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梦》第一部:第二回
第 二 回 陈炎官弃家私奔
红杏女泪洒洞房
离洎阳镇约模六七里的地方,有个村落叫羊皮洲。羊皮洲,故名思意,即为一叶小洲。它座落在龙溪河边一个內九十度的拐弯之处,由于河水长年的冲刷,便形成了这么一个小洲。在羊皮洲,居住着几十户陈姓人家。这里,是个穷得出了名的地方。有段歌谣足可证明:“好个羊皮洲,四日八歺粥,落了三天雨,狗都饿得哭。”然而,就在这个小村庄里,却出了一个响当当的人物---皇宮太监总管陈炎官。提起这个陈炎官,村里村外的人,说三道四的可不是少数。他们认为,羊皮洲这么几百年来,出不了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官人,却出了个管太监的太监,真够丢人的。不过,说他好的也不是没有。他们也都觉得,陈炎官为了一个女子,一气之下弃家奔京城做了太监,有情可原。就这一点来说,他还是个挺有人情味的男人。下面,就专门谈一谈陈炎官其人吧!
陈炎官打小聪明伶俐,长得眉清目秀,是位出类拔萃的男俊。二十刚出头時,家里为了让他有个好出息,便把他送到县城洎阳镇一家私塾学校去读书。刚开始一两年,还算是争气,表现不错。学习成绩一路领先,并受到老师的称赞和表扬。其父母知道后,可是由衷地高兴,屁股眼可都扇风了。陈炎官的父亲陈大嘴,五十出头,在乐平窑山一家瓷厂当画红工。他见儿子与众不同,如此了得,总是张着他的一张大口,见人便讲,逢人便说儿子炎官如何聪明,是他陈家门里的好苗。陈大嘴在瓷厂里画红,凭自己的辛勤劳作和手艺,养家糊口还是绰绰有余的。一天,陈大嘴刚好轮休,特地从窑山赶回羊皮洲,同妻子梁氏商量下半年儿子的就读之事。陈大嘴说:“现在儿子炎官争气,读书用功,再唸半年私塾,可就得参加考试了。在这紧要时刻,我们做父母的也要帮儿子考虑考虑。現在,和儿子炎官同班的学友,他们在城里也都有个落脚之地。我们不要省这笔钱,省得儿子整天来回跑,太累太辛苦了。”梁氏早有此意,她连忙点头赞同丈夫的看法。于是,他们当天便进城租了一间房子,把儿子安顿得漂漂亮亮,舒舒服服。起初,陈炎官还觉得没必要这么做,感到父亲寻些钱不容易。把钱花在租房子上不应该,也太过浪费了。当时,村子里的人都标榜陈大嘴生了个懂事的好孩子,并称赞陈炎官将来定有出息。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于大嘴夫妇的想象。父母的一番好心,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却适得其反。这究竟是个什么回事呢?
与陈炎官同一班级的同学,总共有二十几人。那时候,社会上重男轻女比较严重。在私塾学校里唸书的,大都是男生。如那个班级里有个女生,则为大幸。还就是奇了,陈炎官的班级里,究然有两位女生,这可让别的班级的男生给羨慕死了。更让人羡慕的是陈炎官,他竟然和一位漂亮的女生同坐一条板凳。这位女生名叫陶红杏,十八九岁,不仅美貌动人,而且喜色好,可谓人见人爱。陶红杏家住洎阳镇陶家桥,是位有钱人家的闺女。都说,女大十八变,第一个变的就是性欲了。在儿女私情上面,女人则要比男人成熟得早些,这是生理现象,无可非议。尽管旁人说三道四,可陈炎官只管-心扑在学业上,对男女之间卿卿我我之事却是不懂。也许,这正是男人比女人成熟慢半拍的原因所在吧!你看那陶红杏将要出墙的样子,委实让人有些心动。只见她时不时地用双目送情于陈炎官,可陈炎官连看都没去看她-眼。有时候,他俩四目相对了,他也是对她淡淡一笑了之。尽管如此,陶红杏则觉得,她身旁坐着的这位俊男,是上天的赏赐。那怕是厚着脸皮,也要想方设法把他弄到手。起初,陶红杏还不大敢明目张胆,只是用双目送情于陈炎官。后来,她更上一层楼,开始递上纸条了。陈炎官接过纸条一看,见上面写着四个字:“去郊游不?”陈炎官笑之一瞥,还了她三个字:“没时间”。不错,陈炎官并没有说假,他的确是没有时间。一个家住在乡下,每天日起而出,日落而归的人。忙都忙不过来,那有时间外出郊游呢?陈炎官字是那么写,可他的心里头却暗暗在嘀咕:“谁不想出去郊游呢?可我……那来的时间啊?”
自从父母在城里帮他租了房子之后,陈炎官可是一身轻松了。陶红杏得知此事,便是滿心欢喜。一天,在课堂上,她再一次将事先写的一张纸条递给陈炎官,说道:“炎官哥,你现在住进了城里,不要再来回跑了。现在,你总该有时间陪我了吧!”陈炎官看完紙条后,没回她的纸条。只是把头轻轻点了两下,然后他俩四目双对,含情脉脉。他,终于被她给征服了。从这时候开始,陈炎官的心中荡漾出从未有过的情感火花,把他的脸烧得滚烫滚烫,甚至发红发紫。陶红杏从陈炎官的双目和他的脸上看出了端倪,并找到了答案。深知,她对这位俊哥的苦苦追求,即将得到报应了。陶红杏邀他去城外郊游或河边散步,他不再是摇头了,而是点头应允。久而久之,两人便情投意合了。一天傍晚,陈炎官和陶红杏散步回来。他对她说:“红杏妹妹,自我住进城里之后,你都没去过我那儿呢!现在还早,上我那儿坐坐好吗?”陈炎官说出了陶红杏藏在心中想说却没敢说出的话,她当即点头答应道:“行!小妹我呀,早就想去看看你的安乐窩呢!”陶红杏这几句娇滴滴的话语,把陈炎官这颗热气腾腾的心给顶了上来。进了房间之后,陈炎官连忙帮陶红杏倒了一杯水,并招呼着她坐下。陶红杏看了看,没有坐椅。问道:“你让我坐哪啊?”陈炎官说:“床上呗!”陶红杏点头坐下后,便拉起陈炎官的手说:“炎官哥,你也坐吧!”陈炎官连说了三个好字,与陶红杏并肩而坐。陈炎官在学校里与陶红杏同桌而坐近三年的时间里,那种从未有过的心动和感觉,此时此刻由然而生。他和她虽然一言未发,两双色迷迷的眼睛道出了真情。陶红杏觉得时机已到,只要这时往陈炎官的身上轻轻一靠,便将靠出爱情的火花。可想而知,这一对同窗知己,热血青年,再也按捺不住这燃烧的欲火了。当陶红杏的脑袋轻轻靠在陈炎官的肩上时,他便将她抱将起来,两人有如一对戏水鸳鸯,心动神怡,玩起了有生以来从未玩过的床上把戏。
感情这玩艺,说奇还就是奇了。一旦有了滋生的土壤和条件,一旦有了第一次,便将无法抗拒,不可收拾。当初,陈炎官上学读书,均是早出晚归,时间紧,既累又辛苦。因此,那时根本没有谈情说爱的机会,更谈不上去摆擂情场了。自父母亲在城里帮他租了房子,找了这间安乐窝之后,使得他有了谈情说爱的时间和空间了。加之他的父母双亲又不在身边,岂不是可以胆大妄为吗?陈炎官和陶红杏的爱情火花,碰撞了第一次,接下来便是无数次。在往后的一个多月里,他们俩人举止尤为反常。不仅课余时常常私会,而且在教室里挤眉弄眼。同班男生里,吃醋的和妒嫉的大有人在,说三道四的人就更多了。不多久,这事传遍了整个学校。那时候,招花惹草偷情的,尤其是未婚男女鬼混的,可比強盗劫贼的名声还要坏。古话说,墙有风,壁有耳。陈炎官和陶红杏的那档子事,不久便让他们的父母知道了。陈炎官还好些,只挨了父亲的一顿暴打,受点皮肉之苦。陶红杏可是苦全了,除了皮肉之苦外,还将面对陶氏家法的严惩,即破相并逐出家门。幸好族里有位长者说情,方免受这残忍的家法。事后,陈炎官和陶红杏二人被学校除了名。至此,他们俩人只能相思而不能相见了。
从未受过相思之苦的陈炎官,为了偷偷再看上陶红杏一眼,曾几次来到陶家桥,都未能遂愿。陈炎官心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准是老天爷绝情,才不给我这机会的。”一月过后,陈炎官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相思之苦了,气急之下弃家出走。他懵懵懂懂地走啊走,大约走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来到了一繁华之地。经打听,方知脚下所踏的这片土地,是自己向往已久的京城长安。为了生活,陈炎官试着帮茶馆里洗菜洗碗,打扫卫生。后来,他听说皇宫里要招人,便急匆匆前往排队,问个究竟。他们告诉他说,是招皇宮管事的。陈炎官想道:“能进皇宮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并能在这里管事,可比七品芝麻官要强多了。有这么个好事,何乐而不为呢!”就这样,陈炎官便进了皇宮。皇宫里森严无比,可不自由,不是你随意进出之地。后来,陈炎官晓得是要挨那么一刀,在皇宫里当太监了。这时已经晚了,他便后悔莫及。陈炎官聪慧过人,且又乖巧嘴甜,人也长得俊俏。不久,被皇帝给看中了,当上了皇帝的近身太监。这当太监,尤其是皇帝的近身太监,可不是件容易的差事。而陈炎官却是天生了这本事,可谓是皇上慧眼,适得其人,让别的太监们另眼相看。陈炎官有了今日之辉煌,可是付出了血的代价的。他自知没啥自夸自傲的,却不知如何告诉家人,更无颜将实情透露给陶红杏了。结果,陈炎官消失了两年,家中音讯全无,这可急伤急苦了他的父母双亲。由于过度忧心操劳,没多久,他的父亲陈大嘴因病离开了人世。他母亲一个女人家,也因忧伤过度,不久跳河自杀了。父母的双双过世,对陈炎官是个无情的打击。可人都死了,陈炎官又能如何呢?他只能是伤心落泪,并发誓做出一番事业,出人头地,为陈家门里争光添彩。至于陈炎官后来之事,暂且不题。
接下来再说陶红杏这位多情少女的事,她虽然幸免了破相及逐出家门的严刑,皮肉之苦可是少不了的。那天,她着着实实挨了二十大板之后,并被关进了一间暗无天日的房间里面壁思过。陶红杏虽说是个柔情少女,可她的性子很烈。族长和她的父母满希望她能够好好认错并改过自新,可她就是不听规劝。关在那儿已经三天了,她茶不思饭不想,一心思量着昔日情郎陈炎官。族长见陶红杏如此不可理谕,担心这么关下去会关出个精神病来,适得其反。第四天一大早,族长便和她的父母商量,决定找个合适人家,早些将她嫁了完事,省得她红杏出墙,再次丟人现眼。还就是巧了,一天,族长在街上碰上一个老熟人,此人名叫严云,是家住太平桥汪员外家的一位老管家。两人见面后,一拉扯,话可多了。族长从严管家那里打听到一件事,即五十出头的员外汪芝栋,因老来无子,担心后继无人,正着急找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到汪家门里做他的七房太太。族长一听,心里乐了。他把陶红杏向他一介绍,严管家也是满心欢喜。答应愿意牵这条红线,尽早促成这桩美事。有管家严云的凑合,汪芝栋自然是一百个放心,快活高兴。同样,有族长的好心做媒,陶红杏的父母二话不说,两人便是把头点乱了。但是,女儿的婚事毕竟是终身大事。父母做主,媒妁之言不错,还应当让她本人知晓才是。其父母虽然同意这桩婚事,但将心比心,却不好当着女儿的面去开这个口。因此,陶红杏的父母又只好拜托这位族长,让他苦口婆心地去劝告女儿,征得她的同意。可想而知,陶红杏这位烈性女子,怎么会轻易就范,身嫁一位五十多岁老头呢?然而,胳膊可是拧不过大腿。陶红杏想来想去没了法子,只好忍气吞声,任由命运捉弄和他人摆布了。经严管家两头来回奔忙,这门亲事也就很快定了下来。
汪芝栋的家,豪华别致,座落在太平桥的西头,显得高人一等。他家的大厅装饰一新,布置得庄重大方。正中高悬着偌大的“寿福满堂”横匾,匾下挂了幅“鱼戏采莲”图。图两边的对联是:“鱼跃水中莲色伴,碧波绿叶舞翩翩”。大厅的上方,摆了张硃红色的桥台。桥台的中央,放了一尊送子观音。这尊观音,是汪芝栋为乞求老来得子,让他的女婿吴半文上接竹渡窑山而定制的。汪芝栋财大气粗,是洎阳镇数一数二的大财主。定亲的那天,他派出十几个年轻后生,阔阔气气地挑上彩礼,送上陶红杏的家门。结婚的这天,更不挡搞,热闹非常。瞧那锣鼓队和迎亲队老长老长的,足有一里。鞭炮声和锣鼓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住在陶家桥的陶红杏家,离汪芝栋的家并不太远,抄近路也就那么半里的样子。为了显摆,汪芝栋特地让锣鼓队和迎亲队在城内转了一大圈。此时此刻,最为得意的自然是员外汪芝栋了。他骑在高高的大红马上,身着新郎官的衣帽,虽然五十多岁了,仍是气度不凡。他那洋洋得意的神态里,显示出娶得美丽娇娘的快欲之感,流露出盼着老来得子的期望之心。相反,这时候,心中最为不快的头算陶红杏了,她坐在大红花轿之内头儿低着,两泪汪汪。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很不情愿这门婚事的。这当儿,与其说,她走向的是华丽辉煌的婚姻殿堂。不如说,这是掏她心肺的一个屠宰场。陶红杏下了大轿,在震耳欲聋的鞭炮中与汪芝栋拜过了天地,走进了洞房。她暗自思量,心中一连串的问号。想道:“当今世上,究竟情为何物?理在何方?为何想要的却是得不到?互爱的偏偏爱不成?”陶红杏想干了心血,也弄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亥时将至,汪家大院内的酒宴也结束了。作为汪芝栋的女儿和他的女婿吴半文来说,这场合自然少不了他们。当然,在对父亲和老丈人娶来陶红杏为妾,并大张旗鼓地操办婚事这件事上面,他们俩则是嘴上不说,心下不悦。吴半文眼看客人大都走了,便领着妻子和冬冬秀秀向老丈人及丈母娘辞行,回飞仙桥去了。待宾客们全都散去之后,醉醺醺的汪芝栋在管家严云的搀扶下,颠来倒去地来了洞房。“哈哈,宝贝!老朽我来了!”汪芝栋将严云推走之后,有点话语不清地说。为了不让老爷看出破绽,陶红杏连忙揩了揩泪水,待他揭开她的头盖时,強做笑脸道:“老爷你红光滿面的,可是喝了不少酒吧?”汪芝栋说:“哪是哪是!老朽我啊,不是酒量子大,差点喝醉了呢!如果醉了,不是误了今夜你我洞房之快事吗?”陶红杏心想:“快事?和你这老头子在一起,还谈什么快事?”在这新婚之夜,陶红杏被汪芝栋紧紧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时间倒是挺长久的,但她感觉很是无趣无味,提不起神来。让陶红杏难以忍受的,不仅仅是汪芝栋的老来无用。因为,花开自有花落,人生也就那么回事,这是不可抗拒的事实。陶红杏是个读书人,有了知识便晓得这个理。除此之外,让陶红杏难以忍受和讨厌的,是她的这位老爷汪芝栋的人品。他仗着家里那么多的臭钱,身边竟然娶了三妻四妾,这不是明的在欺负我们女人吗?说不定一两年之后,这位老爷把我给玩腻了,还会以后继无人为借口,娶来他的八太太、九太太呢!
陶红杏思绪万千,眼角处又滚出了泪水。这时,她见汪芝栋扑在她身上睡着了,呼噜里散发出浓浓的酒味。她揩了揩泪水,把汪芝栋从身上给推了下来。这新婚之夜,陶红杏可是思绪万千,一晚没睡。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