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二

肖锐瞥了眼腕表，向电话那端道：“五分钟之后，从永广南路上去。最好不要用枪——那儿离中凌美院不远。”

肖逸眸锋一暗，提醒司机打开暖气后，漫不经心地笑道：“我以为只有金凤区一处，可听你刚才给D的电话，中广区竟然也要开战——怎么，倾云十三区都有大动作？”
　　肖锐略点了点头。“三点之前不会结束。”
　　肖逸看向窗外。暴烈的雨声让他想起刚才的枪战。“一夜之间，B市发生十多起交通事故，每起涉案车辆都在三十辆以上——就算把这归因于天灾，勉强糊弄过去，”他眼前闪过刺眼的车灯和强光下一闪而过就被子弹钉中额心的一个个面孔，继续道，“那些中弹的尸体怎么解释？”
　　笔记本屏幕的反光在肖锐侧脸打下深刻的阴影，他的语调淡漠而冰冷。“那是血手帮需要考虑的事。”
　　肖逸看到屏幕上的B市外围图，倾云十三区散布者银色、灰色的圆点，一些银色圆点正以看似混乱实则有序的路线向目的地前进；灰色圆点静止不动，好像深藏凶夜的幽沉棺椁。
　　他心上不由稍惊。自从三天前得知血手帮在金凤区伏击的绝密情报，枭门就在秘密布局。他原本以为只是反击金凤区的偷袭，但从图上看，对于其他区的布局也远不是借着今晚的雨势才突然决定的。
　　可是，自己之前竟然毫不知情。
　　他不由将目光从屏幕转到肖锐脸上，眼神中多了些复杂的东西。但既然肖锐在他面前监视作战图，下达作战指示，就说明他并不想瞒自己。他移开眼，紧绷的眼眸稍稍感到放松。无论如何，他必须承认，被Kingsley一手带起的肖锐，对帮派事务的娴熟，远非他这商界人士业余的枪手所能匹敌。
　　“你兴致挺高。”肖锐挂断电话，看到屏幕上一粒灰色圆点变成银色并开始移动后，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肖逸唇角轻勾，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本来以为是血手帮的人，没想到是——”他想起那张因疼痛而扭曲、即使扭曲也带着娇柔的美丽的脸，想起那柔若无骨的手臂怎么从柔顺的笔直长发上拔下那只精致而锐利、晶莹而坚硬的发簪，在即将碰到他身体的时候，被他毫不费力地转刺她体内。
　　那双死死盯着他的明亮眼睛，可以媲美他藏品中价格最昂贵的珍珠，充满幼稚的不可思议。她即使再活十年，也不会知道这个看似已经意乱情迷的男人是如何感知到她比尘埃更轻的动作。那具年轻美丽的身体转瞬就滚落车厢，成了那支造型别致的发簪的坟。
　　“不是血手帮的人？”肖锐从屏幕上抬眼，眸中蓦然一沉。
　　“我想，是13K。”发簪的造型还历历在目，在那样危急的时刻，他也因那图案蓦然失神；那样灵动的艺术造诣，着实罕见；珠宝界有如此天赋异禀的人物，他怎么从未有过耳闻？看肖锐眉头微皱，他心不在焉笑道：“也许和今晚的事没有关系，只是我的私人恩怨。”
　　肖锐没有疏解的眉头显示他对这种玩笑的品味无法苟同。但他也明白肖逸的意思：那个女人身上没有什么线索。“为什么要让她上车？”肖锐转过头，郑重地看着他。他像才从某处云端跌下来，眼中缭绕着轻薄的白色。
　　“什么时候你会主动邀女人上车，自然就懂了。”肖逸戏谑地看着他，七分调笑，三分认真。
　　“逸，”肖锐并没有因他转移话题而放松面容，甚至眉头皱得更紧。他定定看着肖锐，那句话没有说出口：“你早晚会死在女人手上。”
　　电话突然接进来，肖锐接起，只说了一个“好”就挂断，同时向司机吩咐：“去锋华道。”他扫了一眼屏幕，边将内容转给各区主事，边简短地向肖逸解释：“最后一个区的混战也已经开始，有些区已经撤退。我们在警部的人已经按约定路线开始抓捕。现在，可以到Kingsley那里去了。”
　　直到此刻，肖逸才知道枭门在这场盛大的激斗中的毫不顾忌不仅是因为早有准备——这种绝密刺杀的情报早一分钟都可能改变局势，更何况他们早三天就得到确切消息。
　　Kingsley的势力有多大，手伸得有多长，他原本以为这么多年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但现在看，他更有可能只是见到冰山一角。他不由想：肖锐呢？他又知道多少？
　　雨幕没有半分收敛的气势，他们的车如河流中飞驶的小艇。这沉重的黑色湍流，不知要用多少个晴天，才能彻底吸收。还有那血的腥味，又会在这座城市的上空弥漫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