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夏天
郑重声明:文章为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薇泩铃单月征文」第五期【童年】
引自《治愈乡愁》随着夜色降临,江堤上陆陆续续有人搬来睡椅、竹床,有邻居家挑来井水,把暴晒了一天的地面,泼上一层水,只听见滋滋的吸水声,泼过水的地面,便少了许多镇气,变凉爽了。镇气,就是地面散发出来的热浪,我们称之为镇气。
树丛里的小绿叶蝉,“唧雨、唧雨”地叫个不停,这种蝉是不同于午时叫得最起劲的知了,我们小时候知了就叫知了,唧雨也就叫唧雨,还有那金龟子,我们就叫他哼哼,第一个哼读平声,第二个哼读去声,这些都是根据他们的叫声来称呼的。“蝉聋子叫,新米子到,”蝉是不是聋子,我是不知道的,但是蝉声平仄着岁月,融入到那夏木青青,那是一种充满乡愁而且久违的声音。
“唧雨”全身青透,只有“知了”的半大,“知了”是灰褐色的。“知了”喜欢在最热的时候嘶鸣,“唧雨”.则喜欢在凉爽的黄昏后轻唱。我所知道的蝉有好几种,叫声也各不相同。
记得父亲牵着我去南岳山上香,山里蝉也是不同的,叫声也不同,唧唧唧连续的叫,那时我一直想,蝉也有方言吧。
那山里到处都是黄荆子,一种淡淡的芳香却又夹杂着一丝燥热,美好的心情带点烦闷。黄荆子,在每年六月六那一天,家人就会早早地吩咐我们,背上篾篓,去采摘黄荆子,因为每次采摘都是六月六这天,所以我们小孩又叫黄荆子为六月六,黄荆子在我们村是没有的,必须过河,到河那边的山里才有,“隔河如隔千里。”此话一点也不假,我们住的这边是黑土地,而河的那边就是红土地,我们这边是郊外、属市区,而过了河就是县城,是山区了,植被也有不同了,就连说话的口音也大不相同,我们一摞一摞采回来的黄荆子,晒干后就可以泡茶喝了,整个夏天的凉茶就是黄荆子啦。在乡下,家家户户堂屋里的八仙桌上,都会搁上一把瓷壶,旁边再放上个杯子,干活累了,热了,方便到哪家就到哪家讨杯水喝,也常能喝到这黄荆子泡的水,微苦很解喝。
捉蝉肯定是有的,正午时分,太阳晒得地面都变白了,白色的路面炙小孩的脚心,人高的蒿子草都萎靡着,那苦楝树上、梧桐树上的蝉愈热愈嘶鸣着,大人们都躲到阴荫凉的地方睡午觉了,只留下我们小孩还在四处遛达。先用铁丝弯成圆形,再留个长柄,圆上套上塑料袋,柄绑在一根长竹竿上,这样就做成了一个捉蝉的“圈套”。举着长竹竿,将“圈套”悄悄的靠近蝉的后背,等蝉反应过来时,立马起飞,却正中“圈套”,在袋里扑通着,如此捉蝉,几乎无失手。奶奶说,捉蝉、玩小鸟,以后读书写字会手抖,渐渐也就不捉了。
拾蝉蜕,也是小时候喜欢做的事。早上,太阳刚刚升起,暑意也开始散布到各个角落,准备一根长线及针,针是缝衣针,太号的那种,线的另一头横着拴一根小竹枝,再拿根长竹杆,拾来的蝉蜕一个个穿起来。一串串的积少成多,一个暑天,可以装满一蛇皮袋,再背着蝉蜕过渡,到河口的一个药铺里卖掉,能挣几块钱,买点文具等。
低处绿色的桑枝条,高处梧桐叶的底部,浓荫之下,总能找到趴着的棕色的蝉蜕,有一种成功的幸福感。我在风与阳光中奔跑,那样的日子充满着快乐。
薄暮时分,随着最后那一缕亮光消失了,远处的灯火一盏盏点亮,到江堤上乘凉的人慢慢地多了,田翁闲坐话桑麻,莆扇轻摇摇走了岁月。
……夜色渐深,我躺在竹床上,听着长爷爷说白,也就是大人编故事讲给小孩听。此时月光如水,树影已笼上一层白光,夏风柔柔吹过,“唧雨”早已进入了梦乡,几声蟋蟀。
长爷爷说:“在一个月白的晚上,夜已深,我走夜路回家,经过土桥时,远远地就听到了戏水声,走到桥头,抬头一看,一群小孩在那码头边玩水,嬉闹。深更半夜,这会是谁家的小孩呢?我便大喝一声,那群小孩听到人声,瞬息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再擦擦眼,一切归于平静,只留月光映着水面,……见鬼了。”这些故事虽不完整,但从此让我对夜的黑,莫名的产生了惧怕。如果同父母亲走夜路,总是要走在中间。
瘦高的长爷爷继续说着:“杨泗庙的后山里,有一条巨蟒,二十多米长了,饭碗那么粗,头上都长冠子了,每次都趁着这暴风雨的天,腾空而起,然后到湘江河里吸水…….都快变成龙啦。”但随着我的成长,其后的若干年,我一直没看到过那条巨蟒,杨泗庙的后山,在我的心里,一直富有一种神秘的气氛,偶尔经过,但始终不敢久呆。
杨泗庙的后山是不去的,但杨泗庙的前坪却是我们常常逗留的地方,前坪靠左边有一块三合土打成的地面,浓荫之下,有少许苔藓。我们席地而坐,每人手上搬来一大坨泥巴,把泥巴作活,就像母亲揉面粉,然后做成凹形,最后举高使劲朝地面摔去,比比看谁摔出的声音大,谁炸出的窟窿眼大,笑声清脆。
杨泗庙每年都是要被水淹的,因为杨泗庙是建在堤坝外,端午节过后,水渐渐没过沙洲,浸漫庙的地基,刚开始还可以沿小路趟水到庙前,去看洪水,去看那混浊的江水夹杂着树木杂物滚滚北向,看那洪水漫进杨树林,淹没了路基下的树根,翠绿的树叶与浑浊的洪水倒影相映,是生机、苍茫、又缊含着一种野性的感觉,那是种迷茫、旷远之境。
趟水而过,最舒畅还是沙洲上,那绵绵的草丛,水刚淹没至小腿处。同着童年的伙伴们赤脚涉水,草丛因水的原因,踏上去柔顺舒爽,水凉而不冷,一上午的日子,就这么打发了。虫蝼蚂蚁就遭殃了,纷纷出逃,于是赶湖鸭子的也来,成群的鸭子一阵戳吸,吧唧吧唧。在涉水的时候,偶尔能拾到一个两个鸭蛋,心里美滋滋的。
半个月过去后,水终于退了,江堤外留下了一个个水坑,“走,干塘去。”不知谁个一声号召,三五个,甚至七八个伙伴,从家里拿来水桶、盆、瓢,就开始人力“干塘”了,把一个坑的水舀干,当然舀干的目的就是捉鱼,折腾一天,一身泥,如果能捉回几条鱼,能改善晚餐的伙食,父母亲一般是默许的。特别是进伏的这天,可以特许我们泡一天的水,池塘、水坑,随便泡,直泡到手指头都起皱了,在江水中泡大的孩子,大多水性是极好的。
月亮渐渐西垂,整个村庄非常的宁静,启明星高悬,很明亮,天开始打露水了,一天中也就此时是最清凉的。母亲会轻轻拍醒我,“儿,回屋里去床上睡吧。打露水了……。”我睡眼惺忪地嗯嗯哦哦,抬脚回屋,留下的竹床,父母亲会背回来的。这样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