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驱
许归近来有些倒霉。
平日里自家门口没有一辆车来往的路却总是在他出门后，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钻出来一辆汽车。
每次都在他刚要踏上路口时，从他眼前飞速而过。每次还都是不一样的汽车。
而且就连他最近上班都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发呆，在想些他自己都说不上来的事情。
而且一些工作完成起来，也没有了以前的那种感觉，反而是处处不知所措，总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的同事也自然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只是认为他是过度伤心导致的，劝了他几句，也就并不那么在意了。
只是，单纯的是因为伤心？
或许有那么一点，但这可不见得会影响他每天晚上回家，走上那条熟悉的路，还会有时都会记错一些方向。
“又是清明雨上，折菊寄～”音乐的声音突然响起，许归在床上幽幽转醒，伸手将手机拿起，接通：“喂？”
声音有气无力的，还打了个哈欠。
“还喂，你不会还没起床吧，大哥啊，今天什么日子你不会忘了吧？”电话那边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带着急切的语气。
“今天？什么日子？”可许归还没彻底睡醒，头脑还有些懵的，也就脱口而出了。
“你在问什么？今天是宁雨的葬日，你不来看一下？”对面那边传来这样的声音，偶尔还夹杂着一些杂音。
宁雨的祭日？许归的头脑好像在瞬间清醒了，他连忙从床上坐起，却是发现自己满头大汗，就连身后的衣服都已经湿透。
这怎么了？他的心里带着疑惑，但还是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显示九点半，于是他说道：“睡过头了，睡过头了，等我马上到。”
说完等了一下电话对面传来的声音“你最好快点。”，然后就加快速度跑去了卫生间。
宁雨，一个熟悉而又令他充满悲伤的名字。
她是他的女朋友，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那种。
他们其实已经见过了双方的父母，就连婚期的日子都已经谈好，只是需要等着，他们仿佛就真的要实现了从大学恋爱再步入到婚姻的阶段。
但意外，却总是会在人最开心时发生。
那是一个下午，天气怎样，他已经不大记得了，大概是乌云蔽日，阴雨连连，又或者万里无云，艳阳高照。
他将她送回了她的家里，然后自己回了家。
可再给她发的消息就是石沉大海了，那时的心情是怎样的呢？那种孤零零的失落感没由来的自他心里升起。
于是一晚就在这种不安中度过，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那种担忧无比的心情。
然后，天亮后，手机上传来的第一条讯息，就是新闻里推送的她的那栋楼发生了意外爆炸。
而宁雨，死在了那场爆炸中……
许归在卫生间里将自己的衣服换好，他站在镜子前，用手中的冷水拍打着自己的脸。
他好像做了个噩梦，只是梦里的详情却是想不起来。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蹬着。
然后长呼了一口气，好像躁动的心情也有所平静。
宁雨啊，对于她的死，他其实是有着很大的愧疚的，尽管那是一场意外，尽管她的父母并没有怪他什么。
可那种情绪除了愧疚外又好像没有了别的什么，伤心的情绪好像藏在愧疚中，被其遮掩，连他自己都有些感觉不到。
“又是清明雨上，折菊寄到你身旁～”手机的声音又在房间里响起。
许归最后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穿着，没有什么问题，也就走回了房间。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是熟悉的来电人。
“马上就到了，别急。”他快速接通，然后还未等对面传来声音，快速的说道，然后将电话挂了。
他挑了一双黑色的鞋子，然后就走出了大门。
他的汽车最近拿去了保养，所以也只好打车过去。
但他看着眼前只有零零散散的几辆车和人的道路，不觉有些犯了难，好像打不到出租啊。
许归皱着眉头，但还是想碰碰运气，万一那几个车主也愿意捎他一段路也说不定。
可就在他的腿刚踏上路边时，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的向后一躲，一个重心不稳就摔到了地上。
一阵剧烈的汽车声传来，又是同样的情景，那辆白色的轿车从远处而来，飞驰而去。
“靠，真是见了鬼了。”许归在地上骂骂咧咧的说着，然后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屁股处传来的疼痛让他有了些退意，刚想打开手机跟对方说他去不了时，一道声音突然传来：“你没事吧？”
是那辆白色的车折返了回来，车主看着许归问道。
许归将手机放回兜里，然后看向了车主。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已经秃顶，此时正看着他，目光中带着担忧的神色，似乎是怕他出了什么事。
“没事。”许归摆了摆手，回复了一句。
可车主还是带有歉疚的说着些什么，一来二去的，许归也就上了车，去往了葬礼现场。
葬礼上人很多，有宁雨的同学亲友，她的父母满面悲伤，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
宁雨还有个弟弟，此时也只能默默的安慰着他的父母。
许归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宁雨的男朋友，但在这种场合下，似乎什么身份也并没有那么重要了。
每个人都怀着悲伤的心情。
许归来后，和与他通电话的那个人碰上了头，随后就一直等着葬礼的开始。
也许是过了两个小时，又或是一个小时。
随着音乐声的响起，宁雨父母哭声的加剧，这场葬礼开始了。
可与他们不同，许归看着那一个小盒子，知道小骨灰盒上的黑白头像，心中却是升不起什么悲伤的感觉。
只是面无表情的，也许带上了一点肃穆。
就像是在看着一个跟自己没有关系的人一样。
他的朋友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异常，用手肘戳了一下他，低声说道：“你怎么了？总感觉你状态不对啊。”
许归被他的朋友一戳，整个人像是突然惊醒一样，他看着对方的眼睛，那种担忧没有丝毫的掩饰。
“我没事。”他这么说着，也总感觉宁雨好像没死。
他突然想向前迈出一步，可这一迈，整个人就瞬间倒在了地上。
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晕眩起来，世界都开始了旋转。
“许归，许归～”
“喂，喂～”
周围人的声音也仿佛出现了回音，他想要开口回复，可一股恶心感突然袭来。
许归的双眼也就这么闭上了。
等到他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是躺在了病床上，手上打着点滴。
门外好像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医生，他这是什么情况？”
“说不上来，并不是什么病，如果真的是突然昏倒的话，那以后还得多小心一点，因为他的身体检查出来是一切健康，按理来说，应该是没有其他的原因导致的。
他的生活作风应该还算不错，身上没有烟味和酒味，那像这样的昏迷就显得有些不对劲了，最好是长时间观察，要是再有这样的症状，得及时送到医院来……”
“好的医生，知道了。”
最后那句话说完，一个人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那是许归的朋友，他看着已经正看向他的许归，说道：“你这怎么回事，打早上就有些不大对劲。”
许归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摇着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那人叹了一口气，然后又说道：“我知道你和宁雨的感情很深，但说真的，那天宁雨的死怪不到你头上，那只是个意外而已。”
说完又看了眼许归的神情，然后又说道：“你说说你和……”
过了一天，许归才从他的话语中逃出，因为他可以出院了。
“你这是干什么？”许归被那人送回到家，却是看见他留在自己的家里，还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行李箱，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件的拿出来。
“嗯？医生说了，你这种情况很没有科学依据，保不齐有什么隐藏疾病，所以我得守着你啊，免得你回头突然死了。”一边说着，一边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一刻。
许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打开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然后说了句：“好的，我这就来。”
“怎么了？你不是调休了吗？还有工作要忙？”他的朋友看到他无比急切的动作，不由得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约了个人，要去赴个会。”许归的回答很敷衍，然后就也不管他，直接走出了大门。
那人想要跟上，但刚出门的那一刻许归竟然就已经不见了身影，便也就只好作罢，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内总不至于说连续昏倒吧。
他的心里这么想着，又对许归约了谁感到好奇，男的女的，似乎男的可能性更大。
许归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在经历了无数的巧合之后，终于到达了他的目的地。
这是一处平房，只有着一层，与周围的高楼大厦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门是开的，但许归还是象征性的敲了敲门，问道：“请问，罗大师在吗？”
是的，他来找大师了，一个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大师，据说能驱鬼，尽管他不怎么信这些。
但他真的就最近而言，的确像是中了邪了，而这一切的开始是在那天，那天宁雨死去的那天。
所以，若是他真的被鬼缠上了，似乎也有了确定的怀疑目标。
“在的，直接进来吧。”房子里面传来的是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许归这才迈开步伐，朝着房子里面走去。
可房间里却是有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很高贵，穿着也都是些奢饰品。
而男子则是坐在一张椅子上，和女人隔了一个桌子，身上穿的是破旧布衫，倒也有些那些电影里捉鬼大师的模样。
看到有人来了，那女子跟大师最后说了一句什么就离开了。
她和许归擦身而过，许归好奇的看了一眼她，而她只是就这样头也没回的走出了房门。
“你是许归？”等到许归彻底走到大师眼前时，那大师突然问道。
“嗯。”许归点了点头，然后刚想把自己的情况说上一遍，却被大师直接打断。
“嗯……”大师看着许归的眼睛，但许归却没有感受到来自于他的视线。
“最近常走霉运？”大师试探性的问道。
然后没等许归回答，自己又摇了摇头，将手放在桌子上，接着说道：“最近有什么重要的人死了？”
他像是在问许归，又像是在陈述事实一样。
最后再说：“好了我知道，你先在我这里呆上一会，我去准备一下，今天晚上让你看看事情结果。”
就这样，许归在莫名其妙中就在这里呆了一晚。
那个大师的气派很足，好像什么事情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样。
到了晚上，他也的确没有辜负许归对他的期待。
就如同那些电影里的情节一样，大师面前的那张桌子已经布好了各种的驱鬼道具。
许归也问过几嘴，但大师却是镇定无比，也懒得回答他什么。
“好了”大师突然说道，然后拿起桌子上的桃花剑，在许归的期待中，一剑朝着他的眼前刺来。
“咔擦”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破碎开来，在许归的眼前，在房间的角落，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她带着笑容，温柔的看着许归。
许归却是被吓得惊叫一声，这个女人正是已经死去的宁雨。
大师这时开口说道：“别怕，人鬼有道，它不敢轻易伤你的。”
然后手中的剑朝着自己的前方挥砍，可砍中的只有空气。
那女人朝着许归走来，带着笑容。
许归向后不停退着，同时大师的声音传来：“别怕，这鬼马上就能降伏了。”
他偶尔看了眼许归，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被吓成了这个样子，只能说太会演了。
许归想提醒他，他的剑砍的全是空气，但却是说不出话来。
因为宁雨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那张他曾无比爱慕的脸现在带给他的，只有无限的惊恐。
他一直朝着墙壁上蹭着，宁雨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摸摸他的脸。
可他的表情全是惊恐，她的脸上仍是笑容，只是笑的浅了。
她一直尝试着，可许归一直躲着，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而亡。
终于，宁雨的动作停了，许归紧张的心放松了一下。
可她的手又突然袭来，却是直接穿过了许归的脸。
她的脸上再无笑容了，而是带着莫名的悲伤。
许归的双眼在刹那间闭上，带来的是一股寒意，然后，再睁开眼时，眼前的身影已经消失，就像是他的心里也缺了什么一样。
大师仍在挥剑，只是他的动作停了，这一刻，真的像是失去了什么了。
悲伤，那种失落的感觉，而又失望，似乎世间的一切不美好都在此刻出现。
他不知是在什么时候走出那个平房，走在回家的路上。
这熟悉的路也变得如此的陌生，不知是在哪个转角，这里好像新开了一家酒吧。
他像是没有意识一样走了进去，酒吧里人很多，可中心处空着，好像是留给他的位置一样。
他走了过去，那吧台的服务人员就直接递给了他一杯酒。
他想也没想的就直接一口闷下，酒是甜的，可又好像带些苦味，似乎又有些薄荷的味道。
“怎么样？”那服务人员问道。
许归没有回答，他仿佛也并不需要许归的回答。
“她用她的命，护了你的一时周全，又用自己的命，想要护你一世周全，很显然，她成功了。”
许归睁开眼，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
他看着天花板，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可也正是这样，忘了自己忘了什么。
震惊，享誉盛名的罗大师被捉拿归案，他本就是一个普通人，又谈何驱鬼的能力，无非就是骗骗那些在生活中遭遇到不幸的人罢了，这世上哪来的鬼，无非是人的心在装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