李艺彤站住，伸出手指勾了勾，贾某放下袋子，一口干了啤酒后不知天高地厚的向她逼近，贪婪的目光像只饥渴的鬣狗。
“小警花，一天不见想我了吧，在警局我就看出来你对我有意思，果然，我的直觉是对的。”
李艺彤笑笑不急着反驳他，“所以你都是直觉认为那些女孩喜欢你，才对她们下手的？”
贾某眯起眼睛避而不答，“喜欢就是一种感觉，我能感觉到女孩喜欢什么，她们就喜欢强势，刺激，危险的，表面都是一只小乖猫，其实心里都狂野着呢。”
“少用你那肮脏的思想去玷污别人，”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李艺彤的脸上收起了僵硬的笑意，眼神冷冷的看着贾某，“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恶心，禽兽的眼里只有禽兽。”
说完，李艺彤趁他晃神儿的功夫，猝不及防的一脚猛踢他的裆下。一声哀嚎后，接着上去一脚踹倒，拔枪顶着他的头，愤怒的眼神几乎把他吞噬，她恨不得打光弹夹将这个畜生爆头，让他的脑浆和尸体被老鼠蟑螂蚕食。
可是她不能。
拳头重重的砸在贾某的脸上，一下又一下，不管是打人还是挨打，血肉碰撞的破痛感谁都逃不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