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汉语诗律学》(28)：词字的平仄(6)-五字句的平仄之二：

本文为我阅读王力先生《汉语诗律学》的系列学习笔记。

这套书分上下册，我现在分享的学习内容摘选自第二册第三章《词》的部分段落。

今天分享：词字平仄部分的五字句平仄之二：拗句。

括号中的黑体内容(包括小标题)皆为我自己所加，仅供参考。

(我将本文分成律句和拗句两大部分来分享，而今天的拗句部分篇文过长，分今明两天分享。今天：准律句不和真律句相通的。明天：表面上是律句和准律句相通, 实际上是以用准律句为原则的。这样喜欢的友友们或许可以更加清楚明白一些。)

律句拗救, 在诗里是被认为和一般律句同其功用的。譬如平平仄平仄, 是和平平平仄仄相通的。

在词里就不然了: 这些由律句小变的句子可以认为准律句，但是这些准律句往往是不和那些真律句相通的。

1. 平仄仄平仄(不作(仄)仄平平仄, 但偶然可作仄仄仄平仄; 第一字不拘, 第三字必仄)。

《祝英台近》

还过钓台路……敲枕听鸣橹……心事两无据(苏轼);
新燕近帘语……灯火小桥路……风雨暗花圃(吕渭老);
离恨惨歌舞……开遍小春暮……知解怨人否(赵长卿);
烟柳暗南浦……十日九风雨……哽咽梦中语(辛弃疾);
深院又春晚……无语小妆懒……羞怕泪痕满(程垓);
梅雪印苔絮……易散苦难聚……吹恨正无数(赵彦端);
花里控金勒;都在画阑侧……飞上鬓云碧(刘过);
欲起病无力……一日近一日(“一”字作平)……憔悴小楼侧(刘过);
风日共清美……湘绿涨沙嘴……争似且留醉(张辑);
更向别离处……香雪照尊俎……淮海谩千古(张辑);
沙路净如洗……花柳自多丽……无处倩双鲤(黄机);
花影暗南浦……兰艇采香去……端的此心苦(高观国);
独自个春睡……不似旧风味……春在可怜里(高观国);
前事怕重记……新梦又溱洧……春草更憔悴(史达祖);
春到断肠处……欲过大堤去……不敢寄愁与(史达祖);
云暖翠微路……浅约昼行处……莺漏汉宫语(吴文英);
竹冷翠微路……沙印小莲步……归梦趁风絮(吴文英);
低卷绣帘半……扰扰似情乱……剪烛记同看(蒋捷);
瑶草四时碧……花气透帘隙……莺燕似曾识(周密);
愁与病相半……丝竹静深院……羞见看花伴(周密);
寂寞汉南树……芳事顿如许……心事已迟暮(张炎);
船舣水村悄……生气覆瑶草……五色散微照(张炎);
人醉万花醒……白发半垂领………乐事在瓢饮(张炎);
空谷饮甘露……萧艾遽如许……山鬼竟无语(张炎);
苔老旧时树……童子更无语……还赋断肠句(张炎);
忆得旧游戏……同在彩云里……都是去时泪(无名氏);
好梦总无据……敲枕听残雨……清瘦自羞觑(吴淑姬)。

注意: 这种形式偶然又与平平仄平仄通用, 如张榘“天香渍冰露”, 吴文英“无尘涴流水”“还迷镜中语”, 张炎“逢迎断桥路”, 汤恢“无人扫红雪……琼枝为谁折”“浓香半狼籍……元无片云隔”, 李彭老“轻阴小庭院”。

然此已非北宋旧法。且此谱前阕第三句仍必须用平仄仄平仄, 不过于前阕第五句及后阕第五句偶然可变为平平仄平仄罢了。

《水调歌头》

潇洒太湖岸……落日暴风雨(苏舜钦);
离别一何久……鼓吹助清赏(苏轼);
明月几时有……起舞弄清影(苏轼);
河汉下平野……莫恨岁华晚(叶梦得);
霜降碧天静……叠鼓闹清晓(叶梦得);
渺渺楚天阔……危槛对千里(叶梦得);
物我本虚幻……寄语旧猿鹤(李纲);
凉吹送溪雨……倚枝饱山阁(侯寘);
我饮不须劝……一笑出门去(辛弃疾);
造物故豪纵……老子旧游处(辛弃疾);
岁岁有黄菊……君起更斟酌(辛弃疾);
落日暗尘起……季子正年少(辛弃疾);
长记与君别…..有酒径须醉(朱熹)。

注意: 此谱虽不如《祝英台近》那样严格, 然仍该以平仄仄平仄为正例。说见《词律》。

2. 平平仄平仄(不作(平)平平仄仄; 第三字必仄, 第一字不拘)。

《瑞鹤仙》

斜阳映山落(周邦彦);
碧天净如水(赵长卿);
纤歌遏云际(赵长卿);
东风夜来恶(张元干);
冰轮桂华满(康与之);
兰釭半明灭(康与之);
萦风度池阁(曾觌);
霜华弄初日(侯寘);
溪奁照梳掠(辛弃疾);
舟人好看客(辛弃疾);
斜阳挂深树(袁去华);
十年漫回首(赵彦端);
楼台竞装点(杨炎);
屏间麝煤冷(陆淞);
提携远尘境(高观国);
回头翠楼近(史达祖);
冰霜一生里(史达祖);
鳌山海云驾(李昴英);
千金买光景(陆睿);
威声际沙漠(张榘);
无风自花落(方千里);
乘槎上银汉(吴文英);
天边岁华转(吴文英);
林声怨秋色(吴文英);
人生断肠草(吴文英);
轻纱睡初足(毛开);
风檠背寒壁(蒋捷);
梅花太孤洁(蒋捷);
山川梦凄切(蒋捷);
层帘四垂也(蒋捷);
楼危万山落(陈允平);
蛾眉画来浅(陈允平);
何人抱幽独(欧良);
匆匆话离绪(张炎);
江空珮鸣玉(刘澜);
孤村带清晓(葛长庚)。
《祝英台近》
何曾梦云雨(苏轼);
别来负情素(赵长卿);
才簪又重数(辛弃疾);
风前问征路(赵彦端);
欢声动阡陌(刘过);
无田种瓜得(刘过);
后期几重水(张辑);
丹砂有奇趣(张辑);
殷红斗轻草(黄机);
娇姿黯无语(高观国);
梅花煞憔悴(高观国);
柔条暗荣系(史达祖);
风标较消瘦(史达祖);
霞腴污尘土(张渠);
新妆趁罗绮(吴文英);
柔香系幽素(吴文英);
晴和晓烟舞(吴文英);
轻阴便成雨(吴文英);
珠帘卷幽月(汤恢);
清光最先得(汤恢);
生绡合欢扇(李彭老);
余香半憔悴(无名氏)。

注意: 张炎在这种地方用平仄仄平仄, 非北宋旧法。然平平仄平仄与(仄)仄仄平仄颇有相通之理, 故郑獬《好事近》“红靴踏残雪”, 蒋子云作“酒病煞如昨”。

3. 仄平仄仄仄(第三字拗, 第四字不救)。

《疏影》

那人正睡里(姜夔);
为容不在貌(张炎)。

4. 仄平平仄平(第一字偶然不拘, 第三字必平)。

《菩萨蛮》

还乡空断肠……画船听雨眠(李白?);
有人楼上愁……长亭连短亭(李白?);
一行书也无……也无书寄伊(李白?);
弄妆梳洗迟……双双金鹧鸪(温庭筠);
雁飞残月天……玉钗头上风(温庭筠);
暂来还别离……月明花满枝(温庭筠);
雨青红满枝……玉关音信稀(温庭筠);
觉来闻晓莺……镜中蝉鬓轻(温);
送君闻马嘶……绿窗残梦迷(温);
鬓轻双脸长……社前双燕回(温);
背窗灯半明……燕飞春又残(温);
泪痕沾绣衣……燕归君不归(温);
驿桥春雨时……此情谁得知(温);
杏花零落香……无独倚门(独字作平, 否则是例外)(温);
卧时留薄妆……锦衾知晓寒(温);
满庭萱草长……凭阑魂欲消(温);
绿檀金凤凰……画楼残点声(温);
秋波浸晚霞(例外)……罗衣无此痕(温);
游丝狂惹风……相思难重陈(和凝);
美人和泪辞……绿窗人似花(韦庄);
画船听雨眠……还乡须断肠(韦庄);
满楼红袖招……白头誓不归(例外)(韦庄);
酒深情亦深……人生能几何(韦庄);
此时心转迷……忆君君不知(韦庄);
玉郎犹未归……锦屏春昼长(牛峤);
脸波和恨来……鸳鸯谁并头(牛峤);
窗寒新雨晴……羡他初画眉(牛峤);
向他情漫深……梦回灯影斜(牛峤);
一枝红牡丹……回头应眼穿(牛峤);
画屏山几重……问郎何日归(牛峤);
敛眉含笑惊……尽君今日欢(牛峤);
双双飞鹧鸪……望中烟水遥(李珣);
杜鹃啼落花……泪流红脸斑(李珣);
心随征棹遥……旧欢何处寻(李珣);
手提金缕鞋……教君恣意怜(例外)(南唐后主);
绣衣闻异香……相看无限情(南唐后主);
秋波横欲流……魂迷春梦中(南唐后主);
更长人不眠……微风凉绣衣(冯延巳);
画船听雨眠……绿窗离别难(冯);
双蛾枕上颦(例外)……玉筝如泪弹(冯);
关山人未还……轻风花满檐(冯);
碧笼金锁横……宝筝悲断弦(冯);
翠屏烟浪寒……落梅飞晓霜(冯);
流萤残月中……梦随寒漏长(冯);
落梅生晚寒……江南春草长(冯);
楚歌娇未成……画桥东复东(冯)

注意: 有些词调的句子虽也是仄平平仄平, 但它的意义节奏是三二，即仄平平-仄平, 如刘过《醉太平》“写春风一数声”, 宋祁《锦缠道》“向郊原-踏青”等。

明天分享这一小节的第二部分：有些词句, 虽然表面上是律句和准律句相通, 实际上是以用准律句为原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