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

头痛，头痛，头痛，我在床上躺了一天。肚子空虚，虽然吃了汉堡，但是还拉了稀，谎称自己肠胃炎，没有去参加老板组的局。

前途一片昏暗，内心充满孤独。无数次的翻动手机，希望最亲密的人能给我留言发消息，但是微信上空空如也。就在刚才，微信上弹出了一个提示，是她的留言，发来一段视频。一个博主在采访一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像我一样，里面充满悲凉，内心的压力，对生活的无望。最扎心的话是，博主问中年男人：“如果有机会让你重来一次人生，你觉得会比现在做的好吗？”，中年男人摇摇头不会，人生只来一次就够了。看完视频，我在微信中发了一个竖起大拇指的表情，然后再也没有消息了。微信两端的静默，每个人都在承受着自己不原意又不得不承受的生命不可承受之轻。

我自己一人在房间里，一张床，一个衣柜，还有一个书桌，两把椅子，一个行李箱。这是全部的家当。几本书、几支笔、卫生纸、橘子皮、指甲刀散乱的堆放在桌子上，一把椅子上放着日常出门的背包，另一个椅子上堆放着衣服，今天一天没有出门，衣服在椅子上就没有动过。行李箱一直呆在原地，在衣柜旁边，是一只银灰色的新秀丽行李箱，很久没有打开过。屋外是粽子的领地，粽子是养的一条小黑狗，从菜市场上花了100块钱，在端午节那天买的，所以起名叫粽子。粽子通体黝黑，耳朵耷拉着，已经从手掌般大小长大成了半人多高的大狗，粽子胸前有白毛，好几个人说他很凶猛。虽然因为惹事经常被我们揍，揍的害怕了，他就躲到沙发底下不敢出来，但第二天也就没事了，狗子的记性也不好，还是因为太想讨好别人了吧。粽子最近惹的最大的事，而且连续两次了，就是大叫，半夜大叫，粽子听力极好，只要门口有一丝动静，甚至电梯的开门，门外有人走动，它就会大叫，而且不分白天黑夜，就是因为他在半夜2-3点大叫，吵醒了邻居，邻居敲门它叫的更厉害，邻居砸墙它叫的更凶，如此循环往复，邻居投诉了两次。我们打了他两次，但终究粽子还是会叫，只要有人在门口，他就呼噜噜的喘粗气，发出尖锐而响亮的叫声，叫声甚至在楼下，我们在19楼，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因此，粽子被赶到客厅去睡了，之前他会跟室友睡一起。客厅就是粽子的天下，沙发是他的床，他会把骨头藏的到处都是，沙发上有，客厅四个角落里有，桌子底下也有。没事的时候，他就趴在沙发上，咯吱咯吱咬着他的骨头。有时候他会来回溜达溜达，到我的房间来看看我，走到床头，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我，意思要我陪着它玩耍。我心情好的时候，会摸摸他的头，他其实不太喜欢别人摸头，我摸一会，他会仰起来，张开嘴似乎要咬我。其实他更喜欢咬我的手，说是咬，其实是在玩闹，他不会使劲，我有点讨厌他鼻子、嘴巴还有舌头湿漉漉的感觉，每次咬手，都会把手弄的黏糊糊的，我故意不让他要，大声凶他，他还以为我在开玩笑，反而越发起劲的跳起来咬，只有当我实在烦恼了，用眼睛瞪它，把它按在地下，它才悻悻地离开。粽子其实挺可怜的，平时上班他就被锁在屋里，也没有同类玩伴，只是偶尔周末的时候带着他到下面放风，已经长到了1岁了，活动的范围估计也仅限于巴掌大的空间，接触的生物也只限于几个人类和偶尔见到小泰迪。有时候我都感觉，狗子的心理是不是也会有问题，长期封闭在狭小的空间，没有娱乐和社交，他会不会自闭甚至抑郁啊。也许是我多想，粽子还是很会自娱自乐的，吃得饱，穿得暖，比起在路边流浪的，毛发都黏在一起的脏兮兮的流浪狗要强很多，要得到什么，总要失去写什么。粽子得到了丰衣足食，但也得承受主人的要求。其实狗生和人生也有相通之处呢。有时候，我甚至都会发生错觉，我觉得我和粽子的境遇没什么不同，室友训粽子的感觉，和说我的感觉一样；他对粽子讲的话，就向是讲给我听；他冲粽子发的脾气，也是对我的表达。粽子只不过是个媒介，承担了室友与我交流的工作。以至于，他说要把粽子送走，我也理解我该离开这家公司了。

室友是我的老板，把我从另一家公司招来，我们一起来到这个新公司打拼，对我寄予厚望。而我内心的挣扎就像粽子的顽皮一样，不懂规矩，不懂人情世故，不懂圆滑处世，一年半以来也没有做出该做的东西，像粽子一样惹了不少麻烦，我想走，但走不了；也像极了粽子，他想出去玩，但还是由不得自己。我不敢走，因为走了拿不到这么多钱，因为会当逃兵，因为家里人的反对，在经济形势这么差的情况之下，自己却还想走，就像中年男人的无奈一样，追什么所谓的梦想，做什么想做的事情，能有份工作就不错了，了此一生不也是很好。但是心里还是在纠结，一遍是无情的现实，一遍是内心的虚无，想要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想要把爱好和兴趣，过上激情四射的人生，但那是幸运的极少数啊，自己配得上吗。而且，经过了四十年的努力求学、跳槽、挣扎，你还有时间、经历、勇气去做吗，更重要的是，你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呢，不顾身上的责任这是最大的不成熟啊，每每想到这里，莫名的痛苦就会涌上心头，我会睡觉，睡觉吧，睡过去就少了烦恼，逃避成了最好的屏障，隔开想象和现实。

此刻我端坐在床上，背后靠着竖起来的枕头撑着腰，我扫过书桌，还是几本书、几支笔、橘子皮和指甲刀。书旁边有一个小喷壶，是用来擦白板用的。白板就贴在与床相对的墙上，我在上面写着，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包括开车、包括写文章。我甚至觉得冥冥之中，我就是靠文章谋生的，因为自己名字的缩写是wz，即文章；结婚登记的办公人员是章文；我做的最好的是ppt、小视频还有专业的文献。似乎生命中有中纽带连着某种使命。墙上的白板密密麻麻写了很多东西，但是写完之后就再没有动过，我用手抚摸着白板光滑的表面，凉凉的，白板的四周也有些翘起来，中间也露出了写褶皱，我买的是静电吸附的白板，用类似手机贴膜的手法，将白板贴在墙上，比想象中的结实。至少在半年的时间没有脱落过，只是由于一如我贴手机膜会有气泡，贴上去的白板也有些褶皱和凸起，其实表面并不平整，但是整体上几十块钱的价格，和贴上去使用的感受相比，也算物超所值。

我抚摸着白板，凉凉的滑滑的，就像在抚摸一块硕大的玻璃。而面前忽然展开的画面，也不再是一面写满文字的白板，白板后面的墙开始坍塌。在我面前是巨大的船头和甲板，甲板上有密密麻麻的输油管路，这是一艘油轮。邮轮的前面是翻腾而起的巨浪，在巨浪的冲击之下，油轮在左右摇摆，通常油轮摇摆的幅度不超过30°，如果超过就有倾覆的危险，而现在我在船舱的驾驶室里，左右摇摆着，身上穿着救生衣，在浩瀚的大西洋上，这艘城市一样的巨轮，就像小蚂蚁一样。油轮努力的迎着风浪，以3节的速度前进，必须保持船头对着风浪，才能不会倾覆。

在如此剧烈的摆动之下，船舱里已经满是狼藉，地板上的文件一会滑道左边，一会又滑到右边，人是没法子休息的，必须保持高度的警戒，同时也向周边的港口和城市发出来求救信号，以防不测。我努力出海，面对波涛，只为了赚到更多的钱，而现在正在满载着原油驶回祖国，再有2000海里就能到家了，休整一段时间。而现在必须集中精力，经过台风，浪从10米降到了5米，逐渐也到了风平浪静的海域，剩下的交给油轮这个家伙了，带我们回家就好了。

回家后，那面白板又出现在我面前，上面还有熟悉的文字，我感兴趣的事情，驾驶、写作，砖墙又重新砌起来，白板又恢复了褶皱和两边的翘起，我仍然坐在床上，客厅的粽子在吧嗒吧嗒的大口喝水。一切又回到了从前，一如以往的孤独。