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鸟儿的故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家里来了一对燕子。
它们绕着房子飞过不知多少回,决定在一间空屋的顶部角落定居。
燕子的巢是用唾液润湿泥土,一点一点黏在墙壁,搭成一个口袋状的泥色小窝的。
它们白天干活,进屋的地砖上常常能看到湿润的泥点,燕子在屋子里盘旋几圈,最后停留在风干的泥土疙瘩上,轻轻地啄着墙壁,喙上总是有褐色的泥土。
最开始的窝像是墙壁上支出的一个小小舞台,只能容纳一只燕子。夜晚时分,其中一只会留了下来。大部分时候,它是轻轻地用喙梳理自己的翅膀和胸前的羽毛,不时会发出“咂恰”的鸣叫。
小橘是一只猫,橘色的。它很灵敏,从燕子夫妇准备安家就过来狩猎了。只是它跳上了堆积杂物的板子,还是够不着鸟巢,每次它贴在墙边作势扑击的样子都会惹得燕子夫妇发出惊惶的“砸恰”的叫声。直到燕巢完全落成,小橘也没有达成目的。但它好像并没有放弃。
有了完整的小家后,这对小家伙夜晚便不分离了。
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昏黄的灯光下,引来了无数扑棱飞蛾,它们时不时撞在灯罩上。燕子夫妇的狩猎也开始了,它们落在门框上,拉出的铁丝上,转着小小的脑袋盯着最大的蛾子。它们一次只出动其一,就能精准打击,将令人不胜其烦的蛾子叼回鸟巢,仰着脖颈一口就吞下了,发出满意的“砸恰”声。小橘则在它们下方全神贯注地同样准备着属于自己的狩猎,它还是没有爬上够得着鸟巢的柱子。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燕子夫妇在属于自己的小家里,一边捕食蛾子,一边准备着更重要的事——繁衍后代。
这对它们来说可能是最重要的事,清晨,它们告别,会有一只留在家里,另一只似乎去寻找食物,晚上它们仍会在一起。
有一天来了另一只燕子,它先在屋子里四下盘旋,似乎在寻找什么。
原先的燕子夫妇发出了尖锐的鸣叫,看起来并不欢迎它。它找到了屋子的另一个顶角,离门更近,下面也没有堆东西,非常安全。它还搭起了泥土疙瘩,似乎也要在此安家。
一个人类很难分辨出两只燕子是不同的。
一天,我在屋内听到一生“啪嗒”的声音,我四下寻找,循着一股奇异的腥味,发现了一团略带血色的破碎之物。毫无疑问,是一只正在孵化的鸟蛋,是燕子夫妇的生命的结晶。一只燕子正立在我头顶的铁丝线上,发出“砸恰”的声音,有些急促。它用喙梳理羽毛,又似乎将目光都放在了我这里。
我有些心疼,无奈地将地上打扫掉了,只是不免仍然留下一团痕迹。小橘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它咂咂嘴,舔了舔那块地砖。转过头盯向了鸟巢,似乎在等待什么。
这令人有些悲伤,它们俩不知道多久的孵育,却一次不小心的衔取就害死了自己的孩子。但是它为什么要转移鸟蛋呢,因为小橘吗?可是小橘几次都没有得逞。
我放弃了思考。
“啪嗒”!又是生命破碎的声音!这次小橘迅速扑过去,随后跑出去了,我看向地砖,这次比我清扫还干净。燕子似乎受到了小橘的压力,冲向了屋外的天空。
过了片刻,似乎它又飞回来了,我有些茫然。
“啪嗒”。
它不是燕子夫妇中的任何一个。
它摔碎了燕子夫妇的孩子。
“啪嗒”。
它得意地“咂恰”几声,飞出去了,没再回来。
傍晚,“砸恰”“咂恰”的尖锐鸣叫不停,两只燕子来来回回在屋内盘旋。它们有时停留在柱子上,有时停留在窗户的框上,也停留在铁丝线上,脑袋灵活地转动着,仿佛要看穿每个角落的阴暗。我感觉它们总是在看我,目光中似有指责,逼问的意味。
此后,小橘仍然每天光顾燕子夫妇的家,在鸟巢下的板子上跃跃欲试。
燕子夫妇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了,它们每天夜晚仍回到自己一口一口泥土堆砌的小家。蛾子变少了,很少再看到它们优雅地盘旋和仰脖吞食猎物的样子。
它们又有了新的孩子吗?悲伤已经过去了吗?
小橘锲而不舍,有时候的凌空一扑如雷似电,似乎就要够着鸟巢了。某天我甚至发现,小橘在燕子夫妇的巢下睡觉,一整天它都在那里,每次燕子夫妇出门都引得它跃跃欲试。
猫是一种高冷、孤独的小东西,小橘白天大部分时间在太阳底下睡觉,有时也往外面跑,做一些看起来好笑的事情,比如蹑手蹑脚地跟在麻雀后面。只是它从来没有捕到过一次。但小蜥蜴之类被它发现,往往难逃毒手,它不吃,却玩弄它们。
小橘鼻子很灵,我吃牛肉干的时候被它撞上免不得给它大半。
前几天,我听到了那间屋子传出一声巨响,我赶紧跑去看。
小橘嘴里含着一团黑色,我跑到它面前,按它的头,捏它的嘴巴。它发出滋滋的声音,不想放弃,又用前爪扒拉住了猎物。我一楞神的瞬间,它转身就跳下了阳台,一转眼就不见了。
我不知如何是好。
回到早饭桌前,继续吃饭。
之后,我又到鸟巢屋内,防止小橘赶尽杀绝。只是一直令我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它现在才得手,那它一开始就应该能做到才对。
多情的人类往往三心二意,真正的狩猎者却有长久的耐心。
小橘身若游龙,一举攀上了柱子,冲鸟巢伸出了爪子,这唯一的猎物是如此地脆弱、盲目,它害怕得往外飞,正好撞在一张滑稽的猫脸上。
捕猎者这次没让任何存在干扰到它,等那个愚蠢的人类惊叹于这短短几秒的爆发的时候,它已经快速冲出了房间,丝毫不露破绽。
等我追出去,它回头看了我一眼,又飞快地朝着楼梯跑了。
我缓缓走回到座位上,无法作出任何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