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老宅

2018-10-14  本文已影响0人  十亩之间桑者闲闲

昨晚听爱人手机里播放的文章朗诵,文章是作者儿时对母亲的回忆,那时他九岁,母亲在合欢树下,水红色的花朵在阳光的投射下,像晨雾般笼罩在母亲白皙的脖颈上,那味道是香的、软的……

我以为自己对合欢树的认识只是从昨晚开始,可当今晨起来查找合欢树的图片时,那像毛绒般的花朵震颤了我的心——原来我早就与它相识。

合欢树就在老宅的墙外,那是外婆的老宅。那时,我不知道这树叫合欢树,甚至现在也不记得外婆用方言叫的这树是什么名字。我只记得花朵落下的时候,坐在外婆简陋的小方凳上,随手捡起一朵,撩拨自己的鼻孔,然后又将这花朵举起,仰头透过它稀疏的的花朵来看耀眼的太阳,打上一个响亮的喷嚏,满足地揉揉鼻子,低头去逗搬家的蚂蚁,看它们慌乱地逃跑。外婆从那个被油烟熏了几十年的厨房探出头说小孩不能玩蚂蚁,要不然晚上会尿床。我说你不是说玩火会尿床吗?玩蚂蚁怎么也尿床?她坐在灶台前拉着手中的风箱发出“呼呼”声,一本正经地说你不信就等着晚上尿床吧,看你妈妈打不打你。

此刻,妈妈正在她从小长大的土培茅草屋里和面。那三间老屋矮小、昏暗,墙体是黄泥培起来的,墙外有几个凹进去的洞,我好奇问外婆这几个洞是怎么回事,她告诉是外公在世的时候抓的野兔刨的。中间的是正堂,一张矮桌子,四周放着几把小椅子,地面坑洼,坐的时候总要调整好四个椅子腿才能稳当地坐好。桌上正中间摆着一口陶盆,里头放着一张小小的棉被,包裹着一只黑色的茶壶。每次我出去疯跑一圈回来后,一定要喝光整整一茶壶水。桌子正北方的墙上挂着一个相框,纷乱地飘着几张斜插在相框缝隙的照片,都是舅舅阿姨还有妈妈的照片,只是窗口太小,光线太暗看不太清。西屋里,一张床的四角绑上竹竿,挂着白色的棉质的蚊帐。但是我觉得这种蚊帐作用不大,因为孔太大,小的蚊子肯定能飞进去。床底下一只大陶盆,冬天的时候会放上木炭,取暖用。东屋里,放着一口崭新的棺材,坐在两方长木上。我问外婆,这个是谁的,她说是她的,语气轻松自然,好像那口棺材就应该在那里一样。棺材是松木做的,南边窗口飘进来厨房里燃烧的松塔的松香味与棺材的松香味在那一束阳光的距离里一个浓烈一个清淡,缠绕在一起,均匀地弥漫在整个房间。

儿时喜爱闻这种松香味,将松塔一只只地丢进灶膛里,看着燃烧着的松塔滋滋冒油,火红的光亮映红了外婆的脸、黢黑的墙。火苗舔着的大锅豆香四溢,那香味与厨房的烟囱里的浓烟分道飘出厨房之外,浓烟直冲高空,豆香却四处逃窜,在合欢树的枝蔓上四处游走,顺着花朵跌落我的头顶,滑落鼻尖,喘息中忽地觉得豆香与花香分不清了。

外婆那个时候还算健朗,她拎着一只水桶出了院门,只走了几步便来到一口水井旁,将绳系在水桶上,丢下去,手腕抖动两下,水桶便倾倒下去,灌满了水,提上来。她的脚走在石头路上很稳当,许是占了辛亥革命的光,她裹脚才裹了两个月就流行放脚了。她说她看过比她大的女孩裹着脚硬生生地把小脚趾放在门槛上踩断,女孩的妈妈边踩边哭。

水井旁有一条小河,小河东岸有一口废弃的老井,里面每年夏天都能长出一井的青蛙和蛤蟆。它们吃井底的蚊虫,永远都不停地跳着,好像要逃出着幽暗深邃的废井。当我学到“坐进观天”这个词的时候,很想反驳老师讲的那个青蛙在井底观天的故事,因为我看到的青蛙都想从井底逃出来,没有满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外婆就在这里继续生活十几年,直至去世,躺进了那口早已做好的棺材内。而那座老宅,至今屹立在那里。

前段时常梦见她,梦中她对我破口大骂,好像在责怪我些什么,可在梦中我什么都听不清楚。而后,每每想起她都如鲠在喉。

外婆,我不知道你在责怪我什么,如果是你看不见针鼻,不要着急,我来帮你穿针引线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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