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故事》

《爱情故事》

七十多岁看宿舍大门的王大爷，人丑脾气差，五短身材，矮得出奇，跟武大郎相差无几。又很难通融，夜里稍微晚回一会儿，就会惹来一顿臭骂。对自己的老伴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饭送晚了，菜做咸了，都会惹他不高兴。王大妈却天生好脾气，脸上挂着笑说，好，好，下次注意。我们都替她喊冤，都为她感到不值。大妈是个周正体面的人，虽七十多岁，人老面衰，可身材高挑，又打扮时髦，气质绝佳，年轻时定是个美人胚子。我们都说老天没眼，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我闲来没事爱写点小说，喜欢搜罗关于爱情方面的老故事。我相信大妈能无怨无悔地陪伴着大爷这么多年，这其间一定有震撼人心的爱情故事。在他们的年轻岁月里，一定有我需要的素材。

那天，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单独和大妈闲聊的机会。在门口的柳荫下，我问的非常委婉，我先是问了大妈儿孙们的情况，后才问起她和大爷的爱情故事来。

你们俩儿从小定的是娃娃亲吧？

她摇了摇头。

我们出生的时候都已经建国，已新社会了，哪里还有娃娃亲啊。

那你当年的婚姻一定是你的父母包办，强迫你的吧？

她又摇了摇头。

我爹妈都是开明人，从不强逼我。

那你和大爷年轻时候应该是自由恋爱吧？

大妈笑了笑，看了一眼传达室里正低头吃饭的老伯你是琼瑶剧看多了吧。我们那时的人很守旧的。

那你当年是怎么看上大爷的？以你们俩的高低之别，天地之差。你总该有一个愿嫁的理由吧。

你知道什么是布票吧？

没想到大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布票！我听说过。可是，这跟你的爱情故事有关系吗？

关系大着呢！

她见我一脸茫然的样子，会心地笑了。她笑过之后，长叹了一口气，娓娓地向我讲起了她的爱情故事。

我们家里姐妹八个人，我是家里最小一个，难得做上一件新衣服，就从大轮到小，每次轮到我这里的时候，就成了补丁摞补丁了。我从小就穿补丁衣服，习惯了，也没感觉有多难堪。可有一天，一位好朋友友新做了件衣服，胸前还缀着一对粉红色的蝴蝶结。我就央求着跟她换着穿上一回。那天，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艳得就跟一朵花儿似的。再回头看一眼穿着我穿补丁衣服的朋友，我才发现这些年来自己的境遇竟是这么不堪，原来我一副乞丐的形象活到了现在。在那一刻，我暗暗发誓，这辈我再不要穿补丁衣服了，我要天天穿着漂亮衣服，做个美丽的女人。从那以后，每次相亲，我问男方的第一句话永远都是，你家的的布票富裕吗？可是每个人的回答都让我失望。那时候每人每年才有三尺三的布票定量，连条裤子都不不出来，谁家的布票会有富裕？在那个计划经济的时代，哪怕你有再多的钱，没有布票，也买不来新衣服啊！直到有一天，我遇上了你大爷。那天他仰头看我的第一眼，就气馁没了底气，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可我依然不改初衷，问了他一句，家里的布票还富裕吧？他愣了好一会儿，他万万没有想到，我竟然会主动向他搭讪，他更没有想到，我问他的竟然是家里布票的事情。他顿了顿，很认真地回我，说句实话，我家里什么都缺，可就是不缺布票。我眼前一亮，追问了一句，你说的是真的？他无奈地笑了笑，自嘲地说，你看我这短手短腿，穿衣省布的矮个子，我家里的布票要是不富裕，谁家还会有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