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已过忘川(江瑾媛)

　　“我母亲不幸去世了，四天前，一场车祸。”

　　“你工作忙么？能不能来参加她的葬礼？四天之后举办。”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怎么没有回信？”

　　“换卡了？还是忙不过来？”

　　“只剩两天了，望你速来。”

　　“馨一！你在折磨我！”

　　“很绝望”

　　“丧礼结束了”

　　“仍然期待你来。”

　　我遍一遍地翻看着短信，心生抱怨。闺密在国外工作繁重，可是出了这样的大事，怎么视若无睹。

　　李馨一是我信任的人了，她会回来的，会像安慰孩子一样安慰我。

　　窗敞开着，白色的框架和墙面和花圈同色。我这么联想的。阴冷又潮湿的天气不分清晨和傍晚，仿佛四季如冬，仿佛随心情定格。

　　不远处，未拆迁的青灰色二层小板楼上画着细长的“五线谱”，线上叽叽喳喳、蹦来蹦去的长尾巴音符，是鸽子、麻雀的化身。

　　吵！我想。可是不想动手关窗。

　　“冷呢！”一只从黑外套里露出来半截的戴着卡西欧名表的手轻轻推窗，中指上的莫比乌斯环戒指反射出一道白光。那枚戒指，和我中指上的银戒一对。

　　“咳！”那只手捂住嘴巴，声音还是从指缝里透出来。

　　“咳！”楚世修模仿我靠了靠墙，把自己手里的热水递来我手心里，握紧。

　　“墙快被你靠烂了！”他调侃我。

　　“媛媛，手好冰，喝点热水。”

　　“嗯。”

　　我接过热水，眼光还是转回窗外。鸟雀盘旋着飞起，伴随稀疏鸣叫。

　　“在想谁呢？妈妈还是李馨一？”

　　“都想。”

　　“她回你短信了？”

　　“没。”

　　我自初中起就有每日记事的习惯，开心和难过的事情被刻录后压缩在日记本里。

　　刚上小学时睡觉也要抱着母亲给我买的第一个日记本。那厚厚的一叠，语文书一般大小，还附带密码锁。看到它的第一眼，仿佛幼女看到精美绝伦的芭比娃娃。或许那个日记本就为我将来成为一名作家埋下了伏笔。

　　我是一名专职作家，在市作家协会任职不满一年。每月固定薪水少的可怜，要在网站上发表小说度日为生。

　　母亲去世后我第一次摸笔记本电脑，时已经积累了一层粉尘。

　　我有很多粉丝，大多数是年轻的网络写手。我打开自己的页面，短短数月，有上千条留言。

　　“说好的发福利呢？”

　　“花都谢了，等待结局。”

　　“我还在这儿痴痴地盼！”

　　“停载了么？”

　　“江大大，等您回来啊！”

　　“再不更新，我要寄刀片啦！”

　　“楼上的，我也寄一箱。”

　　……

　　底下的新手作家组团抱怨。“完结了作品，白忙活了一个月，就拿到十六块钱。还好，快递费挣回来了！但我要怎么靠这点钱活过一个月？”

　　“楼上的，给你做了计划。挂面打一块五一袋，一个人够吃两天；一斤大米打一块八一斤，一人够吃两天。这样，你买四袋挂面，十斤大米，够吃一个月了。”

　　不禁咯咯咯笑出声。

　　“媛媛，看起来心情好多了嘛。”

　　楚世修从被窝里探出手，伸伸懒腰。

　　“我很久没工作了。”

　　我歪歪头看他。

　　“哦？你好久没有亲我了。”

　　温暖的手拦到我腰上，猛戳笑穴。

　　一阵哈哈大笑。

　　“肾被你戳疼了！”

　　我把他的手塞回被窝，去踢他小腿。

　　“亲我一下？”

　　他猛地抱住我，腿压上来，眼巴巴地朝我望。

　　“mua～”对着他的脸颊，响地一吻。他脖子上清新的沐浴露香味，抓住我的喉咙。

　　楚世修眯眯笑着，抢走笔电，把我拖进被窝里像抱枕一样往蹭来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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