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瓶/周建军
高三那年,女孩得到了一只花瓶。
小面细,很纤秀的那种。花瓶是瓷做的,质地极好,黑黝黝的底子上绘了明亮的白玉兰,凝脂一般的花瓣,光滑细腻。
女孩很喜欢这只花瓶,紧张的学习之余经常独自在宿舍细细把玩。
同班有一个男孩,长得清秀俊朗,有些冷傲,又有些调皮。
一天,他无意中看到了那只瓶,于是便买了一朵洁白的玫瑰送给女孩。还说,不能让如此美丽的花瓶独自寂寞。
那时,县城还没有鲜花店,玫瑰是用绢做的,虽然没有香味,女孩仍然喜欢。
高中毕业,他们去了同一座城市读大学,但不在同一所学校。男孩在女孩的宿舍里,又看到了那只花瓶和那朵玫瑰。
玫瑰,依旧一尘不染,洁白无瑕,绽放始然。
省城有许多鲜花店,除了红玫瑰,男孩什么花都送。而且还能十分准确地估算出花期,总是在瓶里的花将要凋谢时及时送另一束过来。
于是,花瓶里一年四季,春意盎然。与女孩一般无二。
那时,女孩偶尔也听到男孩的一些浪漫爱情故事,莫名地伤心,悄悄期待有一天男孩能送红玫瑰来,哪怕一朵也好。
可是,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她终于接受了同校另一个男孩的红玫瑰,但她从不把那些红玫瑰插到瓶子里。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男孩久久未送花过来。待到最后一朵花的最后一片花瓣枯萎,女孩自己买了一朵红玫瑰插在花瓶里。
这个习惯,从此保持了许多年。
她与男孩从此失去了联系。
时间飞逝,转眼大学毕业,带着对校园的留恋和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带着那只美丽的花瓶,女孩回到家乡的城市工作,日子过得很平静。
在一个不被预料的时刻里,在单位宿舍门前,她看见了那个男孩,依旧清秀俊朗,依旧有些调皮,有些冷傲。
男孩是来告辞的,他即将到一个海滨城市去工作。
女孩淡淡地说,多保重。然后,男孩便离开了。
走出房门的那一刻,男孩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桌上那只美丽的花瓶,和花瓶上那支火红的玫瑰。
此后书信往来,说一些深深浅浅的话。
一天,男孩偶尔问起那只花瓶是否独自寂寞。
女孩答,热闹着呢,总有红玫瑰在上面舞蹈。
那个冷冷的冬天,将要过年的时候,男孩回乡探亲,从遥远城市带回来一条很大的丝巾,上面绣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如火焰一般燃烧。
男孩对女孩说,现在这个花瓶不寂寞了,你离我太远,这丝巾挺暖和的。
女孩接过丝巾,鼻子一酸,她很想告诉男孩,这只花瓶一直都在等待他的红玫瑰……
可是,不知为什么,女孩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味地流泪。
男孩紧紧地拥抱她,然后毅然离开。
他们仍然书信往来,仍然彼此牵挂,女孩依旧买了红玫瑰插在花瓶里,从不间断。
一晃八年过去了,女孩给男孩打电话,决定把隐藏多年于心里的愿望告诉他。
然而,在仍然犹豫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时候,男孩告诉她,前几天他结婚了。女孩说恭喜你,然后匆匆挂断了电话。
从此,女孩再也没有给花瓶插过花,花瓶慢慢地蒙上尘埃。
后来,女孩终于把花瓶送给了别人。
某一天,他们在同一酒吧偶然相遇,女孩告诉了男孩关于那只花瓶的故事。
男孩默默无语,抽了很多很多烟……
不久,女孩收到男孩寄过来的包裹,是一个大大的水晶花瓶,里面放了许多风干的玫瑰花瓣,颜色虽已褪尽,却仍然可以想象它们曾经怎样如火一般的燃烧。
女孩此刻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