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差,她害了丈夫的命
01
苏琴拎着保温饭盒,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楼大厅等电梯。
一个男人打着电话踱过来,站在苏琴旁边。她往一边闪了闪,皱着眉头,一脸不悦,医院这种地方呆久了,见谁都烦。
电梯很慢,一层一停,苏琴心里骂道:二楼也坐电梯,懒死算了。
好不容易,电梯到了,门刚打开,那男人就挤了过来,苏琴很烦,就把胳膊使劲甩了一下:“挤什么挤?眼睛瞎了?”
所有人都在看她,可是苏琴视若无睹。生活真的是会改变一个人,会把这个人的尊严吞噬殆尽。尊严没了,什么都无所谓了。
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惊喜地叫起来:“哎,苏琴?”
苏琴这才发现,竟然是自己之前的追求者——孙海波。她尴尬地笑笑,顿时觉得电梯有些逼仄。
“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你,你干吗呢?”孙海波凑过来,苏琴甚至闻得到他口中的气息。
苏琴犹豫一下,撒了个谎:“我来看个朋友。”
孙海波瞟了一眼她手里的饭盒,笑了。
苏琴的脸红了,看朋友,哪有拎这种家常饭盒的?
她突然觉得有些难堪,现在,她是一个对什么都无所谓的人,可却偏偏对眼前这个男人“有所谓”。
在所有人面前她都可以没有尊严,但是这个男人不行。谁叫他曾经追求过自己?曾经高高在上的人,不能跌下神坛!
听说孙海波发达了,他的服饰、手腕上的金表都印证了那些传言。苏琴咬了咬嘴唇,想起躺在医院里半死不活的高翔,突然觉得浑身一阵焦灼。
面对孙海波的热情,她胡乱应了几句,就离开了。为了不让他看出自己的行踪,她甚至提前下了电梯。
比往常晚了半小时,苏琴没赶上公交,又不舍得打车,她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可即使如此,也晚了。
高翔一见到她,就骂骂咧咧。久病的人脾气都不好,每每这时,苏琴就装作没听见,不然她觉得自己没勇气再撑下去。
之前的高翔,对自己多温柔多体贴呀,可是一场病,就把人变得这样面目狰狞。
他们都变了。
鸡汤熬了好几遍,寡淡得就像加了盐的水,鸡肉早被高翔啃干净了,可苏琴舍不得扔,把鸡骨敲碎,加了水再熬一遍。
高翔喝了几口就不喝了。从苏琴进门,他的抱怨就没停过,嫌鸡汤淡,嫌肉少,甚至嫌苏琴天天不说话。
苏琴一声不吭,坐在床边给他按摩小腿。那么粗壮的小腿,现在细软的像面条。
曾经苏琴很伤感,每次都哭,现在她只觉得烦,觉得累,觉得这样的苦日子一眼看不到头!
医生早就说过了,治不治疗,都这样了。
可高翔不信,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竟还以为自己可以重回绿茵场继续踢球。
于是,就那么耗下去,耗尽了所有的积蓄,也耗尽了苏琴的耐心和感情。
久病床前无孝子,久病床前也无贤妻。
高翔的这场病,把她所有的情愫情绪都拖没了。
高翔见她不说话,就更生气,手一挥,鸡汤就浇了她一头一身。汤汁顺着脸颊流下来,苏琴终于忍不住了:“不吃拉倒!嫌不好吃,你起来挣钱去买山珍海味啊!冲我撒什么火!”
她一发火,高翔就不说话了。
苏琴摔摔打打的,同病房的人都司空见惯。有汤汁顺着头发流下来,她拿了条毛巾边擦边往卫生间走去。
不料一抬眼,却看到了孙海波,不知道他来了多久,这一幕早就看到眼里了。
苏琴心里咯噔一下,可脸上却不动声色,板着脸,把小板凳踢到他脚边,就算让了座。
甚至,她还偷偷瞥了一眼孙海波手中的营养品。东西很贵,拿到医院对面的小超市兑换成现金,可以再为高翔交两天住院费。东西很贵,吃了简直浪费,还不如换成钱。
这个想法让苏琴略微振奋了一点,然后她心里自嘲:人穷志就短啊。
从洗手间出来前,她使劲咬了咬嘴唇,好让嘴唇颜色红润些,让自己苍白的脸色看起来生动些。
02
病房里,孙海波正尴尬地坐着,见她进来,如释重负。
高翔躺在床上,板着脸,脸扭向一旁。做为昔日的情敌,他觉得孙海波就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是啊,和高大英俊的高翔比,孙海波简直一无是处。
孙海波曾给苏琴写过情书,而高翔当着所有人的面念了出来,末了,还对着孙海波说:“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想起往昔,再看眼前的两个男人,苏琴心底发出一声复杂的叹息。
“都是老同学呢,高翔病了,咋不说声?”
“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踢球时摔了一下,过几天就出院了。”苏琴轻描淡写,她不想说这事。
如果不是高翔逞能,非要倒勾脚,哪会有这样的祸事?三十大几的人了,踢起球来没个正形,爱耍帅,如今,球进不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倒下时,脊椎正好摔在一块突起的尖石上。
“高翔踢起球很勇猛的……”孙海波话说了一半,就不再说了,言下之意是:当初你不就是喜欢他这点吗?
苏琴有些恼,瞪过去,却看到孙海波眼睛里暧昧不明的意味。她一愣,脸登时红了。
03
孙海波略坐了坐,就起身告辞。苏琴看了一眼高翔,见他双目紧闭,面无表情。苏琴虽然不情愿,可出于礼节,还是起身把他送到楼下。
两人在楼下的小花园站住,孙海波似乎有些依依不舍,话也越说越不靠谱,言辞里写满了男人的欲望。
苏琴皱着眉头:“高翔还等着我呢,你慢走。”
可孙海波却一把拉住了她,像是怕她挣脱似的,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这里是三万块钱,你知道,我从上学时就喜欢你……”
那张卡诱惑太大了,有了这3万,高翔就可以再住一段时间医院了,医生早就催这个月的治疗费了。苏琴的抗拒弱下来,那3万块钱,一下子把她的力量瓦解了。
孙海波看出了她的犹豫:“考虑考虑,反正高翔现在那个样子,只要你跟我了,以后他的治疗费我全包,每个月还给你5千块钱,怎么样?”
苏琴的脸涨得通红,曾经高高在上的自己,如今却成了眼前这个瘦小男人刀俎上的鱼肉。
可,如果自己跟了他,高翔每个月的医药费就有着落了。她有些动摇了,尤其是她已经沦落到一边打几份散工一边照顾高翔,每一分钱都要计算着花的地步。
女人走投无路时,唯一能拿来换钱的,大概就是自己的身体了。
贫贱贫贱,有贫才会贱,真是贫贱夫妻百事哀。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高翔还躺在病床上呢,自己竟然厚颜无耻到和别的男人讨论包不包养的问题了?这么想着,她狠狠推开了孙海波。
孙海波拿着手中的卡,自嘲一笑:“没想到,你还是那么硬气。还记得有一次,我送你礼物你不收,我们拉扯了好久,结果高翔看到,冲过来把我打了一顿。现在真希望高翔能冲下来再打我一顿。”
提起高翔,苏琴就没了力气,心中涌出一团厚重而沉郁的无力感。
见苏琴走神,孙海波顺势把钱塞进了她手里,挠了挠她的手心:“先用着,给自己买两身衣服,你看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
苏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高翔病后,她就没照过镜子。
孙海波走时,比划了一个手势:“考虑好了给我打电话,等你。”
04
孙海波离开后,苏琴在楼下石凳上坐了一会儿,思绪翻飞,良久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脚步轻快地返回病房。
一会儿不见,高翔又拉到床上了。苏琴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他身上擦洗干净。
床单也脏了,要赶紧清洗一下。
她忙得一身大汗回来时,高翔正拿着她的手机发呆。苏琴冲过去,果然,孙海波发了信息过来:“宝贝儿,如果你考虑好了,明天下午三点,我在君悦大酒店等你。”
她还没来得及辩解,高翔就开骂了:“半小时不见,你就成了人家的宝贝儿了?怪不得送人送那么久,该干的事早就干过了吧!癞蛤蟆果真吃到天鹅肉了!”
苏琴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又什么都没说。她不知道怎么辩解,自己今天确实心猿意马了。
高翔越骂越难听,从瘫痪那天起,他的嘴巴就刻薄得像刀一样,能把人身上的肉剐下来。
苏琴始终没说话,她后悔自己拿了那张卡。这一拿,孙海波必定把她当成有钱就能欺侮的女人了。她曾是他心中的女神,如今,怕已沦落成他可驱之使之的女奴了。
苏琴胡思乱想着,脸上的神色忽尔凝重,忽尔后悔。
高翔躺在床上,把苏琴的神色看了个一清二楚。他不明白苏琴脸上的这些复杂神色意味着什么,一股深重的自卑哀怨涌上心头,又全都换成了无可奈何的蓬勃怒气。他忍不住抓起床头的水杯,朝苏琴砸了过去。
苏琴头一偏,那水杯就砸到了柜门上,再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苏琴就突然毫无征兆地发作了:“是啊,我就是个贱女人,见钱眼开的贱女人!我把自己卖了!”
她一边说,一边拿出那张卡扬到高翔面前:“看,上面有3万,我用自己换了3万,怎么样?还行吧?以后我一个月的包养费是5千,有这5千,你就能心安理得地在医院住下去了!你受不了?受不了起来打我啊!你活该!谁叫你逞能?谁叫你倒勾脚?要不是嫁给你,我能受这么多的苦和罪?都是因为你!”
她吼得歇斯底里,吼得声嘶力竭。这段时间的所有辛苦、委屈、难过、无助、隐忍以及今天看到孙海波之后的自卑、痛苦全都像洪水一样爆发,倾泻而出。
一层楼的医生护士都被惊动了,跑到病房里,又是拉又是劝的。
当苏琴被那位小护士注入一支安定沉沉睡着之前,她冲着高翔喊出的那句话是:“我瞎了眼才嫁给你,我后悔死了!”
05
苏琴没死,但高翔死了。
那个一心想要站起来重返球场的男人,在苏琴睡着的那个深夜,用上肢最后的力气强撑着爬到卫生间,在卫生间的水管上系了一条秋裤,他趴在地上,把头伸到裤管里,以一种极诡异的方式,结束了生命。
他爬得很慢,也很轻,以至于连值班人员都没有发现。
苏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高翔站起来了,像以前一样在球场上踢球,他跑得像风一样,那么潇洒帅气,一边踢,一边向看台上的她飞吻,她就笑,笑得喘不上气。
那是一段多么幸福的日子啊,郎才女貌,收获的尽是羡慕目光。他俩说好要爱一辈子的,一天都不能少。
被人叫醒时,苏琴还迷迷糊糊的,当别人俯在耳边告知她这一切时,她只是“哦”了一声,好像和自己全无关系。一分钟后,她才反应过来,鞋都没穿就冲进卫生间。
高翔的姿势那么怪异,脸色那么可怕,听说第一个发现他的人吓得心脏病都犯了。可苏琴不怕,她爬过去,扑到高翔身上,哭着说:“你咋心眼这么小呢?我说的都是气话,都是气话啊!那三万块钱是我借的!借的啊!我打算给你交住院费再请个护工,我多打几份工还他!你要是不想用他的钱,我今天就还他,你干啥吓唬我啊!”
苏琴哭得很丑,长长的鼻涕流出来,拖在地上。她一边哭,一边恨孙海波,甚至恨那张不知密码的银行卡。
都是因为钱,这些钱诱惑了自己,也害死了高翔。
她哭了很久,哭到眼睛里再也流不出一滴泪,两眼茫然地看着前方,对一旁的医生说:“我要见你们院领导。”
人是在医院死的,医院减免了高翔的治疗费,并且赔偿了30万。
30万,这就是高翔用命给苏琴换来的余生。
高翔的遗物装了一个小包,很小的包,里面一张30万元的卡。苏琴抱着,觉得自己的这个噩梦好像做得太长了。
在一楼大厅,苏琴又遇到了孙海波。她走过去,把那张卡递过去:“还你,我就是要饭也不会用你的钱。癞蛤蟆永远别想吃到天鹅肉。”
孙海波没接,有些尴尬,苏琴这才注意到旁边站着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她明白了,孙海波是来陪着妻子来医院产检的。
她突然笑了,想到之前孙海波和自己说的那些话,想到自己的那些动摇和纠结,是她害了高翔,是她一念之差,把一个已经极度脆弱敏感的病人逼到了绝路!
她谁都不恨,只恨自己。眼前这痛不欲生撕心裂肺的日子都是她自己找的。
孙海波的那张卡好像一只烙铁,烙得自己全身发疼。
她忍着那些疼痛,定定地看着孙海波:“你的三万元,要了高翔的命。这钱,我不给你了。”
她说完,转身向大厅出口走去。
出了医院大门,眼前的明媚让苏琴睁不开眼。一切如昔,可一切又全都不一样了。
她把那张3万元的卡掏出来,一点点掰碎了。碎片扎破了手,她浑然不觉。就是这3万元,让她差点丢失本心,动摇了立场,把高翔逼到了绝路。
她把碎片扔向天空,那些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的碎片多好看啊,就像那些曾经的诱惑,却脆弱败朽得不堪一击。
-End-
芒说:
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面对很多诱惑,在你没经历过困难和打击前,还能抵抗,但当周围压力重重身心俱疲的时候,还能有多少人抵制得了诱惑?
人得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很多路,看似是捷径,然而一走就很难回头了。
波伏娃说过一段话:女人的不幸则在于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着;她不被要求奋发向上,只被鼓励滑下去到达极乐。当她发觉自己被海市蜃楼愚弄时,已经为时太晚,她的力量在失败的冒险中已被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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