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日子

2017-11-15  本文已影响0人  黄大运

江湖流传一个段子,说PhD学生就像宫中的妃子,导师就像皇上,文章就像皇子。有了“皇子”在宫中才有地位。而宫人的命运都掌握在皇上手里。

所以今天就来分享一下宫里的日子。

PhD入宫之前很难知道导师的脾气喜好,但大多会选择名气大、经费充足的导师。我的导师米老爷是演化行为学的一方翘楚,马普所所长。我误打误撞入了名师门下,不过不久后我就意识到我不受宠的事实。与我同期入宫的另一名PhD由米老爷亲自指导,而我却连和米老爷直接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我做报告时米老爷在台下一言不发,但他的目光会透出一股冷峻的威严,令人不寒而栗。

虽然都在演化生物学的大框架下,不同领域间仍然讳莫如深。米老爷的专长在于较为传统的实验方法,而我的课题则涉及分子层面的测序技术和生物信息学。也许是米老爷对我无从帮助,他托付了两位博后照顾我,说好了三位“皇子”是“出宫“(毕业)的条件,剩下的任由我自生自灭。

于是我开始了在冷宫中孕育“皇子”的日子。

第一年我努力适应宫里的环境,熟悉新的领域。第二年我在纷杂的分析当中尽力提取出一点成果,写了第一篇文章。时间很快到了第三年,毕业的压力与时俱增,第二篇文章却豪无头绪。那段时间又正好经历了一场人生转折,心力交瘁。北德的冬天,天早早就黑了,我常常独自坐在办公室呆望漆黑的窗外,怀念美好的日光。文章依然没有头绪,和两位博后小老板展开了漫长的拉锯,草稿无数次的修改。每当修改好一轮又会有一堆新的意见发来重新修改,感觉就像希腊神话里被诅咒的西西弗斯,每次把石头推到山顶却又落回山脚,周而复始,徒劳无功。我感到很疲惫。完成论文的期限一拖再拖,毕业遥遥无期,看不到黑暗的尽头,令人怀疑人生。

不久前读到一份针对PhD学生心理健康的调查。调查显示,PhD学生是罹患心理疾病尤其抑郁症的高危人群,约半数PhD学生受到心理困扰,比其他的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群都要高出许多。[1]这篇文章被许多学术平台转载,引起很大反响。我读到时有种悲喜交加的感慨,一是PhD学生的境况普遍令人堪忧,二是我明白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我也意识到,要完成论文我得先走出情绪的低潮。

首先我学着原谅自己。一味地苛责自己对完成论文并没有好处。延期已成为事实,要学会的是let it go。当负面的情绪影响工作时,我曾试图暗示自己是个机器人,不要受情绪的滋扰。压力依然如影随行,但也要适时地放纵自己,参加聚会或是出门旅行,珍惜每次快乐的机会。

随着心理的建设,文章也逐渐成形,毕业在望。又在漫长的修改和定稿之后,今天我终于向基尔大学正式提交我的博士论文。(此处应配有气势昂扬的音乐)

感觉一只脚已经踏出宫外了!想想宫外的自由空气,对于久在深宫的人来说就像是严冬后的一缕春光。当然,路漫漫其修远兮,拿到博士学位只是学术生涯的起点,而学术的道路注定不平坦。但是有了“宫中”的这般历炼和成长,相信我已变得更坚强,面对未来的挫折也会更从容淡定。

[1]Levecque et al. 2017. Work organization and mental health problems in PhD students. Research Policy.http://www.sciencedirect.com/…/article/pii/S004873331730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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